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將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季洛書恨得咬牙切齒,他怎麽都不明白,為什麽有那麽多女生喜歡閻戾那個又冷又硬的千年大麵癱。閻戾嚴厲,連名字都這麽人如其名,到底有什麽好的!


    可是,任他再百般不忿,也改變不了一個事實,明月喜歡他。


    季洛書頹廢的坐在茵茵綠色草場上,腦子裏天旋地轉。


    日光融融,天地寂靜,仿佛世界都融化了。


    明月……明月……


    他喜歡的明月,整整五年。


    從高中到大學,他再也沒見過明月那般美好又純潔的女子,她溫婉的樣子就如一輪明月,她心地善良,會好心的帶些東西喂公園裏的那些流浪狗,雖然不知道為何那些小動物會討厭她。但他就是喜歡她,那麽美好的明月,所以縱使他喜歡了她五年,他卻始終沒敢靠近她,她是他心裏的一束白月光;是看在無人的深夜裏獨自迴憶那些美好畫麵。


    他是如此的喜歡她,太過喜歡,所以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畏首畏尾,整整五年。


    可是閻戾,他恨不得把他嚼吧嚼吧吃了,他怎麽敢!他怎麽能惹哭那樣美好的明月?她是他可望不可即的珍寶,就這樣被他棄之如敝。


    他憤恨又絕望的倒在草地上,神思恍惚。


    “季洛書同學,這裏不能睡覺。”


    季洛書睜開眼,眸子裏憤恨的情緒還未消散,漂亮的琉璃眸子因為過度氣憤而微微泛紅,像浸潤在水中一般,氤氳著水色。驀地,他雙眼爆出濃烈光彩,像粉絲見到癡迷的愛豆,更像,見到了殺父仇人。


    閻戾!叫醒他的人竟然是閻戾!


    他的身體反應遠比大腦快速,眨眼間已從草地上爬起,伸手便是一拳,又急又猛,正中紅心。閻戾被他打中左眼,很快便有瘀青泛上眼眶,但是閻戾卻並不反抗。


    直到出拳後,季洛書才反應過來,自己剛才到底做了什麽,對麵那人冷著一張臉,碩大的青灰色眼圈異常顯眼。這是他做的?


    他正要道歉,卻見遠遠的走來一個白色身影。


    什麽歉意都被怒火衝散了。這樣的人怎麽配得上他道歉!


    他故作惡狠狠的道:“這一拳是小爺我給你的教訓,下次不要再被小爺碰到了,否則小爺我見你一次打一次!”


    他說完,跑得比兔子還快,遠遠的躲在一棵大樹後,心跳異常的快。


    “閻大哥久等了吧,老師臨時交待我去辦一些事,我來晚了,對不起啊。”明月一臉紅暈,低垂著頭根本不敢看他,隻是溫聲細語的解釋。


    對麵那人收迴視線,淡漠的迴上一句,“沒事,我也是才到。”


    其實不然,他已經呆了半個小時,若不是某隻傲嬌小貓齜牙咧嘴供他欣賞,他定然是早就不耐煩了。


    “那,那我們走吧,別讓伯母久等了。”明月語笑嫣然道。


    這次,閻戾連話也沒說就徑自走了,絲毫沒顧及身後的女生。


    明月臉色有一瞬的陰沉,複而又露出清純的笑靨。


    她快步追上前麵的人,甫一抬頭,臉色大變:“閻大哥,你的臉——”


    “沒事,被一隻可愛的小野貓打了一拳。”


    明月自然不好再說什麽,隻是垂下的頭有一瞬的猙獰、惡毒顯露無疑,到底是哪個不要臉的小賤人?敢覬覦她的人。


    小賤人·季洛書揣著一顆噗通亂跳的心髒迴到宿舍。


    #好激動,今天我打了情敵一拳#


    正忙著打遊戲的老大忙裏偷閑瞧一眼發出發出響動的門,“喲,老二迴來啦,這麽高興,是不是收到女生的表白信啦?”


    季洛書立刻反駁,“都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要叫我老二!信不信我弄死你!”


    “呀,死了!”老大手指一抖,按錯了鍵盤,屏幕上的小人立刻被boss斬殺掉了。


    “老二,做人不要那麽激動是不是,你看,我又被你害死了。”說完,埋頭開始繼續打遊戲。


    季洛書嘴角微抽,自己的室友自己還不了解,一個比一個宅!玩起遊戲簡直就是兩耳不聞窗外事,如果沒有他,活活餓死也說不定。


    叫就叫吧,他終於放棄了反駁,又不會少兩塊肉。


    季洛書躺迴自己的床鋪,怔怔的望著白色屋頂。


    說起女神,他瞬間想起了明月,可惜女神並不是她,臨川大學隻有一個女神,豔壓群芳,不隻人長得好看,名字也好聽叫歲薇薇。連他這樣心有所屬的人見了也不禁心神動搖。


    她與明月是完全是兩種不同的類型,此妹子熱情奔放,豔而不俗,若明月是空穀間綻放的幽蘭,那歲妹子便是沙漠中盛放的火熱玫瑰,堪稱人間極品。


    妹子性格也好,大方又開朗,故而是很多男生心目中的女神,自從有了校園榜,媽媽再也不用擔心我沒有女神了(男神)啦!


    但是閻戾和歲薇薇分別別位居男神榜和女神榜第一位,這一點他恨得咬牙切齒,憑什麽!這絕對是有人作弊,刷粉了吧!刷粉了吧?!


    懷著複雜又微酸的心情,他竟睡著了。


    卻說這廂,閻戾頗為不耐的聽母親嘴裏話外的打趣,他隻覺得厭煩極了。偏偏對麵那女人還一臉礙眼的羞澀,真是令人反胃,有這個美國時間在這裏看這女人演戲,他還不如去逗逗大黑呢。哦,對了,大黑是一條狗。


    他終於忍受不了了。


    “我吃飽了,迴房。”說完,他徑直走上樓,關上房門。


    “誒誒,你這孩子,明月你別介意,他就是這樣,伯母我送你迴家。”


    “沒關係的伯母,閻大哥是好人,我、我……”她一臉潮紅呐呐難言。


    閻母也不為難她,喚來司機送她迴家。


    “路上小心。”


    看著汽車絕塵而去,嚴母轉身迴家,對這個愛害羞的小姑娘不禁又多了幾分好感。


    進門看見閻戾坐的沙發上,即便是穿著一身毛絨家居服也照樣能做出高冷總裁範,像極了他們家那位麵癱老頭子,也不知她上輩子是做了什麽孽,今生遇見了這兩個冷麵冤家。


    “迴來了。”


    他頭也不迴地盯著液晶顯示屏,上麵正放著最新一季的八點檔愛情肥皂劇,他竟看得津津有味,這孩子也就這一點隨自己了,閻母感慨的想著。


    閻母在他旁邊坐下,母子倆人手一份水果拚盤。趁著電視上放映廣告的片段,兩人說起來。


    “我說,你怎麽想的,人家小姑娘多好啊,你竟然還冷的下臉來趕人家?”


    “白蓮花。”


    “白蓮花?”閻母不解,隨即恍然大悟,猶自有些懷疑,“來我們家少說也有幾十次了,小姑娘挺好的,而且你以前也沒這麽說,是不是有什麽誤會呀?兒子?”


    “沒有誤會,她欺負我的人,偽白蓮。”


    閻母驚訝的連電視也不看了,雙眼放光盯著自家兒子英俊的輪廓,“兒子你有喜歡的人啦!什麽時候帶迴來給媽看看,媽手上可攢著好幾個水頭十足的翡翠手鐲呢。”(≧w≦)/說起這個,高冷麵癱今天第一次露出表情,雖然隻是皺了皺眉。


    “不會是還沒追到手吧,嗬嗬……”說著,連閻母自己也不信這話,自家這個兒子雖然常年冷著一張臉,但那桃花旺的可真是沒話說,幼稚園時就有小姑娘哭著吵著要嫁他。


    “你怎麽知道?”


    哎呦,還真是!他這個全國第一好媽媽,不得為情路艱難的兒子支招。


    “兒子聽媽說,小姑娘都是有虛榮心的,你怎麽天然的優勢,可得好好利用利用,要不然,可對不起你爸分分鍾上億的掙錢速度。”


    “明天把媽媽幾天前送你的西貝爾開出去,上學去花店訂都訂購999朵紅玫瑰,就是要這麽浪漫,咱用花也能把人給埋嘍,實在不行……就、就笑!對這個好!兒子你這麽高的顏值可算是派上用場了,兒子,媽相信你,就用你的笑容青征服小姑娘的芳心吧!媽支持你!話說當初你那冰山老爸用的就是這一招,逼我就範,呸,是征服了我。那一笑真是山河失色天地無光……”


    “他是男的。”


    正在此時,電視裏突然傳來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喊:“家門不幸,孽子!孽子啊!”


    閻母當場就死機了,“你剛才說什麽? what the fuke?!”


    “他是男的。”


    閻戾極有耐心的再一次重複了一遍。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隻能用一句歌詞來形容:沒有一點點防備,也沒有一絲顧慮,你就這樣和我出了櫃……


    閻母突然淚如泉湧,捂著臉嗚嗚哭了起來。


    “蒼天、蒼天有眼呐,我終於終於有了一個同性戀兒子……”


    “兒子,你不造,你娘我十幾歲就成了一名腐女,自從嫁了你爸,生了你,為了你的身心健康發展,我再沒碰過一點兒那種思想‘汙濁’的動漫小說了,每天隻能刷論壇過過癮……兒子你大膽的彎,你爸那兒,我來頂著……”


    “啊啊啊!終於解放了,我要去下載最新一集的戀愛暴君,我要把我空白的十幾年青春全部充迴來!”


    閻母風風火火的離開了,留下閻戾一人獨自思索。似乎是想到了什麽有趣的畫麵,他輕笑了起來,好似有風拂然過他冰冷的棱角,他看起來像溫柔的一塌糊塗,像,南國裏五月的風枝頭上二月的花,不可思議的柔軟。


    霜原覆綠,春意茵茵。


    翌日。


    如同往常一樣上學的同學們忽然看見了一輛車子駛入校內停車場,炫酷的車門打開,竟是第一男神!


    好像發現了什麽了不得的秘密了。


    早有發燒友一眼就認出這不是jerod shelby最新限量款的西貝爾,不止售價高得讓人乍舌,關鍵是它還隻麵對有錢有勢的上流人士銷售,萬惡的資本主義啊!


    正在這風口浪尖上,一名容貌姣好的女生趕上前去,這是剛放好自行車的明月。


    她含笑走過去,打招唿:“閻大哥,早上好。”


    萬眾矚目,隻要她知道,眾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就好,她才不在乎那些目光是嫉妒還是羨慕。


    熟料閻戾竟以一種漠然的眼光看著她,麵色淡漠。如果她就此停止,也不會再有後來的那些事情。


    可是人呐,都是一種貪婪的動物,一點一點會想要的更多。


    或者說,是不知滿足。


    “閻大哥,快要上課了,我們走吧。”


    然而今天,對麵那人卻毫無反應,或者說是不屑理睬。


    她的笑容瞬時僵在臉上,維持不住了。


    從沒有一刻如現在這般怨恨自己絕好的聽力,周圍人那刻意壓製的嘲諷,她聽的清清楚楚。


    “看見沒,這女人還真是賤,沒看見男神冷著一張臉,根本不想搭理她,還硬往人跟前湊。”


    “什麽嘛,你根本搞不清楚,這女人是我們係的,經常死皮賴臉纏著男神,都快成風景線了!”


    “哈哈,還真是一道‘靚麗的風景線’呐。”


    “白蓮花,綠茶婊。整天一副純潔樣子,還真以為她是灰姑娘呐,假的要死!”


    “”是啊,是啊,早就看不慣她了,裝什麽裝啊,什麽樣的貨色我們還不清楚?”


    “嘻嘻,你真是毒舌,不過我喜歡,繼續保持啊!”


    ……


    嫉妒!他們都是在嫉妒!明月加油,隻要閻戾愛上你,那時候一定要讓她們百倍千倍的還!到那時還有誰敢嘲笑你……


    她垂下的麵容擠出一個詭譎的笑,扭曲、可怖,再沒有往日的半分單純。


    然後有淚珠大顆大顆落下,單薄的雙肩微顫任誰都以為她是在哭了吧,這才是真正的她,為達目的不則一切手段。


    “讓開!”


    季洛書大喝一聲,衝進人群核心,他在害怕。


    目光毫不猶費力的就找到了他心心念念的那個人,心髒驟然間縮減成一團。


    明月,她在哭。


    她竟然在哭。


    他從論壇上看見照片的那一刻就奪門而出,一路跑到這裏,顧不得喘氣,現在幹澀的嗓子火辣辣的疼,一路燒到他心口。


    他們都做了什麽啊!竟將他的明月逼到這副田地,怒火在胸口疼疼的燃燒,他兩眼一片發黑,什麽都來不及說,竟就這樣直直的昏厥過去。


    倒地的那一瞬,他被人穩穩地接住了。


    是閻戾。


    他在第一時間接住他,素來冷硬的麵容愈發冰寒,眉間竟泛起淡淡褶皺。


    “讓開。”


    密不透風的人群自發的退讓出一條道路。


    所有人都看的清清楚楚,一臉不耐的他將人抱進車裏,絕塵而去。


    他離去後,靜默的人群像滾熱的油鍋裏濺入了一滴水,瞬時炸開了鍋。


    唯有明月悄然退出。找到了,那個賤人!


    醫務室。


    醫生簡單的診斷幾次,有些哭笑不得。說道:“他沒事,就是運動過猛導致大腦缺氧,暈厥了。我還有事,你弄一些清涼油抹在他額頭上,他很快就會醒過來的。”


    說罷,醫生將清涼油放在桌麵上,快步離開了。


    靜,令人空虛的靜。


    閻戾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昏迷不醒的人,拿起桌子上的清涼油。


    他站在床邊,居高臨下地看著季洛書,眼神卻是異樣的溫柔。


    開心又有些激動。


    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接近他。


    到底是什麽時候喜歡上少年的呢?是在圖書館看偶然瞥見少年滿足又開心的笑容時,還是在十字路口看見少年橫穿馬路隻是為了救一隻小貓的時候呢,零零碎碎,太多太多啦。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輕唿一口氣,慎之又慎的將掌心沁涼的冰綠色液體抹在少年額上,那肅凝的神情,仿佛是在進行一項重大的儀式。


    所有關乎少年的事,他都將謹記在心裏,永生不忘。


    季洛書是在鋪天蓋地的涼意中醒來的,睜眼便對上了一張放大數倍後依然俊美的毫無瑕疵的容貌,他嚇了一跳。疼腫的嗓子將到口的尖叫盡數吞噬,喉嚨裏傳來澀感,毫無防備的疼痛幾乎是瞬間讓他含了淚,他真是嬌養慣了,竟然連這一點點痛都忍受不了,為了維持自己最後的尊嚴,他硬是含著淚水,沒讓它掉下來。


    卻讓一邊的閻戾看迷了眼。


    瀲灩流光,盈盈秋水,卻原來是真的。


    然而,他快速掩去眼中的癡迷,關切道:“你不要說話,我去倒杯水。”


    溫熱的液體滑過喉舌,寡淡無味,卻是最保護嗓子的,就比如自己身邊的這個人,他應該是誤會了吧。


    季洛書不難猜出那天暈倒後發生了什麽,眼前這位很可能就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嫋嫋白煙,遮住了他罕有的澀然表情。


    他看了眼一直站在身旁默不作聲的人,輕輕開口道:“那個,今天謝謝你了,閻同學。”


    “不用謝,叫我閻戾就好。”


    兩個人都不是多話的人,對話就這樣無疾而終。


    然而接下來的日子,兩個萍水相逢的人似乎特別有緣,因為季洛書發現,自己好像在什麽地方都能碰上他,圖書館,食堂,小樹林,天台,甚至是主修課上……


    他主修音樂係,但是閻戾,他可是清楚知道,他主修的是金融係,被譽為臨川大學金融係大神,輔修他卻是一門也沒選,天才就是這麽任性。


    現在,自己身邊這個一本正經的人真的是他嗎?他有點兒懷疑的世界了。或許是他的表情太誇張了,講台上正侃侃而談的教授忽然就停下來了講話,而是點名問他:“季洛書同學,你對我的課有什麽意見嗎?”


    “啊?”眾目睽睽之下,他瞬時麵紅耳赤,呐呐道:“沒、沒有。”


    “沒有那就坐下吧,沒有下次了。”教授念在他是初犯,放他一馬。


    季洛書鬆了一口氣,再不敢跑神,整整一堂課,聽得無比認真。


    時間過得很快,似乎眨眼間烏泱泱的教室就散了個幹淨,隻留下他和閻戾。


    憋了一節課,他終於說出來了。


    “閻同學,你找我有什麽事嗎?”


    “洛書,叫我閻戾就好,”對麵那人粲然一笑,他腦子一昏,竟傻傻的重複了一遍。


    “閻戾。”說完,恨不得把自己舌頭咬掉了。叫你看,丟人丟大發了。


    懊喪的念頭一閃而過,在看向閻戾時,他已經恢複正常,所以剛才那一定是他的錯覺吧?對,一定是!


    怎麽能這麽可愛呢。閻戾眼中閃過一絲笑意,忽然就傾壓過半身來。


    “洛書,我想和你交朋友。”


    “啊?”季洛書腦子一懵,有些轉不過彎來。不過看著閻戾認真的樣子,應該是真的吧,不過,他和他又不熟,正要拒絕,腦子裏靈光一閃,他笑了。


    “好啊!”


    唇角彎彎,臉頰邊乍現兩個可愛的小小酒窩,藏不住的狡黠。


    “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朋友了,洛書。”他特意咬重他的名字,念出來,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季洛書晃了晃神,怎麽感覺有點怪怪的,不過不愧是臨川第一男神呐,就連他這個同性友人都不禁心生好感。


    不過他追人,對了追人!這套路怎麽那麽像同寢室那哥們追妹子的招數,細思極恐……


    “你沒事吧?”


    一句話將他的發散性思維打亂,他頗為認真的盯著他的眼睛,足足注視了十秒,男神很坦蕩,是他想歪了吧。


    他歉然的笑笑,“沒什麽,就是突然想到了一些奇怪的事。不過已經不重要了,我們走吧。”他說完大大方方牽起他的手,很快將之前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拋諸腦後。


    他沒迴頭,自然也沒看到方才一臉坦蕩的男人此刻邪氣十足的表情。


    意外的,有些敏感呢。


    他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不過不是做兄弟、哥們兒,而是愛人伴侶。在未確定他愛上自己之前,他絕對不會表明心思。


    “兒子,你要知道你是同性戀並不代表別人也是同性戀,我不讚成那些強行掰彎別人的行為,那樣做的人通常沒有好下場,所以兒子你要拿出你的智商情商以及毅力,一點一點打動他,在他真的愛上你之前,千萬千萬不要挑明,否則會嚇跑人家的。所以,追妻第一守則,隱藏目的接近他。


    ——by愛子心切的母上大人


    現在,第一守則 get?事實證明,當閻戾認真的想要交好一個人的時候,是沒人能拒絕的了的。


    天台上,涼風兮兮。最不可愛的便是萬裏晴空了吧,太陽分外熾盛,那些金黃色的光線射下來,刺個人幾乎淚流滿麵。


    季洛書軟塌塌的靠在閻戾懷裏,腳邊扔著幾個空易拉罐。在他自己的未曾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將閻戾當成了他最好的朋友,否則一向循規蹈矩的他又怎麽會拉著他翹課,上天台來喝酒呢。


    “閻戾。”他紅著臉對他說:“我真的是一個好孩子,真的。”


    “當然,洛書是一個好孩子,我一直都知道的。”他說著,將懷裏的人調換姿勢,盡量讓他躺的更舒服些,而他自己,因為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腿腳都已經發麻了。


    可他甘之如飴。原來喜歡上一個人的心情是這樣的,恨不得將全世界都送給他,隻怕他嫌棄說太重,不要。


    季洛書在他的懷裏,意識漸漸迴籠,他本來就沒喝多少,所以沒醉幾分,至於他最後說的那些話,他完全沒有了記憶。


    此刻他坐在他懷裏,心跳的厲害。


    他迷蒙著一雙漂亮眸子,問他:“閻戾,你喜歡明月嗎?”


    對麵那人瞬間沉下臉,連陰雨綿綿,季洛書的心撲通一聲沉到了河底。


    “不喜歡。”他蹙眉迴答,不知為何懷裏的少年突然提到這個大煞風景的名字。


    “我、我喜歡她。”少年醉熏熏的迴答,臉上綻開羞澀的笑容。


    閻戾腦子轟的一下炸了。


    “不行!”他大聲反駁。


    懷裏的少年因著這一聲瑟縮了身子,他嚇著他了。他慌忙放軟口氣:“洛書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你別生氣。”


    然而懷裏的少年似乎是真生氣了,縮在他懷裏一聲不吭。


    他心急如焚卻又無可奈何。竟放下身份,討饒他,說道:“”你別生氣,是我不好,我的錯,可是我說那個女人,她真的配不上你,我們家洛書值得更好的人。”比如我。


    少年終於舍得探出頭來,一雙眸子浸潤著水色,濕漉漉的眼裏揮之不去的恐懼,十足十像是嚇壞了的小動物,柔軟的可愛,叫他頭皮發麻,受不了。


    “為什麽這樣說?”


    少年軟軟的聲線帶著鼻音,躲在的懷裏,仰頭問他的樣子,像剛睜開眼的小奶貓,無辜又柔軟。


    他的心軟的一塌糊塗。


    柔聲向他解釋,“因為她是一個壞女人,居心不良,”說到這兒,他眯起眼,想起那些資料上的話,心裏就厭惡的不得了。他逐字逐句像少年複述,當真沒誇張半句。


    等他說完,才發現唯一的聽眾已然睡著了。他輕笑一聲,內心有一種微妙的情緒在慢慢滋長。


    季洛書當真睡著了嗎?當然不!


    他隻是無法麵對,無法麵對他嘴裏的那個惡毒女人,那當真是他喜歡了整整五年的明月嗎?他不知道,也不知該不該相信。


    他畢竟喜歡了五年,可他同樣也知道,閻戾沒有理由說謊。他,不屑說謊。


    迴到寢室時,鮮少的,老大並沒有打遊戲。季洛書福至心靈,他做不出決定,關於明月的事,他還是不死心。不妨問一問老大的意見,其實,說到底,還是他不願意放棄這段不見天日的暗戀。整整持續了五年,比起一無所知的另一個主角,他投入了太多感情,怎麽能割舍的下。


    “老大,問你一個人,你知道明月嗎?”


    “舞蹈係,喜歡穿白衣服的那個女人。”老大冷笑,怎麽會不知道呢,甩了他弟弟另攀高枝的那朵白蓮花。


    “你問她做什麽tmd那個女人賤的要死!”


    季洛書的臉色霍然就沉了下去,“別說髒話。”


    老大詫異的看他,“你小子別是喜歡上她了吧,我勸你還是換個人喜歡吧,哪怕你喜歡上一個男人比他強,真的。”


    他又怎麽感受不到老大話裏的真意,可是,晚了。


    他沒迴答老大的話,隻是問他:“你們為什麽都對明月有偏見,我覺得她挺好的,心地善良。”


    他試著為明月說兩句好話,卻不想,老大反應很是激烈。


    “呸!心地善良個屁!老二,你是不是眼瞎了?全校都知道明月那女人是什麽德行,你竟然還會為她說好話,她是不是給你灌什麽迷魂湯了,那個賤——”


    “好了!你們都不了解,明月是個好姑娘,你們憑什麽這麽說她?”


    “嗬,老二,你對我發什麽脾氣,你覺得明月是個好人,可對我來說她就是一個婊*子,賤*貨!”老大氣的手指發抖,抽出一根煙,點燃,放到嘴邊,第一次以那種嘲弄的神色看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傻逼。


    他吐出一個煙圈,才說:“這事,本來我也不想說的,可是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我告訴你,你知道我為什麽不打遊戲嗎?因為我弟弟今天跳樓自殺了,他也是臨床大學的學生,才大一,知道他為什麽自殺嗎?就是因為你嘴裏的那個好姑娘!那個賤*貨!我和我弟弟都喜歡打遊戲,他小小年紀已經是遊戲裏的大神。就是因為那個明月,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他跟你嘴裏那個純潔的明月,已經在網上談了足足半年。我弟弟為她花光了所有積蓄,就在今天,她竟然提出了分手。這事還沒完,我弟弟找不到她,在遊戲裏發消息,他才從別人嘴裏知道,她還有很多男朋友,這就是你說的好姑娘,操!tmd就是一個賤*人!賤*貨!我走了,我要去見我弟弟最後一麵,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老大吐出一個煙圈,低咒一句,真是艸tmd!


    季洛書腦子一片混噩。他看著老大拉開窗拉開門,嘴唇蠕動,卻最終什麽也來不及說。


    他原以為事情已經夠糟的了,可到頭來還是他太小看命運了。命運予他以當頭棒喝,他不得不在痛苦中絕望中醒來。


    老大他說的沒錯,他確實是眼瞎了,可此生以深陷於之泥澤中,他又怎麽能拔的出來。


    “洛書,有什麽心煩的事嗎?最近你總是心神恍惚的樣子。”


    “啊?”季洛書恍然歸神,“沒事。甜筒快化了,我先吃了。”


    他錯開話題,認真無比的舔起甜筒。然而閻戾的視線卻緊鎖著他,灼熱的叫他忽視不能。隻得害羞地垂下眼睛,斂住了眸中傾瀉的深色。


    越來越不對了,他該怎麽辦。


    “洛書。”


    “嗯?”


    季洛書猛然抬頭,下一瞬閻戾的手指已拭上他的嘴角,“有水漬。”他輕輕拭去,黏濕的觸感,很好奇會不會如同想象中的那麽甜?


    他按捺下心尖的騷動,不急,他們還有很長時間呢。


    季洛書幾乎反應不過來,那一瞬間,他傾身覆壓過來時,他幾近窒息,鼻端淨是他的氣息,他的心跳亂了。有一種酥麻的感覺在心底滋長。


    “我還有事。”他以手掩住泛紅的臉頰,“我先走了。”


    他如風一般快步跑開,不敢迴頭,胸口處的跳動,還在提醒著他,他剛才經曆了什麽。


    被留下來的閻戾輕笑一聲,動心了,真是可愛。


    第二守則 get√


    他站起來,打了個響指。


    躲在暗處的保鏢立時出現,“少爺。”


    “照計劃行動。另外查一查洛書身份。”他眸子愈發幽深,眼中是勢在必得自信。


    季洛書什麽也想不到,竟然會見到這樣的一幕。


    許是知道四周無人,明月對著眼前的流浪貓露出一個惡意滿滿的笑容,漂亮的紅唇吐出種種惡毒言語。


    “賤*人,不要得意,總有一天我會得到閻戾的愛,我會成為閻家少奶奶,你們且等著,一定會好好報答你們的,哈哈哈,賤人!”


    他獰笑一收,抬腳便要台上的流浪貓的脊背。


    季洛書清楚看到,明月腳下那雙足有7cm的細高跟鞋,竟是有備而來!而那隻無辜的貓正吃的正香,絲毫不知道自己已危在旦夕。


    “明月!”


    明月反射性的轉身,動作也停下了。


    季洛書趕忙跑過來,將貓從她腳下抱走。


    他生氣的質問:“你這是幹什麽,虐貓!你真是一個惡毒的女人!”


    明月臉色未變,冷眼相待。她向來不會在意旁人的表情,更何況,眼前這個男生是她的仇人,她如此想著,臉色有些扭曲,憤然道:“是又怎樣,快給我滾,幹你何事!”


    “你、你……”季洛書氣的肝痛,直到今日才明白,他喜歡上了一個怎樣的人,怪不得室友說他眼瞎,他當真是眼盲心也盲了。


    明月遠遠見著有人過來,匆匆走了。


    季洛書蹲在地上抱頭,他喜歡了五年的人竟然是這樣一個女人,他好後悔,胃裏翻湧起陣陣嘔意,真是惡心到了極點。


    “洛書,你怎麽了?”


    此人正是聞訊趕來的閻戾。


    季洛書抬頭看他,一臉羞愧難當。他那時如此勸他,他隻以為他是不存好心,現在想來……


    “對不起。”季洛書向他道歉。


    閻戾哪能不知他是何意,笑著說,“沒關係,你現在看見也為時未晚。”也不枉我苦心半天的成果。


    季洛書還是蔫蔫的,像聳搭著枝葉的小樹。他站了起來,一把抱住閻戾。


    “可是閻戾,我還是後悔,怎麽沒有早點發現……”


    他沉默半天,閻戾還以為他快要傷心的哭了。


    他卻說:“我好虧!我喜歡了她五年,白當了五年跟蹤狂!閻戾,我的大好青春就這樣被一個女人深深浪費了,閻戾,我好虧啊!我還沒談過戀愛,不知道現在有沒有妹子看得上我?誒,閻戾,你有沒有漂亮妹子,給我介紹一個吧。”


    “不準!”


    聽到好友決絕的拒絕,季洛書訝然抬頭,沒敢問為什麽。他有一種直覺,再問下去,他肯定死定了。


    然而他不問,並不代表閻戾不說。


    “洛書,我愛你,你能和我交往嗎?以結婚為前提。”閻戾表白了。


    季洛書整個人已經呆掉了。


    “我剛才肯定是幻聽……”


    他掙紮著想要從他懷裏掙出,反被他箍緊了腰肢。


    “別動,洛書。”他低頭看他,聲音喑啞。連他自己也沒料到現在他會對他有如此強烈反應。他是被懷裏的人刺激到了吧,還真是他的克星。


    “洛書,那不是幻聽,我愛你,你可以和我交往嗎?以結婚為前提。”看見他眼裏的掙紮,他鬆了口氣,沒在緊逼。“洛書,我給你足夠的時間考慮,但在此之前,請允許我一個追求者的身份,吻你。”


    他說瞬時吻上那人的唇瓣,猝不及防,不給他任何時間反應、掙紮,便開始攻城略地,誘開他閉合的嘴巴,在濕潤的口腔裏搜刮香甜的津液。


    良久,唇分。季洛書靠在他懷裏,氣喘籲籲,心裏卻沒絲毫的不適,不過,他還是難以接受,自己竟然就這麽突兀地彎了,這絕壁不可能!


    ****************


    “洛哥哥,你還認得我嗎?”歲薇薇一臉甜笑,看著眼前俊秀的男生,一陣心神搖曳。


    “你是?”


    “我是歲薇薇呀。”


    廢話!他當然知道,可是他們什麽時候認識的,他怎麽不記得他認識了第一女神?


    “我是你未婚妻,洛哥哥你難道不記得小薇了?”


    “什、什麽?!”季洛書覺得他受到了1萬點打擊,血槽已清空。


    臥、臥槽!這是歲小薇!真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小時候那個又醜又胖的小女孩竟然是今日的校花,季洛書忽然覺得他有點牙疼。


    不過,有個人卻是自始至終都意外的帥得好看呢。怎麽又想起他了,季洛書不禁兀自懊惱。


    “請讓一讓。”


    “洛書,我送的杏桐花你覺得好看嗎?”


    “你、你們是什麽關係?”歲薇薇莫名的覺得不對,心中所以想便脫口而出,瞬時紅透了整張臉。呀!她明明不是那種容易害羞的性格,今天這是怎麽了。


    “追求者與被追求者的關係。我愛洛書,你說呢?”


    歲薇薇登時臉色慘白,不待季洛書反應過來,便抱歉道:“對、對不起,是我錯了,洛同學我迴家就會和母親說明的。一定會第一時間解除婚約,你們一定要幸福啊!”


    說完便匆匆跑了。一邊跑一邊想著:果然這世道,好男人都自產自銷了。


    季洛書簡直是欲哭無淚。“混蛋!”好不容易有妹子喜歡他,還是全校第一女神,雖然很突然吧,但是也不能不是不能接受,可眼前這家夥一句話就把人家妹子嚇跑了,“我快到手的媳婦兒,你賠我!”


    “好啊。”嚴厲邪氣一笑,“那我就把第一男神賠給你。”他笑著握住他的手,在季洛書攤開的手心上輕輕一吻,深深看他,“這世上再沒有人比我更愛你的。洛書。”


    季洛書突然不說話了,他知道他動心了,第一次如此毫無顧忌的看他深邃的眼睛,俊美的五官,如此優秀的人,天之驕子,他不知道他的愛能維持多久,可他仍是動心了,他想試一試,一下就好。


    “好,我答應你。”他反手握住他的手。


    熙熙攘攘的街道,一對對情侶濃情蜜意,四處撒狗糧,真是夠了!


    季洛書看得心裏癢癢,又嫉妒又羨慕。他偷偷打量閻戾,身邊似乎一無所知的男人。手一點一點挪移到那人旁邊……


    猝然間,反被他握住了手。


    “洛書。”閻戾含笑看著他,眼角眉梢皆是溫柔,絲絲縷縷,扣動了他的心。


    霎時間,季洛書紅透了整張臉,不過,心口卻像泡了蜜一般,甜得發漲。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聲響起,伴隨著隆隆的引擎震動聲,叫人心顫。


    明月坐在車子裏,神色瘋癲,都是這個賤人毀了,全毀了,她的一切全毀了。季洛書我不好過,也不會讓你們好過!


    車子逆向闖進人行街道,目標直指季洛書。


    “快走——!”這個時候,季洛書也不知道自己哪來的力氣,第一反應就是推開了身邊的閻戾。如此之後,他已經再沒時間了,深深看他一眼,隻道是永別。


    出乎意料的,兩車相撞。季洛書在空蕩蕩的路中心大汗淋漓,整個人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


    閻戾發瘋一般抱著他,力道大得駭人,幾欲將他揉進骨血裏,“傻瓜,你怎麽能這麽做,我怎麽辦?我怎麽辦……”


    季洛書乖巧的任他抱著。


    他當時並沒有想那麽多,隻有一個念頭,要他活著。這是潛意識裏的選擇,他也終於明白了閻戾在他心裏的地位,原來不知不覺,他竟然愛上了他,如此之深。


    眼前這個男人,也定是後怕極了吧。


    他笑了,迴抱他。


    “閻戾,我沒有說過,我愛你。”


    閻戾的動作停了,像被人按下了暫停鍵,他一點一點轉過脖子,看他。“你、你剛才說什麽?”


    季洛書第一次主動吻他,一觸即分。


    “我說我愛你。閻戾,我很愛,很愛,很愛你。”他終於坦然承認自己的內心。


    “我也愛你。”


    季洛書笑出聲來,男人這副呆樣子真是可愛極了,呆萌呆萌的,要命啊!


    “還不快扶我起來。”他瞪著他。


    閻戾乖乖照做,最後索性將人背起來。


    季洛書環著他的脖子,雙腿夾著他的腰,趴在他的背上,眉目雋永的好似一副畫。


    他說:“閻戾,我們會這樣過一輩子嗎?”


    閻戾想也不想便迴答道:“會。”


    他再沒說話,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於是,他們就這樣走著,好似要走到天荒地老。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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