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寒暄一番,互相聊起西京的趣事。


    閑話說完一籮筐,宋靈淑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將多吉利用牧犬在暗處擴散馬瘟病的事道出。再順著多吉發現了郝大林,以及俞友仁從郝大林那裏探查到的消息一並道出。


    湯思退越聽越氣,已經染上霜白的眉頭深深蹙起,抓緊椅子把手,忍住拍桌而起的衝動。


    “據我們得到的消息,郝大林午時會在紅樓宴請一個人……”宋靈淑故意賣了關子,等湯思退主動詢問。


    湯思退心裏想的卻是兩個月前防衛所遇襲之事,也顧不上其他,急忙開口問道:“難道這人就是泄露防衛所布防圖的人?”


    宋靈淑臉色凝重地搖了搖頭,“我不知是不是他泄露了布防圖,我隻知他是防衛所的人……”


    “什麽!”湯思退急得猛一拍桌子,陡然站直了身。


    “這人叫什麽名字?”


    宋靈淑隻想讓湯思退隨她去紅樓探聽,並不想讓湯思退提前把人攔下來,遂歎息搖頭道:“我的人隻聽郝大林說到防衛所,並沒有提及那人的名字。”


    “我馬上讓人去紅樓抓人!”湯思退毫不猶豫,拔腿就往外走。


    “等等,湯刺史若想知道防衛所的內奸是誰,隻需要跟隨我與陸郎中一起去紅樓,我已經讓人安排好……”


    宋靈淑起身,急忙叫住湯思退,“我來涼州府就是想請湯刺史去親眼見證,誰才是真正通敵叛國的內奸。“


    “孫升用來舉報盧紹承‘通敵叛國’的證據,是否來自於同一人,也需要湯刺史自己來判斷……”


    她故意留餘地讓湯思退來決定,就想看看這個涼州刺史會不會放過孫升,包庇內奸,也是在試探湯思退對洛陽的態度。


    若是她自行上奏迴京,恐湯思退找理由反著來,說她插手涼州防衛所遇襲一事。若湯思極力偏袒孫升,她就能以正當理由接手盧紹承‘通敵叛國’一案,她手上還掌握著更多郝大林的消息,能奪迴主動權。


    她暫時還不知湯思退的真正想法,隻好做個萬全準備。


    湯思退急著眼睛泛起血絲,“那我們即刻動身,先帶人圍住紅樓,決不能放跑內奸!”


    “不行啊……湯刺史,你想想,郝大林作為突厥安插在大虞的內奸,為何會選在州府嚴查的時候宴請防衛所的人,這根本不符合郝大林蟄伏數年的做法,郝大林為什麽要這麽做?”宋靈淑話中引導湯思退往後想。


    “宋督察的意思是,郝大林冒著風險宴請,是急著想要更多防衛所的消息?”


    宋靈淑點頭道:“突厥近期內應該還會動手……”


    防衛所經過兩個月前的那次突襲,已經調整了所有的布防點,如果突厥人還拿著上迴的圖來進犯,肯定是要吃大虧。


    顯然對方也知道這點,那次之後,防衛所把守的那片地方就恢複了平靜,沒有任何進攻的跡象。


    湯思退凝神思忖,覺察到一絲危險,郝大林急著打探防衛所的消息,意味著突厥近期內還要再發起一次突襲。


    宋靈淑看出湯思退已經想明白,開口道:“時間不早了,我們先進紅樓。否則郝大林一來,裏裏外外戒備森嚴,我們就再難進去。”


    “湯刺史隻需要帶一個人前往,我與陸郎中帶一人,盡量不打草驚蛇……”


    湯思退心思一動,眼中帶笑地看向宋靈淑,“宋督察阻攔我動手抓人,這是早已計劃好,想利用郝大林和那個內奸?”


    見自己的想法被人看穿,宋靈淑立刻大方承認,笑道:“能不能成,還得看湯刺史。”


    “那宋督察為何不直接去找防衛所的駐衛使。”


    “突厥此次並非大舉進犯,快速解決能減少傷亡,由湯刺史去尋許衛使,涼州城方能上下一心,全力抗擊突厥。”


    她的想法除了有試探涼州府的意思外,這事還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者,防衛所的消息也不可能瞞著湯思退。


    湯思退哈哈大笑,看向宋靈淑的眼中滿是誇讚,“難怪長公主會欽定你來擔任涼州督察,行事謹慎有謀略,果然是幾分真本事。”


    “能在短短幾日就查出內奸,還能掌握對方的動向,想出反擊之法,老夫這個涼州刺史自愧不如,自愧不如……”


    湯思退這才迴過味,宋靈淑先來找他,也是在試探他的想法。


    這種試探並非惡意,官場之上派係不同,所思所行都要謹慎小心,他並不介意。


    “哪裏哪裏……涼州民風淳樸,百姓安居樂業,皆因湯刺史勤政愛民,治理有方。”宋靈淑微笑著拱手稱讚。


    陸元方也適時出聲附和,湯思退笑著連連擺手。


    湯思退做下決定後,讓人去告知孟司馬,說自己有私事要出府一趟。


    為防止被人認出來,湯思退換上了一身富家翁的打扮,身邊帶上一個隨從,跟隨宋靈淑三人出了府衙。


    馬車從府衙後門的街道出發,一路直奔東城坊最大的茶館。


    俞友仁正坐在二樓靠窗處,見宋靈淑真的帶著湯思退前來,整理了衣服,趕忙下樓。


    俞友仁一臉欣喜地上前見禮,湯思退怕被人發現,忙揮手叫製止,“老夫今日跟著宋督察出來,俞牧丞隻管帶路吧。”


    湯思退走到半道上才被告知,帶他們去紅樓的人是俞友仁。想到盧紹承購買的豆料是俞友仁推薦,任誰都能猜到,俞友仁與孫升、郝大林私下肯定有關係。


    司牧監的事他本不想多管……


    湯思退表情複雜的看了一眼俞友仁,悠悠開口道:“俞牧丞,司牧監的事雖不歸屬於涼州府管,但防衛所布防圖泄露一事,我是必要追查到底的。”


    俞友仁一聽這話,如遭雷擊般呆愣住,帶著哭腔道:“下官絕對沒有做通敵叛國的事,從前是被郝大林騙了,下官也是追悔莫及……”


    “好了好了,這裏人多,別讓人注意到。”宋靈淑掃了一眼側目觀望的行人,出聲提醒二人。


    湯思退幾乎明著警告俞友仁,郝大林的身份已經被州府知曉,若是他還執迷不悟,涼州府也要借防衛所之事,將他抓起來審問。


    俞友仁久混官場,哪不知湯思退是在敲打他,他不敢再反駁,可憐兮兮地擦了眼淚,帶著眾人往紅樓而去。


    ……


    涼州民風熱情開放,並不似關內那般,鍾愛附庸風雅,諾大的涼州城就隻有一座樂坊。


    紅樓坐落在東城坊大街的末端,街道盡處栽種了各類花木,三層繁華樓宇拔地而起,極具中原特色的碧瓦朱簷,讓此地成了涼州城最顯眼的地方。


    巳末午初,這個時辰並非熱鬧的時候,來往其間的客人十分稀少。


    宋靈淑一行人衣著不俗,從外表看都似有錢的商戶,紮堆站一起十分惹眼。


    立在門外的閭娘子正閑得無聊,不經意看向門外時,立刻雙眼放光,笑容熱情地迎了上來。


    閭娘子走近了才注意到領路的俞友仁,趕忙招唿道:“好久不見俞爺來聽曲,快請快請!”


    俞友仁對閭娘子也算熟悉,故意板著臉道:“我今日邀請幾位貴客過來,你可有留最好的三樓雅間。”


    閭娘子臉上訕訕,躬身賠笑道:“三樓今日不宴客,要不俞爺上清雲居,選什麽樣的姑娘唱曲,您說了算。”


    “我往常來怎麽沒聽說過三樓不能上,莫不是故意哄騙我吧?”


    “我哪敢呀,是郝爺今日要邀請貴客,特意交代不讓人打擾。俞爺你也知道,郝爺是什麽脾氣……”閭娘子一臉為難。


    “他要宴請貴客也不需要整層吧,我今日也帶了貴客過來,閭娘子怎麽能如此掃興……”


    “郝爺不同意,我也做不了主……”


    “以郝家主與我的關係,他不會計較這種小事,你要是擔心被郝家主責罰,讓人別聲張就好。”


    樓上樓下都是唱曲聲,並不好區別隔壁有沒有人,再者他們也不弄出多大動靜,並不會引起隔壁的注意,俞友仁絲毫並不擔心這個問題。


    閭娘子內心鬆動,以俞牧丞與郝爺的關係,她硬要攔著,鬧到郝爺那裏了,也是她自討苦吃。


    “那好吧,如果郝爺知道了,俞爺你可要為我說話……”


    “行了,我哪次沒幫著你說話,不然連娘能跟了我……”俞友仁不耐煩地催促。


    閭娘子露出誇張的笑容,領著眾人一路上了三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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