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梓終於意識到,她這是被時九套路了。


    時九說要找偵探是一個借口,真正的目的,是讓林梓不要管她浪費電…


    迴去繼承家產就是少奮鬥二十年,彈鋼琴勉強維持生活什麽的。


    時九真的好不願意啊…


    更何況,銀行卡裏有八位數的存款,混吃等死實現人生的終極目標,難道不好麽…


    時九坡腳在雪地裏走著,鼻子凍得紅紅的,神情懨懨的。


    平日裏時常帶在臉上的清淺笑容,此時也有些僵硬,繃不住了。


    時九問道:“林梓,江城的冬天是總是這麽冷,還是隻是這個冬天特別冷?”


    林梓柔聲答道:“總是這麽冷。”


    “等到事情都結束了,把那兩個家夥收拾了,等下一個冬天,我們就去一個暖和的地方,去我的世界吧,你說好不好?”


    時九誘騙道,就像是個披著羊皮的狼,在騙一個單純的兔子,迴狼窩。


    時九唿了口氣,站在雪地裏,看著百米外的,懸崖邊上的家,白色的尖頂別墅。


    “好。”林梓答應了,“大仇得報,我的靈魂就歸你,反正,我也沒有來生。”


    時九瞳孔縮了縮,有一瞬間的動搖,輕聲問道:“自殺的人,如果沒有來生,那他們會在死後會去哪?”


    “我以前遇到過將死的人,那些自殺的人們說,有一個叫雲荒的地方,但我沒去成,因為背負的怨氣太重…”


    時九沉默了下來,“你的靈魂,一直在一年的時間裏來迴遊蕩,就從沒想過,放棄這一輩子的事情,去雲荒麽?”


    “既然沒有下輩子,時九,這輩子,我不甘心就這樣過去了。”她的聲音很柔弱,卻帶著一股子寧折不彎的韌力。


    固執的傻瓜…


    到了在念灣的家,時九輸入了密碼,進門。


    別墅裏很暖和,時九換上了棉拖鞋,對著空蕩蕩的房子說道:“我迴來了。”


    她將房子所有的燈都打了開來,打開暖融融的空調。


    時九拿了換洗衣服,到浴室裏洗了個熱水澡。


    熱氣騰騰的水流衝刷過冰冷的身體,整個人都暖和了起來,她赤著腳,仰著頭看著花灑裏的水,衝刷過眼睛的時候酸酸澀澀的。


    時九愣了愣,意識到不好的情緒又上來了,隨即關掉了花灑,伸出手抹掉了臉上的水滴。


    她麵對著鏡子,擦去了上麵的水霧,卻看到心口上有一道蔓延開的疤痕,像是蜈蚣一樣。


    有的傷口,是傷在靈魂上的,這輩子都逃不開,也消除不掉。


    就算是時九換了一具身體,也無法磨滅她就是時九的事實,她無法拋卻過去,從頭來過。


    時九裹上浴巾,離開了浴室。


    浴室外的房間明亮又暖和,水晶燈的棱角折射出斑斕的彩色的光芒,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一個夢幻泡影。


    那個四四方方的,隻有一個鋼化玻璃小窗戶透著光的病房,似乎已經是很久遠的事情了。


    時九盤腿坐在沙發上,歪著頭擦著濕漉漉的頭發。


    周邊的場景似乎在一瞬間和離開疾控中心重合,她抿著唇,冷眼將手裏的毛巾扔到了地上。


    耳邊似乎有聲音一遍遍地告訴她,她一直沒有離開過疾控中心,她永遠都逃不出那裏。


    時九這個名字,從被賦予開始,代表的從來都不是幸運。


    曾經短暫的寵愛,也不過是那些人看到她有利可圖。


    時九抱著膝蓋,把頭放在膝頭,腦袋又渾又脹。


    屋外有群鴉飛過,呱呱呱地叫著。


    時九抬起頭,雙眸陰沉沉的,像是無盡的深淵。


    她的臉色慘白,神情淡漠,如同神祗一般。


    時九慢條斯理地從沙發上放下了腿,嘴角噙著笑,徑直走向了廚房。


    那裏有鋒利的刀,隻要在手上或者腿上隨便割一刀,她就能夠重新開心起來的。


    林梓隨即意識到,時九又發病了,這厄運重重的九號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時九,你怎麽了?”


    “時九!”


    “時九,時九,別這樣……”


    林梓的聲音裏帶著哭腔,但於事無補,她隻能看著時九一步步走到廚房。


    時九的指尖劃過一把把刀的刀尖,最終挑定了一把切牛排的餐刀,隨手一拋,在空中轉著圈,刀柄穩穩地落在手心。


    林梓看到了時九的身後,有一個黑色的輪廓,籠罩著身形,白色的靈魂漸漸被黑色的陰影籠罩。


    時九的左手握著餐刀,對著右手比劃著,像是在思忖著到底如何才能夠劃出完美的第一刀。


    此時她發病的景象和在博覽中心的時候是不同的。


    那時候的時九雙目赤紅,單薄地像是紙人,卻理智尚存。


    此時的時九已經在奔潰的邊緣,又或者說她已經變成了另一個人…


    她根本就聽不到林梓的話。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客廳茶幾上的手機響了,是青石巷的鋼琴曲。


    時九轉過頭去,看向了茶幾上震動的手機,她握著刀,一步步走向了茶幾。


    素白的手拿起了手機,是一個陌生的來電,她不緊不慢地按下了掛斷。


    然而五秒之後,手機鈴聲再次響起,再掛斷,再響起…


    時九微皺著眉,按了接通,傳來的是熟悉的聲音,溪澗清流一般,清涼又暗啞,“喂,你怎麽不接我電話?”


    時九的手僵住了,她忽而笑了,慘白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


    她放下了手中的餐刀,溫聲唿喚著他的名字:“景止。”


    林梓無語了,自己都要急哭了,結果人家景止一個句話就讓發病的時九迴歸正常了…


    友盡吧,這該死的,冷漠無情,看臉的世界!


    自己和景止相比,雖然容貌略遜一籌,但是有胸有屁股的。


    偏偏時九發病的時候,景止是明月光,卻連她是誰都不知道了。


    果然朋友如手足,野男人如衣服,斷手斷腳的人很多,但是大街上裸奔的卻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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