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周趕到郭府,讓守門府兵進去向郭化元稟報,說自已有事拜見。


    一名府兵進去稟報,馬周站在門口等候時,瞟了幾眼守門府兵,故作疑惑地問他們,曾有一名絡腮胡也在這裏做守衛,現在為何不見了?其他守衛迴說,他犯錯誤被趕走了。又問他去了哪裏,眾守衛迴答時支支吾吾語焉不詳。馬周知道,這些守衛肚子裏有話,礙於自已是郭化元的同鄉而不敢直說。


    也就是這時候,馬周突然醒悟,假扮成絡腮胡混入郭府作守衛,李白璧手裏有一套改頭換麵的絕活。臉上的相貌都可改變掩飾,何況屁股上有個小小傷口?掩飾起來豈不更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了?


    這樣也意味著,行兇殺人的一定是李白璧無疑。郭府肯定有強盜被殺,再來求證則屬白跑一趟。可是已讓府兵進去稟報了,這時候無緣無故突然離開,將會引起郭化元的不滿和警覺,隻得硬著頭皮等下去。


    所幸沒等太久,那府兵喜滋滋迴來,伸手向門裏作出請的動作,帶領馬周來到偏房候客室。府兵走後,馬周等了將近兩個時辰,郭化元一直沒來會見。


    馬周等得非常心焦,等奴婢進來再添奶子的時候,便向她悄悄打聽,是不是府中發生了什麽大事?為何郭明府這麽忙,好半天都沒見他的尊駕?


    那奴婢見過幾次馬周來郭府,還與郭化元一家人親密地吃早飯,拿他不當外人。神秘兮兮走到門口,朝外看看四周無人,她才迴身悄然說道:“可是了不得了!也不知哪裏的人,吃了熊心豹子膽,昨晚竟敢夜闖郭府行兇作歹,將府中重要客人傷了幾名,他自已也受了傷。郭明府為此事正忙得焦頭爛額,當然沒時間來見你啦!再耐心等會兒吧。”


    “哎呀呀……”馬周失聲叫出來,奇怪地問道:“郭府竟然也會不安全?世道真是亂了!那些客人是什麽身份,怎麽個重要法?”


    “噓——小聲點,別讓其他人偷聽走了。不然郭明府又該怪罪我多嘴多舌。”那奴婢看一眼門外,埋怨馬周大驚小怪,然後才說:“我一名下人,哪知道那麽多事情?也就是府上有人被殺死,其他下人議論,我聽了個大概,才知道的確發生了這件事。平時來這裏的人,穿上官服看起來長得都一樣,我哪能看出來他們有什麽不同之處?”


    聽那奴婢有所埋怨,馬周忙捂住嘴,說悄悄話似的問道:“那郭小娘子應該知道何人被殺了吧?麻煩你給她通稟一聲,就說馬莊村有名少年郎在這裏等她。”


    那奴婢露出為難的臉色,搖搖頭堅決地迴道:“雖然你和郭明府一家人很熟悉也很親密,可我隻是前廳的一名打雜奴婢,哪能冒然闖到後園見郭娘子?她的一切事情,都由郭小丫親自安排,她在郭府地位可高了,跟半個主子似的,我可沒膽冒犯她。”


    竟然誰也見不了!馬周有些左右為難,心不在焉端起奶子喝一口,又問:“那讓郭小丫抽空來這裏總可以吧?她忙裏忙外的,總有空閑時間吧?”


    “她?”


    那奴婢撇撇嘴,吐舌頭做個鬼臉說:“你來得非常不湊巧!她在會客廳正忙碌著招待著客人,郭明府也在那裏。不結束會客,她也抽不出空兒來。”


    馬周更失望了,猛地把杯子放下,賭氣地說道:“那好吧,看來這次來的確實不湊巧了。已經兩個時辰了,我也呆悶了,到外麵院子裏走走。”


    那奴婢嫣然一笑,交待道:“已經兩個時辰了,隨時都會結束會客,千萬不要走遠,免得到時候又找你不到!”


    馬周答應一聲時,前腳已邁出了門檻。


    這時候已是十一月深秋季節,臨近冬季,庭院裏枝葉蕭蕭,滿目蒼涼。剛出候客室,一股秋風掀起衣角,一片寒意盎然襲來。馬周下意識地把衣服掖了掖,以驅趕迎麵而來的涼風。


    以前的古書常有客人無聊閑逛花園偶遇大小姐,兩人一見鍾情因緣得福的情節。可在這種鬼天氣下,連殘花敗柳也見不到一棵,觸目皆是蕭條冷落,賞什麽花遇什麽美人!


    那些大小姐難道都是腐女,輕易倒貼給一個從不相識的男人的懷抱,再發生個一丶夜丶情?難道她們八輩子沒見過男人,一直處於饑丶渴狀態麽?節操碎了一地,淨是胡扯八道。


    這次光臨郭府,因為沒有一件事順利如意,馬周便滿腹牢騷,恨恨地一陣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出靈感,馬周突然找到了拜會郭化元的最佳借口,一會若是見到他,就稱說來荏平一時倉猝,沒準備足夠的過冬衣服,最近要迴馬莊村一趟帶東西,作為同村人便想問他有沒有什麽事要辦什麽話要交待。


    馬周還覺得,到了冬季,天氣嚴寒,椅子麵光溜溜的肯定凍屁股,做些配套的布墊,釘在交椅上一同出售,將收到意料之外的好效果。將來到了夏季,再做一些合適酷暑天氣的沁涼交椅,自然也能賣個好價格。


    在院子走了一會兒,馬周離會客室已經走遠了,偶然迴頭,看郭化元是否結束會客來見自已。這時,卻發現會客室門口站著一條威風凜凜的大漢,因為離得遠,看不清楚那人長什麽模樣,隻在心裏揣摩道:興許他也有要事求郭化元幫忙的吧。心裏想著,便轉迴頭,繼續往前走。


    剛走了兩步,馬周突然收腳,再也邁不開腿了。像一條魚從冰窖跳出來,瞬間被凍成一根魚棍,從裏到外全身心透著一股浸入靈魂的寒意。


    那條威風凜凜的大漢,穿一身淡黃色的府兵裝束,腰間挎一把長長的陌刀。身高有七尺左右,胸寬背厚,須發皆張,一頭狗熊突然從原始森林闖入人間似的。剛一見他覺得有些眼生,雙方距離有些遠,馬周一時也沒在意,迴過味來又覺得有些眼熟,隱隱約約覺得那大漢臉上還有一條長長的刀疤。


    馬周快速轉身,麵朝會客室向那大漢仔細打量,看他臉上究竟有沒有刀疤。那大漢站在門口也以奇怪的眼神,正向自已看來,不由自主的還把手伸向腰間的陌刀,好像隨時會猛撲過來,與自已展開一場殊死拚殺。仔細一看,那大漢臉上果然有一道明顯的刀疤,像一條猙獰的蜈蚣曲折盤在臉上,使他的麵相看上去非常的威猛可怖。


    “我了個擦!那不就是前段時間,帶領一夥府兵假扮強盜闖入馬莊村又殺又搶,壞事做絕天良喪尺的刀疤臉麽?”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馬周心裏的怒火“騰”的一聲頂到太陽穴,咬牙切齒罵道:“這個該死的雜碎,沒想到在這樣的環境下,老天讓他撞入自已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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