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臨淵站步起身道:“彭少俠剛剛激戰一場,我不能占這個便宜,你我日後再戰吧。”


    彭守宗心想好不容易打個平手,今日這戰果傳揚出去已足夠驚動江湖,可不能再戰了。


    沒想到彭小馬說:“我倒是沒花什麽力氣,基本是淩公子打我。石少俠盡管上場,我再戰一場沒問題。”


    彭小馬覺得石臨淵父子遠道而來,這就叫人迴去未免不近人情。


    石臨淵略一遲疑,道:“既是如此,請彭少俠不吝賜教。”


    他慢慢解下腰間佩劍“小聽鋒”,恭恭敬敬交給父親石敢當,轉頭道:“我來到貴府切磋武藝,豈可用寶劍動手。不知貴府可有木劍一用?”


    彭守宗一直擔心石臨淵寶劍會傷到愛孫,聽到這個提議才鬆了一口氣。他彭家畢竟有教習粗淺武術,木刀木劍自然是有的,連忙叫人取來一把木劍。


    石臨淵拿過木劍,見木質粗劣,是給外行人練習所用。他不以為意,隨手揮動幾下,但聽得“鏘鏘”聲響,木劍揮動起來竟然有金屬破風之聲。


    彭家這邊的人聽了不寒而栗,以木劍而能發出寶劍之聲,這是劍勢已經大成的標誌。石臨淵使用這把木劍,足以吹毛斷發,分金斷玉,比尋常人手中的絕世寶劍還要鋒利。


    彭守宗不由得補一句:“今日以武論友,可須點到為止。”


    “彭老前輩不必擔心,我來到府上動兵刃已屬不敬,豈能傷人。但凡讓彭少俠見一點血,算我石臨淵輸。”


    彭家人這才放下心頭大石。


    石臨淵擺定劍勢,輕輕一招手,“請彭少俠賜招吧。”


    彭小馬雖然本領低微,也能感覺到那如山劍勢一浪接著一浪,層層壓至,一霎間仿佛千斤巨石壓在身上,別說上前動手了,簡直邁出一步都困難。


    ......


    僵持有頃。


    石臨淵再次催促:“彭少俠請進招吧。”


    彭小馬吃奶的力都用上了,也才剛剛站得住腳,來自對麵那泰山壓頂一般的劍勢,一下緊似一下,幾乎就要給壓趴下了。


    “我...我走不動。”


    在場人早就感受到這劍勢的壓力,心知彭小馬在這般壓力下邁不起腳步。


    丁放:“想必彭少俠剛才跟淩公子激戰過後,體力有所不支,站著休息一會兒也是應該的。”


    石臨淵見狀,無可奈何地道:“彭少俠小心,石某要出招了。”


    但見他手腕輕輕一抖,彭小馬頓覺原本覆蓋全身的壓力突然集中在一點,跟隨石臨淵的劍尖流動,隨著他一劍揮出,山崩地裂般的劍勢傾瀉而出,真正是當者披靡!


    泰山派劍法素以氣勢見長,而石臨淵自幼在泰山絕頂麵朝旭日練劍,氣勢之純之巍峨壯麗,無出其右。


    這一劍刺出來,彭小馬既無法擋也無法躲,眼睜睜看著迎麵一式劍招使盡。


    然後又一劍,又一劍,一式接一式的泰山派劍法連綿不絕。


    如果彭小馬在石臨淵跟前,恐怕早就被砍成肉糜了。


    ----幸好他跟石臨淵隔著一丈多,石臨淵手上木劍長三尺三,離彭小馬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雖然劍勢淩厲,劍招精妙,但是隔著一丈多似乎也是砍不傷人的。


    彭小馬就那麽原地站著,看著石臨淵出招。


    石臨淵也原地站著,對著一丈開外的彭小馬舞劍。


    兩人相安無事,互不傷害。


    彭小馬忍不住了:“石兄...你可能要往前兩步。”


    石臨淵漲紅了臉,一抬腿作勢向前,身形卻不知怎麽往後一縮,抬起的腳又原地放下。


    要知道石臨淵五歲開始上泰山之巔,站在懸崖邊上練劍,一練幾個時辰,練了十幾年。


    在他心裏早就養成了根深蒂固的習慣,絕不能踏足向前,一踏前就是萬丈深淵!


    臨淵練劍,固然練出萬丈劍勢,但也有個小小的缺點,動手之時雙腳絕對邁不出半分。


    連半寸都挪不動。


    局勢有點僵持。


    石臨淵將泰山派劍法耍了幾遍,也忍不住道:“彭少俠,不如還是你上前進招吧。”


    彭小馬望著眼前那滔天劍勢:“我不敢。”


    ......


    這就沒轍了。


    還是丁放善於捕捉時機,哈哈一笑道:“石公子好厲害的劍法,幸好彭少俠的輕功高明,你們誰也傷不著誰,可算平手。”


    石臨淵如果把手中木劍飛出去,必然能擊中彭小馬獲勝,隻是一來這樣難免傷到彭小馬,二來他堂堂正正的泰山派劍法,豈能用這種流氓打架的技倆。


    他心中快速盤算,早已將各種可能想過一遍,沒有一個方案能獲勝。


    高手過招就好比圍棋高手下棋,隻要看出勝負便可罷手,沒有下到最後一子才認輸的。


    石臨淵收起劍式,一拱手道:“我確實沒有取勝的法子。”


    彭小馬拱手迴禮:“我也沒有。”


    又是一場平局收場。


    石臨淵退迴位子就坐,剩下人的目光齊齊聚集到慕容父子身上。


    彭守宗算是看明白了,彭小馬是個有主角光環的人,不管為啥吧,反正今日結果差不了。隻管坐著看戲便是。


    他如果提前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隻怕下巴都要掉在地上。


    慕容靖在眾人期待的目光中,長身而起,邁步來到場地中央。


    深施一禮道:“彭少俠武功果有獨到之處,慕容靖看了不禁技癢,今日願領教一二,不知彭少俠還有氣力一戰麽?”


    彭小馬臉上一紅,“我一直就是原地站著而已,要切磋倒是沒問題的。”


    慕容靖喊一聲好,道:“彭少俠果然是爽快人。”


    說話間,他的衣袖和長衫下擺無風而動,甚至連他的頭發都仿佛被風吹一樣往後蕩起,整個人看起來就像在禦風而行。


    他原本就形象極好,這下加上風吹效果,簡直像天上的神靈降落人間。


    彭守宗對這個效果很熟悉,“無風而動”是最上乘內力發動時的跡象,也是很多江湖人士造假的重災區。


    彭家就經常請人做這種特效,秘訣是地上挖個坑,找人躲在坑裏往外扇風,讓站在坑前的人頭發衣裳都迎風擺動。有時還會找人躲在身後放白鴿子,能營造極其蕩氣迴腸的高手氣氛。


    但慕容靖現在站在大廳中間,很明顯沒有任何貓膩,這是貨真價實地發動內力。


    彭小馬不為所動地呆在原地,他已經看出來了,今天隻要原地站著就有好運,千萬不能動。


    彭守宗心想,慕容家既然擅長“以彼之道,還治彼身”,出招越猛越要糟糕。反過來說,對手不出招,他們就不能“還治彼身”,豈不是平局美滋滋。


    ----天下哪有這等好事,小說都不敢這麽寫。


    慕容靖微笑道:“彭少俠一直太過謙讓,這一場還是請你先出招吧。”


    左手伸出,做了一個輕輕往自己這邊一招的動作。


    彭小馬原本鐵了心站著不動,忽然感到一股巨力從身後推來,不由自主地就整個人飛起來,往慕容靖那邊直撲過去。


    他心中一慌,正要驚叫出聲,隻覺又一股力量帶著自己右手往前揮,正好他已經撲到慕容靖身前,恰好變成一記重拳轟出!


    慕容靖大喝一聲“來得好!”


    右手化為掌擊出,迎麵與彭小馬一拳碰個正著。


    “嘭!”一聲巨響,彭小馬整個身形往後倒飛出去。以他多年的訓練,本來可以打個後空翻倒地卸去勁力,但此刻他隻覺得一股力量裹著他直往後退,根本無從停止。


    正當他擔心後麵撞到牆的時候,力量毫無預兆地嘎然而止。彭小馬雙腳重又著地,穩穩站定。


    另一邊的慕容靖也平平地往後飛出幾尺,但飛得沒有彭小馬那麽遠,便又落定。


    在外人眼裏看來,彭小馬先是一個高速的飛身前撲,姿勢優美至極,來到慕容靖麵前時一記重拳揮出。慕容靖則以右掌應敵,兩人一拳一掌,當麵硬碰了一記。然後各自飛開一段距離停下。


    像彭家這邊的人都覺得疑惑,不知彭小馬什麽時候練出這樣的身手,竟能跟慕容靖過上一招平分秋色。


    隻有眼光高明如淩渡虛父子和石敢當父子,看出來分明是慕容靖不知用了什麽方法,以內力挾持著彭小馬往前,然後裝模做樣地和他硬碰一掌,再各自飛開,營造出平分秋色的假象。


    真要動手,慕容靖一根手指就夠取彭小馬性命。


    淩、石兩對父子互相對望一眼,心想不知慕容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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