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殿內,頌芝端著一盆忐忑地走到皇貴妃身旁,恭敬地說道:“娘娘,奴婢試過了,水溫正好。玫瑰花水也兌進去了,奴婢伺候您洗臉吧!”


    說著小心翼翼地看向華貴妃,將帕子洗幹淨遞給華貴妃。


    華貴妃斜眼盯著頌芝,“迴來了?皇上有沒有賜你官女子的位份?”


    頌芝忙恭維道:“皇上看中娘娘,賜了奴婢答應的位份。”華貴妃不悅地說道:“難得皇上這麽給你臉麵,想必皇上一定很喜歡你吧!”


    說罷,把手中的帕子直接扔到了盆裏,頌芝忙跪下,誠惶誠恐地說道:“奴婢能有今日,全因皇上顧惜娘娘。皇上親口對奴婢說,因為奴婢是娘娘身邊的人,所以不能薄待了奴婢。”


    華貴妃壓著心中的怒火,陰陽怪氣地說道:“好了,如今都是正經的小主了,別一口一個奴婢,作踐了自己。皇上讓你住哪啊?”


    頌芝依舊恭敬地迴道:“皇上說了,因為奴婢是娘娘身邊的人,所以還叫跟著娘娘住。”


    華貴妃輕歎一口氣,頌芝急著表忠心,“奴婢雖然承蒙聖恩,但一切皆因娘娘的提拔。不管奴婢是宮女也好,是小主也好,奴婢始終都是娘娘的奴婢。”


    華貴妃眼裏的怒氣還是消散,冷聲道:“你既承恩,又不忘本,本宮今後自會把你當妹妹一樣。讓周寧好把西間打掃一下,再派兩個人伺候著你吧。”


    頌芝忙謝恩,華貴妃想到以後還要靠頌芝在皇上跟前進言,語氣緩和了幾分,“下去歇著吧,讓別人來伺候就行。”


    頌芝忙笑盈盈地說道:“奴婢伺候娘娘伺候慣了,讓奴婢替娘娘上妝梳頭吧。”


    華貴妃看著鏡子中的自己,有些欣慰地說道:“難得你有這份心。”


    桐書院內,陵容正帶著新調製的香料來看念曦。一進屋便開口道:“姐姐可知道華貴妃身邊的頌芝被封了答應。”


    念曦一臉平靜,“頌芝也是可憐,這才剛從慎刑司裏被救出來沒多久,就被華貴妃推去了火坑。”


    陵容不解地問道:“頌芝直接越過官女子晉封,也算是好服氣了,又怎麽會是進了火坑?”


    念曦分析道:“原本在慎刑司,雖然苦些,到好歹留著一條命。現在被華貴妃和當皇上當棋子,又怎麽會不可憐呢?你以為皇上真的喜歡頌芝?”


    陵容若有所思,“姐姐的意思是?”


    念曦輕抿一口桌上的涼茶,緩緩開口道:“不過是眼見前朝甄遠道帶頭彈劾年羹堯和其下屬,,他們怕是聽到了風聲,害怕皇上會遷怒年羹堯和華貴妃,所以才急於把頌芝送到皇上跟前探聽消息,但其實是愚不可及。皇上如果確實真喜歡頌芝,早在一開始便要了頌芝,也不會等到這個時候了,想必華貴妃也看出來皇上這會是動真格的了,才會出此下策,而且她此刻怕是一心都在因為皇上寵幸頌芝傷心。嫉妒,根本沒有好好想想這其中的道理。”


    陵容點點頭,“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想來頌芝是左右不了皇上的心思的。”


    念曦淡然一笑,“這宮裏沒有哪個嬪妃可以左右皇上的心思,尤其是事關朝廷的大事。也是華貴妃被皇上寵了這麽年,真以為一時的寵幸能夠挽迴她和年羹堯的頹勢。”


    陵容詢問道:“那姐姐,咱們就靜觀其變,一切都看皇上的意思。”


    念曦點了點頭,“現在隻需要等著,什麽都不要做,也沒必要跟頌芝和華貴妃起衝突。”6


    皇上看著外頭的大太陽,吩咐道:“去看看華貴妃。”


    蘇培盛恭敬地說道:“華貴妃變得賢惠了。”


    皇上語氣中帶著幾分嘲諷,“她要給朕看她的賢惠,朕就看看。”


    清涼內,華貴妃和皇上正在用膳,華貴妃撒嬌道:“皇上可有日子沒來了。”


    皇上一臉平靜地說道:“前朝事忙,自然有些疏忽,你要體諒。”


    華貴妃裝作一臉賢惠,對正在布菜的頌芝說道:“芝答應,你也坐吧。”頌芝恭敬地說道:“嬪妾能夠伺候皇上和娘娘,嬪妾心裏高興,請娘娘允準。”


    華貴妃笑的溫柔,拉著頌芝的手,“大家都是姐妹,你站著,本宮吃著也不安心啊!”


    皇上自顧自地漱口,語氣平淡地說道:“既然她不驕矜,你便隨她吧。”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杯時,問道:“朕記得你一向喜歡苗金的器具嘛!”


    華貴妃忙解釋道:“這是哥哥送來的,說是淡雅質樸。”


    皇上雖心裏不信,但還是點點頭,滿意地說道:“難得他不喜歡奢侈。”


    哥哥常說,富貴來得不易,不能輕易揮霍。隻是哥哥身處高位,又得皇上聖恩隆重。難免有人會妒忌陷害。”華貴妃睜眼說瞎話,一臉認真的樣子讓皇上心裏覺得好笑。


    皇上不悅地說道:“華貴妃,前朝的事朕自有分寸。你在朕身邊多年,應該知道哪些話能置喙,哪些不能。”


    皇上可謂是變臉速度極快,從前華貴妃當著皇上的麵為侄子請封,皇上都能答應,如今隻是隱晦的提一句,皇上臉色就變得有些陰沉。


    華貴妃這才明白時移世易,如今哥哥真是有些危險了,忙恭敬地說道:“是。皇上用完膳了,不如,讓芝答應伺候皇上午睡吧。”


    皇上意味深長地看著華貴妃,“好啊,正好朕也乏了,去芝答應屋裏吧。”自此以後,皇上倒是時常招幸頌芝。


    一日午後,日頭正大,華貴妃和頌芝一行人浩浩蕩蕩準備去看戲,頌芝笑著說道:“天氣這麽熱,幸好娘娘帶咱們去看戲。”


    華貴妃驕矜地說道:“是皇上有心,惦記著咱們愛看戲。”


    剛說完,就看甄嬛說著天氣熱,迎麵走過來。華貴妃臉上的笑容頓時消失,氣勢咄咄逼人,甄嬛忙後退幾步,恭敬地請安。


    華貴妃語氣平淡地喚她起來,滿眼不屑地瞥著甄嬛,嘲笑道:“莞答應今日倒是沒喝酒,本宮好久沒有聽你說那些真心話了。”


    甄嬛臉色一變,壓住內心的怒火,自己如今隻是個答應,之前得了那麽多的教訓,實在不敢和華貴妃正麵硬剛,一臉平靜地說道:“娘娘說笑了,今日宮中又沒有宴席,嬪妾怎會飲酒?”


    華貴妃嗤笑一聲,“沒有就最好,你那點小心思如今整個宮裏都知道了,以後還是夾起尾巴做人。”


    甄嬛淡然地說道:“多謝娘娘教誨。”


    華貴妃想到甄嬛的父親對付自己的哥哥才導致自己和哥哥如今處境不佳,還要把女人送去皇上床上,心裏就越發憎恨甄嬛,咬牙切齒地說道:“你越是恭順,本宮就越覺得可憎。”


    甄嬛想到如今年羹堯就快要倒了,心裏愈發得意,笑著問道:“娘娘真是說笑了,難道娘娘是喜歡妹妹對娘娘不恭不順,直言犯上嗎?妹妹並不敢肆意冒犯娘娘。”


    華貴妃看著甄嬛的樣子就覺得她是在挑釁自己,不依不饒地說道:“不敢冒犯也已經冒犯了!本宮絕不會忘了昔日之事!”


    甄嬛隻是淡淡一笑,“娘娘教訓得極是。妹妹願意時時聆聽娘娘的教誨。”


    華貴妃冷聲說道:“你願意時時聆聽,本宮卻不願時時見你這副麵孔。”


    頌芝見狀,附和到:“娘娘莫要生氣,娘娘千金之體,若為一個大大答應傷了身體,倒不值許多呢!世間尊卑有道,哪裏有尊貴之身為卑賤之身生氣之緣故呢?那豈不是太便宜了那些卑賤之人?”


    流朱聽後氣的差點要衝上去,甄嬛忙攔著流朱,即使她心裏不悅卻麵上沒有顯露半分,她雖看不上頌芝的所作所為,但自己與她如今同是答應,頌芝的背後還有華貴妃,隻能忍了這樣的羞辱。


    華貴妃見甄嬛逆來順受倒也覺得無趣,撫了撫發間的步搖,笑著說道:“皇上請了本宮去玉鏡鳴琴館聽戲,本宮可沒有這個功夫和你這裏多費口舌,莞答應,你好自為之吧!”


    說罷,冷冷地瞪著甄嬛,隨後撞了一下甄嬛,揚長而去。


    迴到寢殿的流朱氣憤地說道:“華貴妃身邊新得寵的芝答應也太猖狂了,害的小主受了好大的委屈。宮女出身,還敢對小主句句帶刺的。”


    流朱見甄嬛默不作聲,繼續抱怨道:“小主也太好性了,咱們不理會華貴妃也便罷了,難道還由著頌芝輕狂嗎,要是依我的性子,必定好好賞她幾個耳光。再稟告皇上,讓她去辛者庫服苦役。”


    甄嬛看著越說越激動,冷聲道:“你看你的嘴,越發厲害了,眼見我收下就是你當家了。你的性子也太急了,光是急性子就能辦成事嗎?我叮囑過你,不要和華貴妃頂撞,如今再說一句,也不要和她身邊的人頂撞,敷衍過去就行了,還怕沒有來日嗎?”


    流朱仍然有些憤憤不平,“那,那頌芝對小主如此輕慢,難道小主還要放過她嗎?”


    甄嬛語重心長地說道:“如今我也隻是個答應,如何能處置得了芝答應?頌芝之所以敢這樣猖狂,是因為她背後有華貴妃,你們以為憑她就有這樣的能耐?她不過一個區區小卒。”


    流朱不解地問道:“小主的意思是?”


    “杜甫前出塞的第六首是怎麽說的?”


    流朱念道:“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說著看向甄嬛,甄嬛滿意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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