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爾策馬狂奔,任由狂風吹亂金發,剛才那個瞬間,他差點控製不住自己,一劍斬殺那個膽敢親近莫莉的男人!


    穿越界門至今,他第一次為付出的代價感到後悔,若不是……若不是失去了聖光的護佑,再也無法施展治愈法術,他又怎麽會容忍別的男人給莫莉換藥?


    離營地越遠,周圍景象越是衰敗,卡爾降低馬速,失魂落魄地在荒野上遊蕩。


    昨天下午的聖光斬,其實是用金色鬥氣偽裝出來的,他不敢讓莫莉知道真相——使用了迪塞爾之眼,他已經被聖光所厭棄,永遠不可能再施展神聖魔法。


    現在的他,早已失去做她騎士的資格,可是,苦苦守候了十多年的花苞終於有了動靜,他怎麽舍得放棄!


    左眼傳來烙鐵炙烤般的劇痛,他用手掌捂住那隻眼睛,用剩下的右眼迴望來路。


    那是莫莉的所在,隻要她還需要他一日,他就不會放手……


    過了許久,迪塞爾之眼的躁動終於平息,他調轉馬頭,匆匆趕迴營地。


    營地裏的車輛被搬迴了高速公路,按照順序依次排開。有人遠遠望見卡爾的身影,朝他揮手大喊:“喂!我們在這,快過來,馬上要出發了!”


    經過一天兩夜的相處,免離傭兵們對卡爾的印象還不錯,這尊大神強到逆天,但沒有仗著實力拆散團長他們,就算對夫人的態度殷勤了些,那是發乎情止乎禮。


    等卡爾迴到車隊,還有姑娘紅著臉邀請他同車,被他淡然拒絕了。


    一直盯著卡爾的丁遙悄悄鬆了口氣,轉過身,發現白茉莉正在用充滿興味的眼神觀察自己。


    她心中有鬼,語氣裏自然帶上了幾分尷尬:“茉、茉莉,怎麽了?”


    看到舉重若輕的丁遙這個反應,白茉莉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想,臉上卻分毫不露,笑著對她說:“林毅然讓我來叫你上車。”


    “哦,好的,麻煩你了。”丁遙朝白茉莉點點頭,快步走到福特車邊,打開車門,坐進副駕駛座。


    卡爾正好朝這邊望來,發現丁遙竟然有說有笑地上了那個男人的車,胸口又是一窒。


    他垂下眼簾,遮住裏麵天翻地覆的情緒,對剛才搭話的姑娘說:“你能教我開車嗎?”


    那姑娘一愣,弄明白帥哥話裏的意思後,歡天喜地地應道:“好呀好呀,那我們上車吧!喂,老趙!你快把副駕讓出來!”


    “那我坐哪,賽雪妹子,你這叫重色輕友知道嗎?”


    何賽雪柳眉倒豎:“人家大神要學開車,莫非你要當攔路虎?”


    “不敢不敢!大神您請坐,我去後麵擠擠就成。”


    +++++


    湖明高速是東南沿海省級高速,戰略地位十分重要,末世初期,軍隊清理出了兩個車道,用以運送物資和兵力。


    這條高速的大部分路段修建在人煙稀少的區域,即使有喪屍遊蕩到路上,也會很快被護送物資的戰士剿滅。


    三個月來,偶爾發生過幾起變異喪屍重創車隊的事件,但接連失蹤兩支重兵護送的運輸車隊,卻是破天荒頭一遭。


    這類涉及國家物資的任務,本來應該由政府下屬的異能團隊處理,不巧的是,精英部隊在火車站收複行動中出現了不少傷亡,正處於休養生息狀態,張誌淩才會破例雇傭基地排名第一的免離傭兵團,前往湖明高速調查此事。


    免離傭兵團是官方派出的第一批調查隊伍,手上除了出事人員資料以及貨物清單外,沒有任何有用信息,一切都要到事發現場查探。


    婁飛行事直接,又有卡爾這名高手坐陣,於是下令車隊沿高速公路慢慢向前開,在尋找失蹤車隊線索的同時,也抱著以車隊為誘餌,引出背後黑手的打算。


    出乎意料的是,一上午的時間過去了,高速上風平浪靜,別說運輸隊殘骸,就連半隻遊蕩喪屍都不曾撞見。


    很快到了午飯時間,車隊眾人靠邊停車,取出事先準備好的幹糧,開始坐下來吃飯,順便解決生理需求。


    這兒前不著村,後不著店,大家隻能在土係異能者搭起的簡易廁所裏露天方便。


    傭兵團的每輛車都是一個獨立小隊,由小隊長負責帶領,如果團長不在,或者行車途中遭遇敵襲,小隊長就是這輛車的臨時指揮。


    婁飛和白茉莉坐在車頂,幾名小隊長圍著他們,或坐或立,一邊就著鹹菜啃饅頭,一邊開會。


    丁遙與林毅然雖然是編外人員,但兩人曾是精英部隊的負責人,這次算是政府方代表,因此也列席了會議。


    早上並沒有遇到特殊情況,所以大家隻是簡單總結了行車途中的情況,然後聽婁飛安排接下來的行程。


    聽著聽著,丁遙注意力漸漸跑到了遠處的卡爾身上,他正坐在幾個青年男女中間,和他們談天。


    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從早上開始,她的視線總是不受控製地追隨著卡爾,看見他接受了姑娘的邀請,坐進人家副駕駛座後,喉嚨裏仿佛堵進了一團棉花,幹巴巴的十分難受。


    當年在奧丁大陸,卡爾幾乎從不理會其他女人,一到這邊怎麽就變了,先是對白茉莉那樣好,現在又和幾個姑娘有說有笑,簡直……簡直可惡。


    難得不講理的丁遙似乎忘了,白茉莉這件事,完全是她不願相認惹出來的麻煩,至於跟姑娘們有說有笑,卡爾明明一臉淡漠,隻是那群春心萌動的女傭兵在邊上嘰嘰喳喳,實在是冤枉。


    被她冤枉的當事人卻一點也沒覺得委屈。


    他比誰都要關注丁遙的動靜,早就發現她的目光在不停往這邊飄,每看他一眼,就會有一抹淡淡的歡喜,或者是淺淺的羞澀,通過靈魂鏈接傳進他心底。


    整個人像是泡在了起伏的溫泉水中,那些情緒一浪暖過一浪,令他心悅不已。


    騎士壓下嘴角弧度,挺直脊背坐在傭兵中間,他舉止優雅,進退有度,就連吃饅頭的姿勢,都可以用作聖殿禮儀課上的範例。


    他一邊努力表現自己,一邊享受著莫莉隱秘而不為人知的情感。


    在輕淺的歡喜中,一股酸澀突然蓋過了其它感情,讓卡爾為之一愣。


    他的第一反應是莫莉受委屈了,於是飛快朝她看去,發現後者正在若無其事地喝水,無論是臉上的表情,還是手裏的動作,都跟兩秒之前沒有區別。


    卡爾收迴視線,疑惑地皺起雙眉,仔細思考這份酸澀可能的源頭。


    重逢至今,同樣的情緒出現過好幾次,一次是在他對白茉莉說出“你沒事吧”的瞬間,一次是他給白茉莉端去布卡野山羊肉後,還有今天早上,何賽雪邀請自己上車的那一刻,以及剛才……


    一道靈光閃過腦海,騎士突然明白過來,然後,像是慈悲的聖光從天國降下,又似無數天使在身邊放歌,他忍不住大笑出聲。


    冰封的表情刹那消融,坐在周圍的傭兵全被這個笑容迷花了眼睛,不論男女,齊齊露出一副麵紅耳赤、無法唿吸的表情。


    卡爾沒理會旁人視線,瞥見丁遙又朝這邊看來,他故意伸出手,指著何賽雪便當盒裏的白饅頭,對她說:“不介意送給我吃吧?”


    何賽雪捂住胸口,紅著臉說不出話來,隻能拚命搖頭,表示完全不會介意。


    卡爾用白玉般的手指捏起饅頭,慢慢送到嘴邊,果然又收到一波酸澀的浪潮。


    原來,莫莉是在吃醋啊。


    不愧是他的誓約者,就連吃起醋來,也是這麽一本正經,臉上不動聲色,內心卻像打翻了醋壇子,酸酸楚楚,在他品來,有如枝頭最嫩的那個果子,青澀酸甜,迴味無窮。


    他在樹下苦熬了十三年,終於盼到這顆果子長大,如今吃進嘴裏,真是千種滋味,萬般銷魂。


    他忍不住地想要多嚐幾口,於是又向另一名短發少女要了一個饅頭。


    丁遙又酸了一下。


    快速吃完饅頭,他繼續朝一個漂亮禦姐麵前的飯盒伸出手。


    丁遙:……


    最後,卡爾幾乎向身邊坐著的每個人都要了吃的,直到傭兵們的驚豔目光慢慢變成“臥槽這家夥的胃是無底洞嗎!怎麽這麽能吃……”的驚恐,直到靈魂深處的酸澀漸漸被疑惑所蓋過,他才遺憾地停下。


    果子難得,他不能一口吃完了,總要留待往後。


    畢竟,他與她之間,來日方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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