“嘭”的一聲,月氏王圖瓦戈猛地將手掌拍在旁邊的矮桌上,宛如暴怒的雄獅,嚷道:“彌子夏!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威脅我?”


    彌子夏渾然不懼,昂著頭道:“月氏王,我隻是在實話實說而已。月氏與義渠,孰強孰弱?隻怕旗鼓相當而已,現在義渠已經被秦國一戰而滅之,再滅月氏又有何難?僅憑你月氏的這幾十萬的人口,又焉能擋得住大秦的百萬鐵軍?”


    一聽這話,圖瓦戈更是怒不可遏,道:“來人!將彌子夏給我叉出去!殺頭!我要他的腦袋做酒器!”


    隨即就有兩名膀大腰圓的月氏士卒衝進來,一左一右地架著彌子夏的胳膊。


    “且慢!”


    彌子夏喊了一句。


    “你還有何話說?”


    圖瓦戈揮了揮手,讓兩名士卒暫且放開彌子夏。


    後者整了整自己的衣襟,肅容道:“月氏王,你果真要殺我?”


    “殺了你又如何?”


    “你就不害怕我們秦人的報複嗎?”


    彌子夏冷聲道:“實不相瞞,在我離開鹹陽之時,我王已經調遣鐵軍十萬,進抵邊境,隨時準備進擊月氏王庭!月氏王果真要殺我,請隨意。不過,請容我醜話說在前頭,我這一行人,三百人的使團,若有絲毫的損傷,秦必伐月氏。”


    “我王已經有言在先,月氏人若敢傷害秦國使團,殺一秦人,秦必殺月氏十人,殺十秦人,秦必殺月氏百人,十倍奉還!而我彌子夏若死在月氏,客死他鄉,則秦國必傾盡所有,乃至於一兵一卒,一草一木,必滅月氏,報仇雪恨!”


    “月氏王,不知道你們月氏人能否承受秦國的怒火?”


    頓時,四周的空氣為之一滯。


    秦國到底有多強盛,月氏人隻能管中窺豹,略見一斑。但圖瓦戈心中有所忌憚,不敢輕易冒這個風險。


    “哈哈哈哈!先生說笑了,我隻是跟你開一個玩笑。”圖瓦戈隨後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說道:“先生,你真是我圖瓦戈此生見過最有膽氣的一個人!我很欣賞你!”


    “來人,賜座!”


    “多謝月氏王!”


    隨後就有兩名胡人婢女上前,放置了一張矮桌,同時將酒肉都擺列於其上。


    彌子夏依舊繃著臉,亦步亦趨的坐到蒲團上,拿起一隻盛酒的器皿就一飲而盡。


    “先生,我們月氏的這馬奶酒的味道如何?”


    彌子夏聞言,搖頭晃腦了一下,說道:“月氏王,恕我直言,這馬奶酒卻是別有一番風味,聞之,香氣撲鼻;飲之,細膩入口。但實在腥味太重,酒味不大,與果酒無異!”


    圖瓦戈點了點頭,又掃了彌子夏手中的酒器一眼,笑眯眯地道:“先生喝不慣這馬奶酒,亦是在所難免的。就好似我們月氏人喝酒,用的酒器都是陶碗,而你們秦人喝酒,用的酒器都是酒爵一般,你們這些中原人飲酒,都是斯斯文文的,又怎及得上我月氏人大碗喝酒的快活?”


    “嗬嗬,月氏王說笑了。”彌子夏微微一笑,說道:“這馬奶酒大碗喝下去,固然不打緊,但是我們中原的酒水,可不能大碗地喝下去,不然容易醉的。”


    “醉?中原人的酒量這麽差的嗎?”


    “這倒不是。隻是酒水不同,又因人而異罷了。”


    圖瓦戈忽而道:“先生,你可知道你手中這酒器的來曆?”


    聽到這話,彌子夏打量了這酒器一眼,呈現碗狀,白色的,其間還有坑坑窪窪的槽點,十分的圓滑,看上去陰森森的,尤其是盛著馬奶酒的時候。


    “請月氏王賜教!”


    “嘿嘿,實不相瞞,先生手中的酒器大有來曆。這是我在東征匈奴鐵栗部落的時候,親手砍下鐵栗部落的首領的腦袋,用他的腦袋製作而成的酒器。”


    “什麽?!”彌子夏不禁勃然變色,甚至於胃裏一陣翻江倒海,惡心得想吐。


    用死人的頭顱製作的酒器?


    月氏人的惡趣味還真是……不可理喻!


    彌子夏掃了四周的月氏貴族一眼,發現他們手裏的酒器,也多是如此。看來用敵人的頭骨製作成的骨製酒器,是他們的風俗習慣,他們是想用這種方法,炫耀自己的戰功。


    彌子夏的心裏一陣膈應,但唯恐於大事不利,故而忍住了,還在那裏雲淡風輕的喝酒。


    圖瓦戈又道:“子夏先生,我對你們秦國很感興趣,你能為我講講秦國的故事嗎?”


    “自然可以。”


    彌子夏清了清嗓子,侃侃而談道:“我大秦的先祖,是帝顓頊,同樣是黃帝後裔。秦,曾為周王室之附庸,因養馬有功,被周孝王分封在秦地。經過長達百年的慘淡經營,秦暴霜露、斬荊棘,我秦人逐步適應了西陲惡劣環境,實力與日俱增。”


    “終於在四百多年前,因周幽王烽火戲諸侯,犬戎入侵,破了鎬京,中原大亂,天下無主之際,是我秦國的襄公營救周天子,護衛社稷,又護送周平王至新都雒陽,得以位列諸侯,始建國。”


    “月氏王,接下來的故事你可能都有所耳聞。周平王雖封襄公為諸侯,賜給他岐山以西的土地,但這些地方其實都被戎狄所占據,不為華夏所有,但都是華夏之故土。秦襄公討伐西戎,到達岐山時,在那裏去世,子秦文公立。文公之時,秦國這才收複岐山以西的疆土,並將岐山以東之土地,進獻於周王室。”


    “而後又經過幾代秦國君主的勵精圖治,浴血奮戰,秦國在討伐西戎之戰中節節勝利,歧豐之地皆納其下,又先後滅蕩社戎,擊敗邽、冀兩戎部,征彭戲戎,兵臨華山,收複杜、鄭之地,滅小虢,版圖一直推進至關中東端!”


    “至穆公之世,秦國在謀士由餘的協助下,更是向西‘益國十二,開地千裏,遂霸西戎’!其後秦國漸漸衰落,而到獻公這一代,秦國鞏固內政,與魏交戰,連戰連捷,呈現出中興之狀。”


    “獻公死後,子孝公立。孝公任用商鞅進行變法,富國強兵,雄踞西隅,以至於周天子冊封孝公為方伯,正式承認秦國的霸主地位!”


    “我秦國之先王,惠文王更是秦國第一王!其在位期間,蠶食三晉,席卷荊楚,極大的拓展了秦國的疆土。至我王之世,更是兢兢業業,平蜀亂,修內政,滅義渠,伐戰伐交,國力蒸蒸日上!”


    聽到彌子夏說的這些話,在場的月氏人都聽得是一頭霧水。


    畢竟他們根本不了解秦國的幾代國君有著怎樣的功績,更不知道秦國的疆土有多大,人口有多少,軍力強不強悍。


    圖瓦戈訕訕地笑道:“如此說來,秦國的這四百多年,過得還真不容易。”


    “嗬嗬,月氏王,先人披荊斬棘,嘔心瀝血打下的這份基業,何來容易之說?秦國四百多年的曆史,就是一部血淚史,一部鬥爭史,秦國曾有幾次亡國之難,但都被秦人化險為夷了。現在的秦國,堪稱是華夏第一國,帶甲百萬,車騎數萬,府庫裏的財物和糧秣都已經堆積如山。”


    “就憑月氏人殺害西行的秦國商旅,殺人越貨之事,我王就已經大發雷霆,欲出兵掃滅月氏!若非在下竭力勸阻,現在秦國的數十萬鐵軍已經進入月氏的領地了。”


    聞言,在場的一眾月氏貴族不禁臉色發白。


    就連圖瓦戈都被彌子夏忽悠得一愣一愣的。


    “子夏先生,不知道秦國的疆域有多大?有我們月氏大嗎?”


    一聽這話,彌子夏差點沒笑死。好在他早有準備,隨即從懷裏掏出了一份簡易的地圖,讓隨從掛在席間的一座木架子上,陳列在眾人的麵前。


    “謔!秦國竟然這麽大?”


    “不可能!我大月氏的疆域竟然如此之小?”


    “哎!你們看到了嗎?在秦國的東麵竟然還有十幾個國家,而且每一個,幾乎都跟咱們大月氏差不多大,這個楚國的疆域麵積竟然是我大月氏的三倍有餘!”


    “假的吧!”


    “不是。這上麵的城池竟然有這麽多座?我聽說中原人最喜歡建造城池!就我所見到的秦國城池,每一座都好大,而且裏麵屋舍儼然,包羅萬象,無所不有,這地圖上的城池至少有數百座之多啊!”


    就在月氏貴族們都歎為觀止的時候,月氏王圖瓦戈不禁黑著臉,又問道:“子夏先生,你們秦國的每一座城池,都跟烏氏城這麽大,都跟烏氏城這麽繁華嗎?”


    “哈哈哈哈!烏氏城大?烏氏城繁華?”


    月氏人,真是坐井觀天!


    彌子夏笑著道:“月氏王,恕我直言,烏氏城在中原,或者說秦國的諸多城池之中,根本算不上大,根本算不上繁華!烏氏城,隻是秦國的一座邊陲小城,人口隻有數萬,若是月氏王去過咱們大秦的都城鹹陽,就應該知道鹹陽是何等的繁華!不說別的,鹹陽,可是有整整五十萬人口啊!”


    “謔!”眾人又是一片嘩然。


    當然了,彌子夏這是吹噓的,鹹陽五十萬人口是不可能的,這還得算上日常的駐軍,真正的百姓其實不超過三十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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