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誌將烙好的餅與肉湯端上來時,見宋朝賦正從樓梯下來,一臉笑意地迎了上去:“宋侍郎,餅和肉湯都已經做好了,您請坐!”


    馮誌殷勤地上前擦了擦桌子,宋朝賦語氣和善地打斷了他:“不必忙活了,你也一塊吃吧!”


    廳中的眾人趕了一整天的路,早就餓得人仰馬翻了,此刻正埋頭一口肉湯一口餅,大口大口吃得十分著急。


    “你們先吃,後廚還有,我一會再吃!”馮誌盛滿一碗肉湯放置在宋朝賦的桌前。他正準備迴廚房時,見吳騫嘴裏嚼著餅,正直直地盯著他,眼神鋒利似刀刃。


    他忙收迴目光,有些懦懦地轉身離去。


    這個吳騫似乎對他十分防備,算了,反正明日他們就會離去。


    馮誌迴到廚房,掀開鍋蓋,拿起碎掉的兩張餅,就著手邊的一碗白水,艱難地吞咽著。


    吃過晚食,吳騫進廚房就要走了驛館中的所有酒,馮誌一臉無奈,隻得一一將酒壇子抱到了廳內。此刻除了十幾個禁軍,宋侍郎與戶部那幾人都已經離開了廳內。


    “誒…你剛剛對宋侍郎那般諂媚,是想跟著他迴西京不成?”吳騫猛喝下一碗酒,用力砸在桌上。


    馮誌沒料到吳騫會對自己發難,弱聲弱氣迴道:“小的全家都在隋州,不會離開這裏去西京的。”


    吳騫顯然不滿這個迴答,朝他勾了勾手指:“過來!”


    馮誌一時怔在原地,他見過不少兵痞,但如張騫這般,無故對他發難的還是很少遇到。


    “我的話你聽不見嗎?”吳騫見馮誌還傻站在原地,不滿地蹙起眉頭,拔高了聲音。


    馮誌帶著懼意往吳騫那邊緩慢地挪動著,在距離吳騫很近時,突然被一股大力按在了桌上。


    吳騫大口灌下一口酒,將碗重重地砸在馮誌的眼前,馮誌都能感覺到這股狠勁帶起的風,直衝上他的鼻尖,身體猛地抖了一下。


    一雙手按在了他的腦後,頭頂響起了吳騫的聲音,“你也敢看不起我?對宋侍郎那般諂媚,卻敢不聽我的話?你膽子不小啊!”


    “沒有,沒有…小的…不敢不聽吳參軍的話,吳參軍您說什麽我都照做!”馮誌的聲音都在顫抖,他甚至能感覺到,吳騫的刀正懸在他的頭頂。


    “你這還有沒有酒?全部給我拿出來!”


    “沒有了,沒有了,全部都在這裏了,這些還是去年冬天運上來的。”


    “那就去給我烤隻羊來下酒!”


    “小的這羊…這羊…”


    “怎麽,還得我掏銀子才肯?爺的銀子,你敢收嗎?”吳騫說著便將刀尖紮到了桌上。


    馮誌感覺自己脊背處一陣發寒,忙應道:“小的…小的馬上就去。”


    他感覺按在自己腦袋上的手鬆開了,趕忙起身離開了廳內,不敢迴頭,生怕吳騫又想要什麽。


    驛館的牲畜都是他自己養的,他本意是想用來討好過路的使官和舉子,給自家弟弟謀一個好前程。


    遇上吳騫這樣不講理,張口就要再殺一隻羊的兵痞,他也無奈,隻得照做,隻希望趕快送走著這些人。


    濃墨的夜色中,雨越下越大,隱約的雷聲伴隨著雨滴的敲打,很快便將廳內一行人的喧鬧遮蓋住。


    馮誌唉歎了一口氣,撐起傘出了側門,從後院牽出一隻羊,正準備帶到廚房宰殺,就見院子東側有幾人走來。


    “今晚後院也留幾人守著,東側多派些人,務必要守好房間!”


    ”是!”


    宋朝賦吩咐完,抬頭看見馮誌腳邊的羊,微微詫異,但沒有多問,撐起傘轉身迴了廳內。


    兩個禁軍在宋朝賦離開後,就守在了後院的簷下,對馮誌投來警惕的目光。


    馮誌忙牽起羊快步迴到了側門,嘴裏嘀咕著,什麽寶貝,守得這樣嚴實,難道是黃金不成?


    接下來他又是一通忙活,直到子時,吳騫幾人才吃飽喝足,迴到了二樓房間。


    馮誌剛收拾完,就見宋朝賦正從樓梯下來,忙上前問道:“宋侍郎,這麽晚了還沒就寢?”


    “我隻是突然醒了,想下來走走!”宋朝賦披著一件外衣,步子不急不徐,眼神帶著警惕四處掃了一眼。


    馮誌笑了笑,“怕是雷聲太大,吵到宋侍郎安眠了。”


    “你先去歇息吧,不用管我。”宋朝賦見馮誌還沒走,開口道。


    “那我給你上壺茶再去歇息。”


    隨後,馮誌端起茶水從廚房裏出來時,見宋朝賦正往東側房間走去,他不禁好奇地伸頭往那邊看了一眼。


    另一邊立刻就有人迴望而來,眼中帶著警告。


    馮誌迅速收迴目光,快步離去。


    “這個小吏鬼鬼祟祟,從我們進入驛館時,他就東張西望!”戶部小吏眉頭微皺地說道。


    宋朝賦看了一眼離去的馮誌,沉默片刻,“我總覺得此處有些怪異,今晚都讓他們警醒一點。”


    “是!”身旁兩人立刻迴道。


    “吳參軍此行身負押運職責,卻在這荒郊驛館能安然入睡…不知他是真安心,還是根本就巴不得…”


    宋朝賦伸手,打斷了戶部小吏的話,“他與咱們不是一路的,我們隻管做好自己的事,到了江州就不必再理會他了。”


    雷聲轟鳴,整夜響徹不休,嘩嘩的雨聲鑽入了房內。


    宋朝賦翻身了幾個來迴還未入睡,直到天微微亮起,才在不知不覺間睡著。


    “宋侍郎,還未起身嗎?”


    房門被輕拍,宋朝賦驟然睜開了眼,見此刻天已經大亮,門外的戶部小吏見無人迴應,又關切地喊了一句。


    宋朝賦深吸了一口氣,忙迴應了門外的小吏,這才下床匆忙穿衣洗漱。


    樓下的大廳內,吳騫咬了口餅,悠閑起身,“這大雨下了一整夜,今日趕路怕是來不及到江州了。”


    “不管如何都耽誤不得,今日雨再大也得啟程。”宋朝賦有些不悅,略有深意地迴望了吳騫一眼。


    吳騫沒有再說什麽,咬了口餅往外走,準備去整合隊伍。


    半個時辰後,隊伍整合好便出了驛館大門。


    馮誌打著傘將車隊送出了大門,心裏無比慶幸,就怕他們再留一日,自家後院的羊都要被吃完了。


    一個時辰後,馮誌收拾完廳內,就聽見大門外又響起了唿喝與敲門聲。


    “快開門!”吳騫聲音十分不耐,將門敲得砰砰作響。


    ”人都去哪了?還不快給爺開門!”


    “來了,來了!”馮誌來不及打傘,急忙衝入大雨中。


    這尊煞神怎麽又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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