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會在時間的盡頭恰好重逢,一如當初我們碰巧相遇的那樣。


    時九跌在了地上,好在雲荒的地麵都是雲朵,就算跌倒了,也是跌倒在一層雲朵上,並不會覺得疼痛。


    時九抱著兔子君和黑貓站了起來,可就是因為這個小小的動作,小黑又開始不高興了。


    還沒完沒了……


    她慣著,慣著還不行嗎?


    看在它找了她幾千年,又剛剛等了她六十年。


    時九把兩個小家夥放到了地上,確保時同一時間把它們兩個都抱了起來。


    當她站起身來的時候,麵前站著一個熟悉的麵孔。


    她戴著一頂涼帽,水洗藍的連衣裙,一雙黑白的帆布球鞋,身後背著雙肩包,裏麵鼓鼓囊囊地裝著畫筆。


    “時姐姐,你真的變成男的啦!”少女的聲音清脆,笑容乖巧而可愛。


    黑貓和兔子君一時間沒忍住,先笑了起來,主人現在短發還穿著西裝的樣子,確實看起來挺像個帥哥的。


    時九看著少女滿臉期待的模樣,又想到盛柯可能有監視整個雲荒的能力,一言難盡地艱難地點了點頭。


    “那就是時哥哥了。”焦糖對著小黑伸出手,“小黑大佬,抱一抱。”


    各種被嫌棄的小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存在價值,飛撲到了焦糖的懷裏。


    “沒想到現在執行者都這麽不好混,時哥哥,你去我家吧,我養著你。”少女拍著自己的胸前二兩肉,真誠地道。


    時九笑了笑,隨即點了點頭。


    雲荒住的都是自殺者的魂魄,像貓和兔子,在雲荒是獨一份。


    現在黑貓和兔子君,在雲荒可是風雲動物,一級稀缺資源。


    在路上,焦糖和時九講了很多關於雲荒的事情,在要雲荒,也需要吃飯,需要睡覺,需要工作。


    要不然也會覺得餓了,困了。


    疼痛感雖然真實,隻不過不會流血,也不會受傷,更不會再死一次了。


    這裏靠魂力來交易,魂力可以通過各種各樣的奇妙方法獲得,每個人獲得的方式不一樣。


    不過一旦遇到使用暴力手段,違反了雲荒和平守則的人,則會被雲荒之主盛柯親自抹殺。


    不其中乏死了還想死地徹底點的,而故意找事情的人,被盛柯一根手指秒成渣渣。


    有的人自帶的魂力很多,工作完全是為了消遣時光,比如焦糖。


    在某一天的時候,說不定就會自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大多數在雲荒的住客都說,那些消失的人,是去投胎了。


    不過消失的具體原因,也沒人知道,孩子得到一根棒棒糖,說不定就消失了。


    而大人的話,即便是賺了很多錢,說不定還是沒用。


    雲荒是個無跡可尋的地方,也是個由莫名其妙的規則組成的地方。


    黑貓和兔子君在盛柯那裏蹭吃蹭喝了六十多年,到現在,它們在雲荒還是無業遊民。


    時九覺得雲荒更像是一個改造所,等到被改造成積極向上的好人之後,才能繼續去投胎做人。


    時九住到了焦糖的兩層小樓裏,這裏的布置很少女心,外觀還是保持了原來焦糖家的早餐店的樣子。


    晚餐是時九做的飯,焦糖表示這是她一百多年來,吃的最好的一次了。


    晚上的時候,時九睡在焦糖房間的地板上,打了地鋪。


    旁邊的幾個房間已經落了灰塵,但那不是真的灰塵,而是焦糖的記憶出了差錯。


    她已經記不清楚了,從前媽媽的房間是什麽樣的,裘大娘的房間又是什麽樣的。


    焦糖現在的工作是一個插畫師,專門為一個十八禁的雜誌社畫畫,副業是畫熱血機甲漫畫。


    現在她已經一百一十六歲了,妥妥的一個成年人,而且雲荒對於年齡的概念比較弱。


    隨便往屋外扔一塊磚頭,可能就會砸到一個一千多歲的人。


    焦糖趴在床邊,看向了時九,“時哥哥,你有那個麽?”


    時九的耳尖紅了紅,這小丫頭現在真的是毫無底線了……


    什麽問題都問?


    時九湊近了焦糖,坦誠地說道:“盛柯跟我有仇,現在的男兒身,是我的偽裝,你別胡思亂想。”


    焦糖聞言點了點頭,給時九豎起了一個大拇指,“時…時哥哥你真是條鐵骨錚錚的真漢子,盛…”


    黑貓默默地捂住了焦糖的嘴巴,“你可別說了,乖啊。”


    焦糖點了點頭。


    “我從前就知道,雲荒裏麵有隻會說話的貓和兔子,不過沒想到是小黑大佬你,大佬大佬,你是怎麽死的?”


    時九也好奇地托著下巴,問詢地看向了黑貓和兔子君。


    黑貓陷入了沉默中,蔫巴巴地喵了一聲。


    “淹死的。”兔子君默默地舉起了爪子答道。


    黑貓坐在床邊,爪子輕輕地按在了時九的臉上,鎏金色的眼睛定定地卡看著時九的眼睛,很平靜,沒有悲傷,隻是講述著一個事實。


    “因為主人和景止都死了,我和兔子怕屍體會被魚吃掉,所以就打開了透明房間,結果操作失誤,反倒被卷入了海水裏,然後…就是那樣了。”


    時九的尾指顫了顫,眼中閃過一瞬間的悲傷,而她卻輕輕地笑了起來,“嗯,我家小黑和小白真好。”


    “對了,焦糖,還沒給你好好介紹一下小白呢,它是地獄裏的鬼使,會十八國的語言,還會各種生物的語言。”


    焦糖聞言伸出手,和兔子君握了握手,“原來又是一個大佬啊,幸會幸會,我是焦糖。”


    兔子君受寵若驚,和焦糖握爪。


    “不過時哥哥,你是怎麽死的,你不是執行者麽?執行者不是能永生的麽?”焦糖趴在床邊,看向了時九。


    時九雙手墊在耳後,看向了好奇的一鬼魂一黑貓一兔子。


    “真的想知道?”


    “嗯。”


    今晚,似乎莫名地變成了一個自殺死法討論會。


    “大概是因為我總是胡來,所以門把我送迴原來世界了,不要我當執行者了。我是用藥物自殺的,氯仿,一種很香甜的提煉物,做了個美夢,就這麽死掉了。”時九輕聲道。


    它們酸了,人家的死法聽起來好像不怎麽痛苦的樣子。


    時九道:“別想了,都好好睡覺吧,現在已經很晚了。”


    焦糖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從床上彈跳了起來,激動地說道:“時哥哥,給你看點東西,快起床,先別睡覺。”


    黑貓和兔子君莫名其妙地看著焦糖,不知道她怎麽就突然激動了?


    時九聞言手撐著身體坐了起來。


    焦糖跳下了床,拉開了房間的窗簾,窗外夜色昏暗,有各色各樣的魚遊來遊去,在街道遊蕩著。


    時九驚訝地看著窗外的景象,她從沒見過這樣奇特的場景。


    原來雲荒的夜晚,沒有月光,是靠著這些魚來照亮的。


    焦糖打開房間的窗戶,黑貓和兔子君蹲在床邊。


    平日裏吃的瓜果蔬菜,還有魚類肉食,都是假的,雲荒是沒有動物是實體存在的。


    黑貓和兔子君是兩個例外,它們不但在自殺之後來到了雲荒,還會說人話。


    對此雲荒居民的解釋是,貓和兔子成精了,很快就要修煉成人了。


    從前是農場主的靈魂,可以種出蔬菜的殘影,從前是牧場主的靈魂,可以真的養大一匹奶牛殘影。


    然後再出售給其他的雲荒住客。


    雲荒天空上方的這片海洋,據說是千萬年前,一個被摧毀的星球上,死去了的一個海洋。


    在雲荒,海洋裏麵的生物,就像是真的存活著一樣,它們和同伴一起遊來遊去,遵循季節的變換,輾轉在不同的海域之間。


    明明知道是假象,明明已經看過了許多許多次…


    但並不妨礙小黑坐在窗戶邊上對著空氣哈喇著口水,伸出貓爪子撓那些魚類的殘影。


    一條巨大的藍色鯨魚殘影路過了窗邊,噴出了一道藍色的水柱窗外隨即開始下雨。


    焦糖伸手去接,在水裏麵接到了一串小貝殼,亮晶晶的。


    這是意料之外的驚喜。


    “時哥哥,你快看,我在雨水裏麵接到了什麽?”


    時九湊近了一點,看了看,抬眸笑道:“是貝殼,上麵還有一些珍珠粉。”


    她之前可是一時集團的總裁,對於這些珠寶之類的東西可是很熟悉的。


    “嗯?把它做成一串風鈴吧,這樣晚上的時候,如果有風的話,它就能響地很好聽了。”


    焦糖想到了就到處去找能打孔的工具,在角落裏,焦糖找到了一根紅色的絲線,還有一把螺絲刀。


    時九伸出手指,指尖有一縷紅色的火焰在跳動,“焦糖,我用火幫你燒出個小洞來。”


    焦糖眼睛亮了亮,忙不迭地點了點頭,“時哥哥,你的火焰,是魔術麽?”


    黑貓搖了搖尾巴,傲嬌地道:“才不是魔術那樣的東西呢,是魔法哦。”


    兔子君在窗沿邊上晃著頭,對焦糖道:“主人的火焰,燒了一個地獄。”


    焦糖沉默了一會兒,終於意識到當年分別之後,時九進入鬼門,都幹了些什麽事情…


    放在從前的主人,黑貓覺得燒個地獄都是手下留情,可現在這個看起來脾氣好好的主人,這件惡事大概還能吹個幾百年。


    時九指尖的火焰凝聚成紅線一般的粗細,一瞬間就穿過了亮閃閃的貝殼。


    纖細的手指飛舞,用紅繩穿過了貝殼之間的小孔。


    焦糖把用紅線穿成的貝殼們掛在窗戶的把手上,這樣每次開窗的時候,就能聽到叮鈴鈴的聲音了。


    此事已經很晚了,她們各自迴被窩睡覺了。


    盡管已經分別了很久,然而重逢的時候,她們卻並不覺得陌生。


    也許是因為太過了解彼此的緣故,反倒因為對方的存在覺得安心。


    夢境裏麵有風,吹著貝殼風鈴,有一尾藍色尾巴的人魚,跳躍出水麵。


    時九從睡夢中醒來,發現自己身上都是汗水。


    她平日裏身體很冷,一年四季都是不會流汗,真是夠奇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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