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下,像是倡伎優伶這類,哪怕是已經被納做妾, 也是可以輕易送人的, 甚至還能拉近雙方關係, 就像當初呂不韋將趙姬送給嬴子楚一樣。


    不過葉煜哪怕為難也沒有這麽做。


    他沒什麽重男輕女的觀念,更沒什麽濃烈的大男子主義, 雖然他也不敢保證自己處處一視同仁,可本質上仍是尊重女性的。


    隻因個人喜好,就將無辜女子不由分說地送人, 這種事他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且不說如果所贈非人, 害了這些人怎麽辦,就是真給她們送了個好人, 日後混了個寵妾的地位,葉煜也覺得良心不安。


    “去將她們喚來。”葉煜思索了一會兒說道。


    段管事應聲退下,不一會兒那還未安置的, 仍穿著趙國服飾的五名女子就款款而入, 整齊劃一地朝葉煜行禮, 她們比葉煜在趙國接觸的那些倡女更為貌美,趙王貪歡好色,審美自然不錯,送出去的必然都是頂尖的。


    她們舉止之間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帶上了幾分勾人的媚意,但是恰到好處,並不引人反感。


    隻是這些媚眼就好似拋給了瞎子看一樣,葉煜無動於衷,毫不留情地說道:“我沒打算納你們,也對樂舞一途沒什麽的興致,你們若是依舊想要表演歌舞,我可送你們入樂府,或者你們有什麽別的去處想去,也可以告訴我。”


    五名趙女露出驚異之色,她們完全沒想到葉煜會如此打算,都是難以置信,麵麵相覷,一點聲音也沒發出。


    葉煜也隻自己的行為有些略奇葩了點,若是家中有妻子,他這麽做常人也都能理解,隻是他現在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府中沒有女眷,卻將五個貌美如花的女子推了出去,誰不訝異呢?


    就連段管家都覺得五個全推出去太可惜了,怎麽說也要留下一兩個,充充後院。


    她們不知所措了好半響,站在最右邊的女子見葉煜神情不似做假,遲疑了片刻道:“妾願入樂府。”


    葉煜點點頭,有了這個起頭,接下來有站出了三名女子願意去樂府。


    葉煜看向站在最中間,那個始終沒有說話的女子問道:“你呢?是有什麽想去的地方嗎?”


    那女子是五人中長相最為出眾的一個,她伸著蝤蠐玉頸,雙目含情地看著葉煜,柔柔道:“妾不願入樂府,將軍若是不喜歌舞,妾願為將軍端酒,做一婢女。”


    葉煜聽出了她的野心,心下不悅,但也沒有發怒,隻是毫不猶豫地駁迴道:“我府上不缺人差遣,你再尋個去處吧。”


    那女子咬住下唇,餘光看了看周邊的同伴,考慮了一會兒,麵帶遺憾道:“謝將軍為我等思慮,實乃大恩,妾願同姊妹們一同入樂府。”


    葉煜把他們交給段管事去安排了,宮中樂府他弄幾個能歌善舞的女子進去還是沒問題的。


    解決完事情,他倒頭睡去,自是不知道外麵又因他的舉動悄然出現了一些流言。


    不過就算他醒來了,也不會知道,畢竟他又不是自戀,天天讓人盯著市井間關於自己的消息什麽的。


    待到過幾日葉煜慣例去拜訪一票友人,莫名其妙收到了一堆的戲謔。


    “這又是怎麽了?”葉煜茫然地看著麵前的李信。


    李信哈哈大笑道:“前些日子你可是把那趙王所贈的五位美人扔到樂府去了?”


    葉煜點頭道:“卻有此事,不過論不上扔之一詞。”


    李信說道:“外麵有人說你精通樂理,那五女卻是頻頻出錯,你忍無可忍之下便將她們打發到了樂府去修習。”


    葉煜無奈道:“都是些的胡言亂語,趙王所贈的女子哪裏會如此拙劣?而且我堪堪認個五音,也從未奏樂過,怎麽就傳出精通樂理了?”


    李信又是笑了起來,“我們當然知道你不通這些,不過流言不隻這個。”


    葉煜愕然,“怎麽還有?”都城的黔首這麽閑嗎?


    他心中嘀咕:城中流言也太多了,是該找個時間上報來治理一下了。


    他卻是不知,城裏的流言其實基本沒有,多的隻是與他相關的罷了,頂著七國第一美人頭銜的他注定被眾所矚目。


    李信道:“有,怎麽沒有!”


    他笑彎了眼睛說道:“聽聞你請命出使趙國,就是為了找與你一樣美的女子取為妻,隻可惜找遍了邯鄲也找不到。這是當然的,因為你命裏無妻嘛。趙王隻好送你五個大美人,可惜在你看來她們相貌平平,五個加起來也比不上你一個,配不上給你做妾,故而打發到了樂府去。”


    葉煜瞠目結舌,好半響才迴過勁來,哭笑不得道:“什麽亂七八糟的,我怎麽可能是這種人!”


    李信安撫道:“不過是市井流言罷了,你也不必在意。”


    葉煜歎了口氣,生氣倒也沒有,就是一肚子鬱悶。


    灌了兩口酒,葉煜換了個話題道:“對了,你可知那甘羅……”他突然停住。


    “甘羅怎麽了?”李信疑惑道,“他不是好好的嗎?”


    葉煜搖搖頭,心中卻是懷疑是不是自己這隻不給力的蝴蝶不小心扇到了甘羅身上。


    因為他分明記得甘羅使趙迴來後就該封上卿了,可這迴甘羅卻隻封了一個不高不低的爵位,上卿什麽根本沒影,田宅倒是得了不少,可聽說那原本是甘茂的。


    又想了想,他覺得這樣才對嘛。甘羅雖然秦國得到了河間一帶五座城,可那五座城其實也沒多大,要封上卿是絕對不可能的,八成是還有什麽後續,隻是他不知道罷了。


    他所料不錯,這事的確還有後續,而那後續已經從燕國展開了。


    有了甘羅的開路,張唐放心地帶著燕丹到了燕國。


    燕丹多番請求迴到燕國,都被嬴政駁了迴去,無論他怎麽疏通都不起作用,高官一兩次後就知道了嬴政的態度,少有會幫他的,而官低的在嬴政麵前也說不上話。


    他隻好從呂不韋下手,可呂不韋也不是那麽容易說動的,燕丹本來都快放棄的,突然得知嬴政允許他迴到燕國了,還派樂張唐去與燕國交好,甚至都已經讓人去趙國開路了。


    盡管開始有些懷疑,可聽那後麵的消息,燕丹想起之前張唐到過呂不韋府上,便以為是他總算說動呂不韋了。


    燕丹雖然在鹹陽內,但他的身份可沒辦法知道秦國內部的謀劃,隻看到了表象。


    隻是趙國割讓五座城給秦國這種消息是藏不住的,燕丹一到燕國就聽說了,他並非有多聰明,可也知道嬴政絕對不會無緣無故的放他,兩廂聯係起來,頓時就明白自己是被秦國賣了還喜不自勝,當場氣暈了過去。


    “張將軍,這……”小兵扶著已經沒了意識的燕丹,慌張到。


    張唐是個武將,可武將能做到現在這個位置,哪個不是老狐狸呢?


    他轉了轉眼睛,嘴角揚起,卻又裝出一副驚怒的表情對小兵說:“還不快去告訴燕王陛下!若是丹太子有什麽好歹,你我都擔待不起!”


    燕王對自己這個太子其實感情不是很深,畢竟燕丹總是在別的國家做質子,他們相處的時間太少了。


    不過兒子剛迴來就病了,秦國也派了張唐這樣的大將來,燕王不論是出於什麽原因都要來看上一看的。


    燕國的太醫看著麵前暈厥的燕丹,麵露猶豫。


    “吾兒怎麽了?”燕王問道。


    “丹太子如何了?”張唐也關心道。


    太醫心中疑惑,他覺得燕丹像是氣急攻心,可是燕丹好不容易迴到燕國,高興都來不及,怎麽會氣急攻心呢?


    太醫不知內情,卻也不敢直接說燕丹是氣急攻心,隻撿了個不會錯的說辭,“太子殿下是一路奔波勞累,加上情緒激動,才會一時厥了過去,很快就轉醒了。”


    燕王卻是認定了燕丹是太高興了,想起燕丹在秦國的那些傳言,不免生出了一點慈父之心,留下來照顧燕丹。


    張唐卻趁此機會講起了關於秦燕相交的事情。


    燕王不似燕丹那般了解秦國,卻也知道趙國剛剛割讓城邑給秦國的事情,但現在趙燕之間可是劍拔弩張,他警惕地問道:“我聽說趙國有意與秦國交好?”


    張唐迴道:“絕沒有這迴事。”


    “陛下若說的是五城之事,那您大可放心。”張唐就像看透了燕王所想的一樣,“您知道,趙國人憎恨我,絕不會讓我活著路過趙國來到燕國的。於是我們秦國有個叫做甘羅的少臣就提議,假意與趙國交好來對付燕國,這樣子趙國就能放我和丹太子過來了……”


    張唐九分真一分假,做的事情是真,目的卻是真假難辨,就算燕國派探子去查也查不出什麽端倪。


    燕王雖然沒有全信他,可也是放心了不少。


    燕丹醒來後,自然對燕王說了他的猜想,燕王半信半疑,不敢立刻答應張唐,但礙於秦燕離得太遠,也沒有做出什麽舉動,這事就這麽擱置著了。


    直到趙國大軍進攻燕國,秦國並沒有如燕丹所說的那樣和趙國合謀,燕王才信了張唐的話,隻恨自己沒有早點相信,不然有了秦國的幫助,他們也不會被趙國攻下了上穀一帶三十多座城。就算是不足為道的小城,可這麽大數字也還是讓燕王肉疼。


    不過在趙國看來,秦國沒有幫助燕國就已經是在幫助他們了。之前趙國不敢下大力氣去進攻燕國就是怕秦國背後偷襲,成腹背受敵之勢。以秦趙原本的關係,用五座小城換秦國不插手,已經算是趙國賺了。


    一口氣攻下了燕國三十六座城邑,對趙王來說是在位時的一件不小的功績了,也堵住了那些成天說他無道的臣子的嘴。


    趙王一高興,想到這迴多虧了秦國配合,就大手一揮,又一次力排眾議,送了秦國十一座城邑。


    這意外之喜的十一座城的功績,自然是落到了出計的甘羅頭上。


    “封甘羅任上卿……”


    十二歲拜相,多大的殊榮啊!


    秦國平靜如湖麵的朝堂頓時泛起了漣漪。


    人心浮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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