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到山下的張村,馬周向村人打聽,百鳥朝鳳是怎麽迴事。有許多村民一聽,上下打量幾眼,趕忙找借口遁走,不理會馬周。


    馬周有點尷尬,哪兒漏出破綻被村民看透了?應該沒有破綻!與當地村民口音雖然有異,但這兒臨近洛陽,南來北往的過客多如過江之鯽,村民見怪不怪才對。若真有漏洞被人看透,早就有人到張家報信,把自已捉起來!


    可是,從百姓的表情舉止中,馬周看出一種恐懼!他們恐懼的並不是自已,而是自已問的問題:百鳥朝鳳!這裏麵越有玄機,越是藏著不可告人的目的!這拔人問不出所以然來,再問一拔人!


    隨後,馬周連續問了幾拔人都灰溜溜的走掉了,沒人願意深入談論百鳥朝鳳。最後,來到一個偏僻的地方,這兒沒有其他人,隻有一個六十餘歲的老者,滿臉皺紋在臉上打折子,一個人孤零零呆在牆角下曬太陽。


    “老爹!閑著呐!”馬周主動示好,一臉笑意走過去,一蹲,和老者並排蹲在牆角。


    “啊?——你說啥?”老者耳朵還有些背!


    “我說,今天天氣很好啊!”馬周提高聲音說。


    “啊!你不是本地人吧,從哪來的?”老者這次聽清了。


    “我山東人氏,來附近做木柴生意!”馬周繼續高聲說。


    老者欣慰的笑了,指著村南的林子:“那兒有木頭,你算找對地兒了。”


    “是啊,來這兒一看,這是要發財的節奏。可是,我還聽說,這裏出了一個什麽百鳥朝鳳,老爹知道怎麽迴事麽?晚輩非常感興趣!”馬周順口提出想知道的問題。


    老者一聽,臉色一怔,顫微微的起身就走。


    “談得好好的,老爹怎麽就走了?”馬周非常沮喪!


    “天快黑了!我迴家得去飲牛!你是外鄉人,早點離開張村吧。”老者心地還很善良!


    馬周直覺有戲,趕忙也起身,隨老者一起走,邊走連問:“為什麽村裏人一聽百鳥朝鳳就沒人說真話呢?”


    “我老了,聽不懂你說的啥。你要想知道真相,就去找張旺材!他與張蒿薪是死對頭,他才會告訴你!”老者說完,徑直走掉了,哪怕馬周在身邊連連發問,也不再搭話兒。


    通過打聽,馬周找到張旺材家,一家貧窮的農戶,窮得院牆也建不起,隻用樹枝紮了一道稀疏的籬笆牆,院內雞鴨成堆,狗貓在大空隙裏鑽來鑽去,如出無人之境。這道籬笆牆連貓狗也防不了,更別說防人了。


    馬周站在門口喊了幾嗓子:“家裏有人在嗎?”


    不一會兒,屋門打開,一名四旬左右的中年男人一臉迷茫站在門口,把馬周打量一會兒,問道:“你是誰?從哪兒來的?”


    “先打開門讓我進去好吧?路遠口渴,討口水喝!”馬周不得已說了謊話,這一說,還真覺得口渴了。


    中年男人打開門,把馬周讓進屋,從井裏舀一瓢水讓馬周喝。


    馬周喝了幾口,泉水甘甜,正好解渴。然後馬周問:“這位老兄是不是叫張旺材?”


    “啊?你怎麽知道?”張旺材懷疑地打量馬周,提防心頓時提高。


    馬周也沒有隱瞞,把整個過程竹筒倒豆子全講出來,說話時稍稍透露,自已受上麵之托來調查這件事。隻要查明真相,就還村民一個公道。


    張旺材打量馬周幾眼,表情非常古怪,看看四周無人,說:“你說你受人之托,我也不了解你,不敢相信你說的話。但是,什麽百鳥朝鳳,我可是沒聽說過。”說完,也不理馬周,轉身進了屋。


    連張旺材也不告訴自已?馬周正在驚詫之際,他又出來了,手裏多了一個碗,碗裏裝著粟米。來到院子裏,也不理馬周,隻管喂雞,嘴裏“咕咕咕”叫著。雞鴨聽到咕咕叫聲,一窩蜂趕過來,圍著張旺材打轉。張旺材撒了一把米,雞鴨一會兒吃幹淨。然後,張旺材走到哪裏,雞鴨跟到哪裏,直到一碗粟米全部撒完,雞鴨吃飽了才慢慢散去。


    眼前這一幕讓馬周目瞪口呆:這不就是“百鳥朝鳳”的現實版?


    不要說雞,就是人類形成習慣,到吃飯的時辰也有同樣的行為!什麽“百鳥朝鳳”?純屬踏馬胡扯!張蒿薪果然在沽名釣譽!可笑可歎啊!自已出身家戶,連這個常識竟也忘得一幹二淨!還好通過實地考查,查明真相,才沒被他糊弄過去。


    但是,作為同村人,那些人為什麽一提起張蒿薪就十分害怕的樣子?可是無論怎麽問,那農夫張旺材都不肯吐露真相。後來,沒有辦法,馬周隻得亮出真實身份。說是受皇帝之托,來這裏調查張蒿薪的“百鳥朝鳳”祥瑞真假。不管張旺材以前受了什麽委屈,隻要把真相講出來,一定還他一個公道。


    一聽皇帝派人,張旺材眼淚掉下來了,把馬周讓進屋裏,不住的長籲短歎。


    馬周再三安慰,他才講出實情。


    山北有一條河,村民都在河裏逮魚,再到坊裏賣些零花錢。張旺材在村子裏是有個“魚精”的綽號,意思是說,全村人裏數他逮魚最多最賺錢。張蒿薪有個兄弟叫張石薪,也經常去逮魚,剛開始倆家關係很好,一起出去打魚,一起到坊裏賣。


    後來,張旺材花高價買來一些魚網,在河裏圈起來養魚賣魚,還在水裏養了一些鴨,越來越發財。張石薪睹財起意,向張蒿薪告了一狀,找借口把張旺材的魚全部沒收,交給他的堂弟張石薪經營,還不允許張旺材下河逮魚。


    這對張旺材來說等於要了老命。種莊稼他不在行,隻精通逮魚養魚,斷了魚塘就等於斷了炊!如今,一家五六口人,隻靠養雞維護生活,快要活不下去了!


    不僅如此,整個郟縣的事務,張蒿薪都靠著酷吏管理的。凡是有人去報官,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被告逮起來遊街示眾,讓百姓用雞蛋蔬菜等砸他!沒有幾天,被遊行的人羞憤交加,死去的十之八九。在這樣高壓之下,再也沒人敢於告狀。因此,在外人看來,不明情況的人看來,郟縣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形勢一片大好。其實真實情況下,這裏的百姓苦不堪言,都盼著張蒿薪趕快離開此處。所以,他搞出什麽百鳥朝鳳的假相,百姓都知道,也樂得替他掩飾,目的就是把這尊瘟神趕快送走!


    馬周義憤填膺,這一切好名聲原來全是騙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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