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迴到時家,這一次,時九勢必要洗刷,曾經施加在她身上的屈辱。


    時九伸出手,放在了心口的位置,輕輕地笑了,“母親,我說過的,等到我出來的時候,一定會給你一個驚喜的。曾經的預言,也到了兌現的時候了。”


    那一次她被用銀色的叉子捅入了心髒,到底是什麽原因來著?


    讓她仔細地迴想一下,好像是她說出了那句話,所有時家的人,都會不得好死,而兇手,就是她。


    當時的她驚慌失措,眼神動蕩不安,卻還是決定把預言的內容告訴給了母親。


    就像是那過去的六年裏,每個月的九號一樣。


    大多的預言關於災禍,也有的預言,關於商機,最“成功”的一次,是彩票的中獎號碼,中了一千萬。


    對於時家而言,這一千萬並不是很多,但卻讓他們在時九的身上找到了額外的商機。


    時家最小的孩子,智商最高的孩子,一定能預測出比彩票號碼更厲害的東西,比如說,算命。


    人都有一種心理,想要窺探不可探測的命運。


    無論是好是壞,當一個潘多拉的盒子擺放在他們麵前,也許是過了十年,二十年,都是要打開的。


    時九為幾個大人物預測了命運,幫他們解決了生死的危機,時家也因此扶搖直上,進入了a市最頂尖的世家行列。


    隻有錢的家族,終於有了名望。


    每次窺測未來的時候,時九的心髒就會停止跳動。


    如果時間超過一分二十秒的話,就會陷入死亡。


    但沒人會在乎她。


    時九雖然是時家的長子生下的女兒,她是晚來得女,可因為她的緣故,母親生產時大出血,再也不能生育。


    時九年幼早慧,很小就察覺出了周圍人對她不正常的態度。


    後來的時九才明白,生下了女兒,就意味著父親失去了時家的繼承權。


    隻有生出了兒子,才能繼承家產。


    母親怨恨著她,讓父親失去了他應得的財富和權利…


    直到後來,在時九身上發現了預言的能力,時九在時家才真正被重視起來,當做是潛在的繼承人培養。


    其他的孩子都過於平庸,隻有時九的腦袋靈光一點,時家老爺子便想給時九高抬貴手地破個例。


    為了研究出時九能預言的能力到底是出自哪裏,為了更好地利用這種能力,時家還雇了催眠師。


    也就是從那個人那裏,時九學會了催眠術。


    然而當時九說出這個預言的時候,一切都變了。


    等著她的,不是母親幫著她隱瞞這件事,而是一把銀色的叉子。


    劃破了皮膚和肌理,沒入了心口。


    女人披散著白色的長發,麵目猙獰地拿著餐桌上的銀叉,撲向她的場景,時九偶爾午夜夢迴的時候會想起。


    “都是生了你這個孽種,我就知道你這個孩子有問題,你一定是地獄裏的惡魔轉世投胎,你要殺了全家人,那我就先殺了你。”


    時九本可以躲閃開的,但她莫名地站在了那裏,心中存了一絲僥幸,興許,興許,母親最後並不會對她動手。


    但她還是失望了。


    盡管總是失望,失望她沒有像時家其他孩子的母親一樣,總是抱抱她,說我家寶貝真棒……


    可時九還沒有習慣,沒有習慣失望。


    後來母親把事情告訴給了時家老爺子,在所有人嫌惡又忌憚的目光裏麵,時九被送到了精神疾控中心。


    時老爺子臨別前還囑托了幾句,這是他對時九的寬容,一定要知道感恩。


    時九乖巧地點了點頭,其實她早已預料到了結局,在二十一歲的那一年,她才會從精神疾控中心出來。


    在那之前的十五年裏,她都無法離開那裏。


    這是時九長久以來活下來的希望。


    時家給疾控中心,付了一百年的醫藥費,除非是時九死了,否則不許把她放出來。


    直到再後來,時九才預感到,並不是時家的人來接她,而是一個全然陌生的人,要帶她離開…


    如果真的像是預言的那樣,時九讓他們時家所有人都不得好死,那才是真的糟糕的事情。


    那些曾經模糊的記憶,在走入時家的宅子裏的時候,漸漸清晰了起來。


    時九忽然笑了,原來命運早就在時家人送她去精神疾控中心的時候,就已經注定了。


    如果時家沒有那麽心狠手辣,興許她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時九。


    也許,她還應該說句多謝了。


    時九笑著道:“歡迎各位,參加我曾經的家。”


    對時九的過去一知半解的她們,選擇了沉默。


    往往時九笑得越是陽光明媚的時候,越是代表著,她現在並不開心。


    六個人走進了時家的宅子,那些古董什麽的都留了下來,最大程度保留了時家原本的景象。


    宋錚付的那一個億,


    隻是陽光照進房間的時候,空氣中四處彌漫的灰塵,卻顯示了這裏缺少活人的氣息。


    “拿著工具開始打掃吧。”時九道。


    “唉,本來以為你是帶著我們來享福的,沒想到是帶我們來打掃衛生的,你真是太讓我失望了,九九大寶貝。”徐溪嘟噥道。


    許梵拍了拍徐溪的肩膀,“打掃完衛生了,就帶你去搶奪家產。”


    徐溪的眼睛亮了亮,“好啊好啊。”


    打掃完衛生之後,各人選了房間。


    時九還是去了她的房間,那甚至都不是個廂房,隻是個花房。


    那時候時九年齡小,在上完當天的課程之後,總是喜歡往花園裏跑,於是便把花房打掃出來給了時九住。


    後來時九也沒在時家長大。


    晚上的時候,時九帶著他們幾個人,開著勞斯萊斯,到了a市最高檔的酒樓吃飯。


    她們在包廂裏吃的是川菜,辣的鼻涕眼淚一把流。


    時九一喝酒就會亂親人,還是不分對象是誰的那種。


    喝酒的提議便被時九嚴詞拒絕了。


    接下來去了一趟超市,買了一些食材,還有一些新衣服和新的被褥床單餐具之類的物品。


    於是便有了這樣的奇景,六個姿色各異的俊男靚女,手裏大包小包的拎著東西,塞滿了勞斯萊斯的後備箱,還要懷裏抱著一些。


    這張照片被某個路人發了出去,雖然外貌模糊。


    但為首的時九那不容忽視的氣質,還是在糊了的畫質裏格外惹眼。


    尤其是她還極為優雅地拎著兩大袋子,看起來比她人還寬的袋子,裏麵裝著果蔬肉類。


    肩膀上還挎著一個包,裏麵放著各式的調料品。


    聞銳和燕聞也很驚訝,一個看起來那麽單薄的姑娘,怎麽就能拎起來這麽重的東西。


    這張照片的名字叫做,開著最貴的車,拎著最多的菜。


    時家老七是個沉迷網絡的高三少年,現在已經是第三年讀高三了。


    他刷到這張照片的時候,隻是評論了一句,“妹子看起來挺正點的。”


    他大概不會想到,他評論的人,就是他妹。


    迴了時家的宅子之後,把買的東西放置到合適的位置。


    碗筷放到廚房的水池旁邊,果蔬和肉類放到了冰箱裏麵。


    許梵她們各自拿了嶄新的被褥和新的衣服。


    時九補交了電費和水費,當房子裏的燈都打開的時候,終於像是時九記憶中的那個時家了。


    燈火萬千,卻也很冷。


    時九昏昏沉沉的睡了過去,夜晚的時候,她的頭上悄無聲息地長出了紅色的犄角,身後壓著一對紅色的翅膀。


    夢裏有一隻黑貓從天而降,壓在了時九的肚子上。


    還有一隻毛絨絨的兔子。


    時九伸出手,下意識的拍了拍,溫聲道:“小黑,乖,到床底下去睡覺。”


    當她猛然間從夢中醒過來的時候,時九卻有些恍惚。


    黑貓,兔子君…


    還有景止。


    他們都不在了。


    異世界裏發生一切,就像是一場幻夢一般。


    時九還以為門要鎖她個幾輩子,卻沒想到,她才當兩個世界的執行者,就把她放迴來了。


    大概是看在她拆了一個地獄的份上,不想要她當執行者了。


    時九垂眸,看向身後的紅色翅膀,伸手摸了摸頭上的犄角,可以確定的是,那不是一場幻夢。


    那她到底是什麽?


    現在這個人生裏的時九,又是什麽?


    難道就像是玄幻小說裏麵,她是來下凡曆劫的。


    等到曆劫成功,就能去當神仙了。


    時九的思緒亂糟糟的,她伸手,手指穿過頭發,吃吃地笑了。


    等到她完成了對時家的複仇,幫許梵她們得到想要的東西,她就去雲荒。


    時九知道,這一切都和雲荒那個地方有關。


    林梓,焦糖,朱璣…


    她所有的疑問都能在那找到答案。


    關於她是誰,景止又是什麽人。


    時九披著一件衣服,走到了窗外,天上的月亮很漂亮。


    “a市和江城不一樣,一年四季總是很暖和,等到一切都結束的時候,去我的世界看看吧…”


    她當時好像是這麽騙林梓的,那個笨蛋林梓,總是愛哭鼻子。


    “焦糖是聰明的小鳥,才會抓住上帝遞過來的短樹枝…”


    焦糖是個膽小的女孩子,她也很笨,願望竟然是要找到自己死去的原因,哪有自殺的人,還好奇自己是怎麽死去的。


    “你欣賞我的美貌,是wink哦。”


    朱璣是個漂亮的女妖精,是她的老師,也是個傻瓜,放棄了恨一個人,卻決定愛一個人。愛,其實比恨更辛苦。


    都是一群笨蛋,可時九為什麽覺得,現在對著月亮淚流滿麵的自己,更像是一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她原來也不是,總是從容不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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