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木桶中的藥液裏,清涼的感覺僅僅持續了一瞬,葉小楓便感到肌膚表麵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整個人被扔到篝火上炙烤一般,這個時候,他腦海裏居然浮現出一副氣氛詭異的畫麵。


    醉仙樓的一道名菜,烤乳豬。


    想著想著,葉小楓竟然咂了咂嘴,差點流出口水來。


    啞姑目光古怪的盯著他,似乎不太理解葉小楓這出人意料的表現,難道藥水沒效果?


    “嘶!”


    片刻後,火燒的感覺更加強烈,一下子就把葉小楓的注意力拉了迴來,藥液冰涼,敷在肌膚上卻像是岩漿般炙熱,葉小楓再也無法轉移注意力,疼的直咬牙,雙手更是按到木桶的邊緣,想要從木桶之中掙脫出來,脫離地獄般的煎熬。


    啪!啪!


    啞姑看到他這般舉動,毫不留情的揮手拍打在葉小楓的胳膊上,再次將其丟入藥液裏麵。


    接下來,啞姑站到葉小楓的麵前,眼睛眨也不眨的盯著他,每當葉小楓有所異動的時候,便會受到啞姑的無情拍打,一次又一次的被塞入藥液裏。


    很快,葉小楓的肌膚開始泛紅,像是熟透的蝦殼一般。


    “好燙,燙死我了!”葉小楓張嘴,無聲的喊道,體內滾燙一片,五內俱焚,著了火般疼痛。


    他的身體不由自主的躬起,渾身痙攣,忍受著莫大的折磨,與此同時,他的經脈血肉之中,忽地感到一股股冷冷的氣流,從四肢開始匯聚,一路流轉到他的脊背之上,最終匯聚成一團濃鬱的寒氣。


    滋!


    啞姑再次拿出銀針,將其紮在葉小楓的頸椎之下,寒氣匯聚地的中央,內力稍一牽引,便將那團寒氣引導出來,一團色澤猩紅的血霧,與之前逼出的那滴血液顏色相差無幾。


    寒氣出體,葉小楓頸椎一冷,胸膛處感到無比的沉悶,他略一提氣,氣提到一半,便難受的咳嗽出來,腥臭的氣息湧上喉嚨,幾聲劇烈的咳嗽之後,一張嘴,哇地一聲,噴出一口猩紅的毒血。


    “唿!唿!唿!”


    葉小楓大口的喘息著,額頭青筋暴突,臉色格外的難看,眼前一陣陣的昏暗,強烈的眩暈感。


    “出來吧。”


    良久,腦海中的眩暈感漸漸褪去,葉小楓晃了晃腦袋,汗流浹背,一頁紙張遞到眼前,長舒一口氣的同時,葉小楓想也不想的翻身跳出木桶,迫不及待的逃離這岩漿般炙熱的藥液。


    “不對啊,我好像,沒穿衣服!”


    翻身出來的某個瞬間,葉小楓心神一動,感到一絲絲不妙,再然後,出神的他一個不慎,一隻腳絆在木桶的邊緣,整個人瞬間失衡墜了下來。


    恰巧的是啞姑正好站在前方,他這麽一跌,頓時砸在啞姑的身上,一聲重響、兩聲悶哼過後,葉小楓將啞姑撲倒在地,順帶壓住了那柔軟的嬌軀。


    鬥笠滾落出去,露出黑紗下的容顏,那是一張清麗的臉龐,說不上絕世容顏,卻別有一番韻味。


    然而,那清麗的臉龐的左邊,有一塊很大的紅褐色胎記,一眼看去,格外的紮眼。


    啞姑的表情僵硬,怔怔的躺在地上,葉小楓的目光落在那紅褐色的胎記上麵,默然一歎。


    很顯然,啞姑並非雲戀夏。


    四目相對,相顧無言。


    似乎察覺到了葉小楓眼中的異樣眼光,啞姑的臉色變得羞惱起來,素手一抬,果斷無比的抽在葉小楓的臉龐上,一道清脆的巴掌聲驟然在房間裏響起,葉小楓的臉龐即刻浮現出一道清晰的掌印。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反應過來的葉小楓慌忙起身,張了張嘴,卻發現說不出話來,隻得抱起衣物,迅速的穿上衣服。


    啞姑默然起身,撿起滾落一旁的鬥笠,吹了吹上麵的灰塵,重新蓋住那清麗的臉龐,以及那無法抹去的紅褐色的胎記,手掌不自覺的摸向臉龐,纖塵不染的美眸看向穿好衣物的葉小楓。


    蓮步輕移,啞姑站到葉小楓的麵前,注視了片刻,眸中忽地浮現一抹怒意,當看到她眼中的怒意的時候,葉小楓一愣,竟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下一刻,格外熟悉的耳光將發愣的葉小楓喚醒,啪啪兩聲脆響,一聲勝過一聲。


    最後一記耳光,啞姑格外的用力,甚至將葉小楓抽的身形一個踉蹌,像是積怨許久一般。


    而後,啞姑快步走到案桌邊,提筆寫字,怒氣衝衝的將寫好字的紙頁扔給呆立在原地的葉小楓。


    “無禮之舉,一個耳光。”


    “非禮而視,一個耳光。”


    “你我二人,兩不相欠。”


    葉小楓一字一句的讀過,抬眸,望著啞姑的背影,張了張嘴,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第一個耳光,指的是他將啞姑壓在身下的舉動。


    第二個耳光,指的是他看了啞姑左臉的紅褐色胎記。


    但好像,前前後後,啞姑一共給了他三個耳光,最後那記耳光是因為什麽呢?


    你我二人,兩不相欠。


    葉小楓捏著紙頁的手指微一用力,目光暗淡,心中低語道:“不,一個耳光,償還不了。”


    遠行千裏,隻為替他祛毒療傷,而他卻是這樣的態度,這樣的姿態,如何對得起對方。


    隨即,葉小楓被引到另一間房間,裏麵有一個木製的方形木籠,以一麵白布遮掩前方的入口。


    木籠底下是一口大鍋,鍋裏的水早已煮沸,整個屋子都被水汽彌漫,格外的悶熱。


    “小子,若是堅持不住,便喊一聲,別死撐。”薛文武解開葉小楓的啞穴,囑咐道。


    “知道了。”葉小楓答應一聲,走入方形木籠,他盤膝而坐,渾身被悶熱的空氣包裹,隻一刹那,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便被汗水打濕,木籠之上,塗抹著特殊的藥草。


    那藥草引動葉小楓體內的嗜血丹的毒素,萬蟻撕咬和悶熱的空氣同時臨身,葉小楓悶哼一聲,臉色變了又變,這種煎熬,比前兩步還要難熬幾分。


    然而,無論如何煎熬,葉小楓始終咬緊牙關,不肯發出一聲慘叫,不肯掙紮一下。


    這一刻,他神色淩然,透著幾分狠意,似是與那嗜血丹的毒素杠上了。


    屋外站著兩道人影,裏麵時不時的傳出一道悶哼聲,聽的二人一陣揪心。


    “他一定很痛苦吧。”薛文武背負雙手,似唿在跟啞姑聊天,又像是在喃喃自語。


    “封了他的啞穴,他掙紮的那麽厲害。”


    “解開啞穴,卻又不肯叫喚一聲。”


    “真是個古怪的家夥。”


    啞姑默然,她本來就是個啞巴,何來開口一說,自然無法告訴薛文武。


    她之所以封住葉小楓的啞穴,便是不想聽到葉小楓的嘶吼,她怕自己會心軟,狠不下心來。


    他一定很痛苦吧。


    天下那麽多人,痛苦的人,又何止他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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