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問題涉及到景止的時候,向來冷靜自持的時九,就罕見地慌神了。


    她垂著頭,盯著自己的手指出神,臉色也白了幾分。


    唉,想要在景止麵前當一個正常人,真的好難啊…


    她從現在開始,改過自新,重新做個好人還來得及麽?


    林阿飄現在心情很美好,時九把許竹白那家夥揍了個半死,壓抑在她心中的那一口怨氣散了一半。


    “鐵門,鐵窗,鐵鎖鏈…”


    林梓輕聲唱著,鋼琴家的樂感就是好,這般淒慘的調調,還能唱的這麽好聽。


    時九靠在牆上,無奈地歎了口氣,看守所裏現在就她一個人,當然,加上一個林梓,就算是一人一鬼魂了。


    現在世道真好,連個陪她蹲看守所的人都沒有。


    今天的許竹白的話讓時九覺得有些奇怪。


    林梓是個左撇子,林梓的手腕上有紅色胎記。


    可從時九到這個身體開始,依舊是用右手習慣,也從來沒有看見過紅色胎記,甚至在她心口和手上的傷痕,在漸漸浮現。


    這到底是怎麽迴事?


    是她的靈魂到來,導致身體隨之發生了變化?


    還是這原本就是她的身體,隻是表麵被扭曲掩藏了起來?


    冥冥之中的規則,似乎把她和林梓都玩弄在了股掌之上。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時間最終會給出一個答案的。


    隻要把林梓全部的要求都滿足,帶她迴到她的世界,就算是完成了任務。


    許梵她們還在疾控中心等著她帶她們迴去。


    時九不由得笑笑,問道:“林梓,今天開心麽?”


    其實今天林梓要她再問一遍許竹白的時候,時九還擔心了一下。


    要是許竹白那家夥良心發現了,那她是打還是不打…


    但卻沒想到,許竹白還是毫不猶豫地選了他妹妹。


    妹控的家夥真是不可理解。


    要是林梓因此變得更加鬱鬱寡歡,當個愛哭鬼的話,時九會很苦惱的。


    “開心啊,不過時九,證據真的不要了麽?”林梓問道。


    “騙他的,你還當真了。以後還能拿這件事繼續威脅他,那隻是一個備份而已。”時九笑了笑。


    也是這時候,林阿飄才意識到,看起來溫溫和和的時九,笑著時候,竟然有種陰險的感覺,像是惡魔默默地伸出了利爪。


    不過這惡魔,一定是地獄派來拯救她的蓋世英雄。


    從天而降的某蓋世英雄時九,偏偏就被景止迷了心神。


    當問及要讓誰來保釋她的時候,時九下意識地想起了景止。


    景止給了時九一種安全感,他似乎是個她可以依賴的人。


    與此同時,時九卻並不願意依賴景止,依賴就像是罌粟花。


    等到中毒已深的時候,除了刮骨療傷就沒別的辦法了。


    時九的背影有一種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複還的淒涼感。


    手抓著冰冷的欄杆,神情淡淡的。


    她不想讓景止知道她是一個暴力傾向的人,她想在他麵前當一個正常人,為什麽這一點就那麽難呢?


    “時九?時九?”


    時九沒理她,漆黑的眼睛裏一片空明,顯然已經神遊天外了。


    “時九,你在想什麽?”


    “想景止。”


    “…”


    林阿飄覺得時九現在就跟鬼迷心竅也沒什麽區別。


    而罪魁禍首景止就是那個鬼,還是個豔鬼,一顰一笑勾人魂的那種。


    “時九,景止要來了,我躲一躲。”林梓的靈魂又融化在了空氣中。


    時九她現在有些後悔,她就不該打急救電話,讓許竹白流血過多死在那就算了。


    然後在他身上綁幾塊石頭,拋屍到江水裏…


    這念頭一出來,時九都被自己嚇到了,她已經開始從自虐型人格轉為虐別人的人格了嗎?


    時九在心裏假假地祈求了一下許竹白還是好好活著吧。


    這樣的話,她就算是個好人了吧?


    時九下手還是知道分寸的,許竹白的那一身傷也就看起來唬人,骨折了幾處,五髒六腑都還好好的。


    比起林梓那種直接斷手斷腳的,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景止是在二十分鍾後到的,他穿著一件米白色的毛衣,還有一件寬鬆的運動褲,套著一件深黑色的針織外套。


    琥鉑色的眼睛裏滿是擔憂,頭發有些淩亂,像是剛從床上爬起來,趕到了這裏。


    他站在柵欄麵前,骨節分明的手攥著鐵杆,有些惱了,無奈地說道:“過來讓我看看,江城大橋邊打人的林小姐。”


    時九下意識地瑟縮了一下身體,下定決心以後不親自幹壞事了,她如此這般,在景止麵前著實是有些丟人。


    她慢騰騰地走到了景止的麵前,垂著頭,眼眸低垂,不敢看他。


    景止透過柵欄,伸出手來,時九下意識地縮了縮頭。


    但出乎意料的是,景止的手隻是輕輕地撫摸了一下時九頭頂的發,低沉如夏日小提琴曲的聲音裏,竟然帶著些倉惶,“我還以為你受傷了。”


    我很擔心你,下次不要這樣了。但有的話隻能止於唇齒,存於心間,因為他們隻不過是普通朋友……


    時九一時哽咽,平靜地像是一潭死水的心湖,頓時波瀾四起,心神搖曳,她連忙背過身去,吸了吸鼻子,悶聲道:“對不起,景止。我下次不會了。”


    景止看著背對著自己的時九,露出了一抹他也不曾察覺的,寵溺的笑容,真是個奇怪的女孩。


    他覺得自己現在也很奇怪,大半夜地不睡覺來警局接她,心裏像是著了火,又像是發了大水,忽冷忽熱,晦暗不明。


    他溫聲說道:“罰金都交了,許竹白的事情警察也沒有證據,等到許竹白醒了之後,如果他報案的話,警察才會處理。


    “走吧,我帶你迴家。”語氣裏帶著他也不曾察覺的寵溺和寬容…


    時九在聽到“我帶你迴家”的時候,明顯地錯愣了一下,恍惚間像是又迴到了精神疾控中心那個四四方方的病房裏。


    但有人對她伸出了修長又好看的手,說道:“走吧,時九,我帶你迴家。”


    她心裏一片清明,抬眸看向了景止,唿吸一窒,低聲道:“景止,謝謝你。”


    對不起和謝謝這兩句話,是景止從時九的口中聽到的最多的話。


    他抿著緋紅的唇,微微一笑,說道:“沒關係,我們是…朋友。”刹那間的笑容,如同閑花照水,迷了時九的眼。


    她有些信了,景止若是鬼神,那必定是個豔鬼,但他是個人,那便是個傾國傾城,膚白貌美大長腿的美人。


    若是能醉臥景止美人榻,便是讓她勾了魂,失了魄,也心甘情願。


    時九覺得自己鼻子裏有一股血腥味,一抹,手指上是自己殷紅的鼻血。


    她眨了眨眼睛,有點懵,默念了兩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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