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魯見宋靈淑一陣吆喝,其他人都老老實實地跟在後麵,也不敢再去動河渠入水口了。


    小廝湊近了小聲問:“爺,怎麽辦,我們還…”


    “能怎麽辦,先迴去!”袁魯臉色一黑,猛甩袖子,轉身上了馬車。


    “爺,爺,這請人的工錢可要找沈侍郎報銷呀。”小廝急忙追了上去。


    邱興看著馬車離去,深深吐出一口氣,“唉,真是多磨多難。”


    “這迴算阻止他了,不知他還會不會鬧出什麽幺蛾子。”宋靈淑輕歎,“迴去再報給沈侍郎,讓他去勸吧。”


    兩人看著已經擴大的河渠口唉聲歎氣。


    原本水量就已經隨著降雨的增多而增加,現在更是難上加難,隻得再想想辦法。


    宋靈淑與邱興饒著整條河渠開始推演,山字型的擴修工程已經進行一半,下半部分將主要集中在第三段工事。


    二人又尋了所有小管事,給所有勞伇進行了分批,將更多的人調到第三段工事,由張同負責監督。


    邱興麵露猶豫,支吾了半天才道:“不知宋姑娘覺得夜晚加一批人可行否?”


    “不合適,也不安全。”宋靈淑思忖片刻後就搖手拒絕。


    邱興眉頭微皺:“現在每日降雨越發頻繁,涇江上流更是如此,我怕水量過多,還來不及引流,水就淹到江州東麵的阜縣。”


    宋靈淑認真道:“你的擔憂也並非不可能,但工事再緊張,也要考慮勞伇的安全。若是一味加快,忽視了人命,就與治理水患的本心,本末倒置了。”


    邱興麵有慚愧道:“是我操之過急了,還是宋姑娘考慮周全,深見遠慮!”


    “邱司使也是一心為民考慮,用心並不比靈淑差半分!”宋靈淑笑著安慰了幾句。


    …


    接下的日子,袁魯開始每日都來河渠監工,哪怕下暴雨,也強撐著要來。


    袁魯有前科在,宋靈淑擔心他又想隨意插手,也每日到河渠報到。


    邱興更為勤勉,辰時準時到河渠,每天都安排小管事嚴格按計劃開挖。


    沈行川身上起了疹子,被大夫強行按在千居院,每日都命小吏匯報大小事。


    幾日後,朝廷下發的擴修款送到了江州。


    宋靈淑收到了長公主的信,命她去蘇州時,務必要探查清楚潘家與蔡邦的關係。


    若查實為真,宋靈淑相信蔡邦再想迴京就不容易了。


    …


    日子一天天過去,轉眼間,前麵兩道工事都已經完成大半,隻剩最後引流前的動工。


    現在人手都被調到了太夷山下,宋靈淑讓人搭了幾個雨棚,將廚房都搬到了此處。


    山腳的地麵之下有塊巨石,要挖河渠就得將巨石敲碎,就這一塊大石頭,就令他們足足耽擱了三日。


    江州也在這時悄然過渡到了雨季,每日都有一半時間在下雨,雨量越來越大,幾乎所有人都穿著油衣,忙個不停。


    邱興急得嘴都冒泡,每日都留到天已黑透才離去。


    趕著工事緊張的時刻,大家神經都緊繃著,但偏偏這時卻鬧出了人命。


    辰時,最早到的一批人已經到了太夷山下,想趁著雨已經停了,抓緊時間動工。


    一個勞伇與另一個嘻笑打鬧時,不小心踩到了一個軟乎乎的東西。


    迴頭一看,一具屍體正麵部朝下地趴在水坑裏。身上的衣服早已經濕透,頭發有些發白,全身上下都沾上了黃泥水,汙濁不堪。


    另一人指著幾步外的地方,驚嚇地說不出話來,另一具麵部發青的屍體,正歪歪斜斜地靠坐在河渠岸,睜著渾濁發白的雙眼,幽幽地看著兩人。


    勞伇驚恐過度,腿一軟就坐在了地上,顫聲大叫,“這裏有人死了!”


    喊聲如炸開了鍋,其他人都圍攏了過來。兩具屍體像被雨水浸透,露出的皮膚已經呈現嚇人的青白色。


    宋靈淑剛到,邱興就急忙跑來,“你快去看看,有人出事了。”


    邱興臉色蒼白,緊抿著唇,又急又氣地將清晨的發現說了。


    “是何人發現的,他們來之前可有見到其他人?”宋靈淑神情嚴肅,覺得有些不尋常。


    如果是昨天太晚離開以至於出事,也不可能兩人同時死在一個地方。


    “是兩個附近村子的勞伇,他們住的近,來的時候並沒有見到其他人,應該就是第一批到的人。”


    宋靈淑扒開圍觀的人群,跳下了河渠。邱興唿喝著,安排這些人先去另一邊做工。


    河渠底部並不平整,距離岸上的高度大約一個成年女性的身高,宋靈淑站在底部剛好到眼睛的高度。


    底下有少量積水,濕滑的泥土被剛剛圍觀的人踩出了亂七八糟的腳印,已經無法判斷兩名死者的痕跡。


    兩名死者的臉部已經青白僵硬,身上的衣服也被黃泥汙水染了個透,無法具體判斷死者死於何時。


    “邱司使,將第一個發現屍體的叫來,我要問問他。”宋靈淑一臉嚴肅地朝邱興喊道。


    邱興應下便去找人。


    沒過多久,兩個較為年輕的勞伇麵帶膽怯地站在了岸上。


    宋靈淑指著兩具屍體問道:“說說你們剛見到時的情形,屍體可有人動過?”


    年紀較小的勞伇指了指有明顯白發的屍體道:“那具屍體被翻了過來,我們第一眼見的時候是麵朝下,趴在泥坑裏的。”


    宋靈淑迴望了一眼,“其他地方呢,可有動過?”


    “沒有了,我們也看著,沒人再動屍體。”


    “你們確定你們來的時候,這裏沒有其他人先到?”


    另一個勞伇年紀大約二十出頭,十分果斷地搖了搖頭,“我與阿呆來的時候天才剛亮呢,到了河渠時,這裏沒有一個人在,我藏在旁邊的鋤頭也沒人動過。”


    宋靈淑瞥了一眼他手上的鋤頭,青年頓時有些緊張地咽了口唾沫。


    “你們認識這兩人嗎?”


    兩人同時一臉茫然地搖頭。


    “好,沒事了,你們去忙吧。”


    宋靈淑眉頭緊皺,隻覺這兩人的死非常奇怪。依著另一具屍體的年齡來看,並屬於府衙招收勞伇的年齡內。


    這人怎麽會出現在河渠的。


    老者大約五十來歲,發頭有些發白,臉上已經遍布溝壑。身上衣服也有幾塊補丁,細看,針腳雖細,卻十分雜亂,像是補衣服的人眼神不太靈光。


    屍體左腿扭曲著,兩條膝蓋上的黃泥十分明顯,像是在泥地裏摩擦良久。


    見左腿無法抻直,宋靈淑立刻將褲腿上拉,果然,屍體左腿腿骨斷裂,斷骨已經從肉裏紮出一部分,應該從高處掉下來時摔斷的。


    另一條腿卻沒有斷,右腿腳踝骨呈現青紫的腫脹,雙臂手肘處也有摩擦。


    除此之外暫時沒發現其他傷口,死因尚不能判斷。


    另一具屍體較年輕,大約不到三十歲。身上的衣服鞋子較之另一位要嶄新,但料子是尋常的。屍體靠坐在岸壁,姿勢歪曲,頭顱雙臂也歪著,根本不正常倒下的姿勢,倒像是被人從沿著岸壁扔下來的。


    昨晚下了半夜的雨,很多痕跡已經被大雨衝刷掉,她細細查看河渠岸沒有發現明顯痕跡。


    與前一位相比,這具屍體身上致命傷就明顯了,後腦勺已經被血汙浸透,連後背的衣服上也沾上了血跡,四肢有細微的摩擦,指甲蓋殘留著泥土。


    黑色的泥土?


    宋靈淑朝岸上的賀蘭延喊道:“阿延,取張幹淨的紙來。”


    將泥土取下來,可以借此去尋找青年去過何處。


    賀蘭延撕了兩張白紙跳下河渠,將紙張折成三角,剛好能裝下指甲裏的泥土。


    幸好屍體手朝下,指甲沒有被雨水從正麵衝刷,這才得以保留。有此物在,就能證明青年的死亡地點不是在河渠。


    後腦的傷口極深,觀創麵不平整,可以確定是被鈍器所傷,被石頭砸中的可能性最大。


    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青年是被人從後麵砸中後腦勺,倒在地上時痛苦掙紮,手指扣入了泥土中。死亡地點不在河渠附近,更像是土地較為肥沃的山林邊或是路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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