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碎的鱗片在時九的手臂上緩緩蔓延,她的骨骼咯吱作響,身後的血肉破開,一雙血紅色的翅膀揚起。


    黑貓大概是被吵到了,在睡夢中不安分地嚶嚶嚶了一聲。


    而兔子君睡覺則是更加不安穩,像是在演動作電影一樣,踢著兔子腿,嘴裏還喊著giaogiao,也不知道是個哪種生物的語言。


    時九擦了擦額頭的汗水,還以為能預感到什麽好事情,比如夢到她和景止重逢之類的。


    結果是劈了她九千九百九道天雷的天道。


    時九覺得有點鬱悶,緩解了情緒後,收迴了身後的紅色翅膀。


    從前並沒有這樣的狀況,就是從人間迴來之後才開始,每次翅膀冒出來的時候,後背就有兩根肋骨要斷掉。


    好在她的愈合能力比較強,疼痛隻是轉瞬之間的事情。


    作為一個資深的自虐愛好者,這些都是小場麵。


    時九起身去浴室衝個澡,眼前的場景晃了晃,她抹去了臉上的水,看著順著皮膚流淌下來的血水。


    那是凝結在後背的血塊,現在被水流衝散了。


    時九對著鏡子,伸手擦掉了鏡子上麵的水汽,沉默地看向了鏡中的自己。


    黑色的短發,蒼白的臉,單薄而又缺少血色的嘴唇。


    她伸出手,慢慢地摘掉了眼睛裏琥珀色的美瞳,隨即伸手緊緊地按在了鏡子中她眼睛。


    她一點都不像他,一點也不像…


    他的眼睛裏有璀璨的星河,很明亮,還有一個溫柔的她。


    時九從前是個天生地養的魔胎,陰險狡猾,恣意妄為,罕有敵手,作天作地,直到差點把自己作死了。


    可遇到了景止之後,當了一會脆弱又容易死去的人,她的心中卻多了一份小心翼翼的愛戀,那裏支離破碎,卻又異常柔軟。


    當他離開之後,她想要成為他的模樣,可她終究不是他…


    景止會愛那個傷痕遍布,奇奇怪怪的時九,可鏡子裏的時九,卻深深地討厭著她自己。


    她一點都不像他…


    她的眼睛裏總是黑漆漆的,就連陽光也不願意照進去。


    時九抓住了自己的手臂,她低聲地悶哼了一聲,她把自己拽脫臼了。


    時九看著無力耷拉在那的手臂,覺得沒意思,於是又把手臂裝了迴去。


    等她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正好看見了出來夢遊的焦糖。


    時九有些不放心,跟在焦糖的後麵繼續走著,她的袖口解開著,襯衣最上麵的兩個紐扣也解開了。


    頭發濕漉漉的,還帶著水汽。


    時九跟在焦糖的後麵,看著她坐在門口的階梯旁。


    焦糖撿起了地上的一朵很小的雲,抱了一會兒之後,放開了那朵雲。


    她慢慢地走著,眼睛卻一直還閉著,隨後開始蹦蹦跳跳地走著。


    焦糖到了工作的公司,然後在門口喊道:“啊,我就是全公司最靚的崽,我畫的可不是十八禁,是人類友好交流的哲學,你們這群…額,膚淺…的滿腦子黃色廢料的種馬們…”


    時九不由得伸手堵住了嘴唇,默默地笑,這個小妮子,都在想這些事情麽?


    “跪下來,舔我的腳吧,哈哈哈,你們這些卑微的凡人們。”


    她慢慢地轉過身來,手指指向了時九,“你不用跪,你脖子長得挺別致的,就給我當十八房姨太太吧。”


    “嗬,好啊。”時九唇角翹起。


    而在下一刻,焦糖卻直挺挺地向後倒了下去。


    時九彎腰扶住了焦糖的腰,聞到了焦糖身上有一點淡淡的酒味。


    大概是她們在頂樓放完煙花之後,焦糖自己迴房間又喝了酒。


    哪裏是一百一十七歲,分明還是個十七歲的小姑娘。


    “真拿你沒辦法。”時九歎了口氣。


    她從袖子裏抽出了一條帕子,附在手上,隨即把焦糖公主抱了起來。


    焦糖夢中卻念念有詞,“大兄弟,我跟你講,我那十八房姨太太,加起來都沒我正牌老婆漂亮。”


    時九的心情有些微妙,她怎麽又變了大兄弟了?她剛剛不是還被列為十八房姨太太麽?


    “唉,你怎麽不和我說話?”焦糖動了動,還伸手推了推時九。


    時九想的是,迴去又得洗個澡了。


    “唉,你怎麽不理我啊?”焦糖推搡著時九。


    “哦?那你的正房太太是誰?”時九無奈地問道。


    我其實一點都不好奇的,你可別告訴我了。


    焦糖小聲道:“花澤香菜是我正房大老婆,我跟你講,我老婆人美聲甜。”


    “嗯?香菜?”時九有些疑惑。


    “嗯,你別告訴別人哦…”


    “那你為什麽還要娶十八房姨太太?”時九有些疑惑。


    “你不懂,老婆怎麽能隻有一個呢。路邊的野花香,我隻是犯了普天之下的男人都會犯的錯,隻不過我是個女人。”


    時九微笑著點了點頭,但凡有兩粒花生米,焦糖也不至於這麽醉。


    算了,叫醒一個夢遊的人,可能醒過來就變成了傻子了。


    “要不是看在你今天過生日的份上,我一定把你扔在大馬路上睡一晚。”時九低聲道。


    焦糖聞言立刻睡著了。


    溫柔解意是不管用了,還是得嚇唬她幾句才行。


    時九把焦糖送迴了房,給她掖了掖被子,隨即打算去洗個澡。


    她一迴頭卻看見了另一個人,白袍墨發,腰間掛著翠綠的竹子,盛柯。


    窗外有鯨魚的殘影路過,像是海洋的水光,照亮了房間。


    時九沉默地看向了盛柯,她可不相信,盛柯這樣出現在房間裏,是為了說句你好,又或者是晚安之類的。


    “你放煙火了,用真的火。”盛柯道,雲荒所有人在這一夜都看到了,那一瞬間燦爛若火樹銀花一樣的煙火。


    甚至還有很多人以為是天堂的聖光,照亮了雲荒…


    “的確是我,怎麽,你要以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逮捕我麽,盛柯。”


    “從你出現在雲荒開始,這個世界的一切都開始變得費解。”


    “那是我的榮幸,又或者,是你的不幸。”時九微笑著看向了盛柯,笑容溫潤如玉,黑漆漆的眼睛裏,卻透著危險。


    “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我是來和你結盟的。”盛柯慢慢地說道。


    “哦?說來聽聽。”時九提起了一點興趣。


    “我知道,天道的弱點。”


    房間陷入了一片昏暗之中,時九的指尖有一點火焰跳躍了起來。


    在半明半昧的光影裏,時九的神情變幻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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