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七,戒律堂。


    玄海方丈、悟醒長老、悟清長老三人端坐蒲團,麵色異常沉凝,即便是時常把笑容掛在嘴邊的悟醒長老,此刻的表情亦是格外的嚴肅。圓通及明智、明愚的師父分立在兩邊,神色複雜至極。


    底下跪著臉色羞紅的明智,近來這兩三日,他受到狐媚的蠱惑,沒能守住本心,徹底破了色戒。因為這幾日他時常晚歸,從而引起了明愚的注意,最終導致東窗事發,事情敗露出去。


    由於狐媚內力被禁,無法施展天魔舞,明智念了十年的佛經,並未像洛陽城的少年那般迷失心智,仍能夠保持原來的理智,可惜的是,他的理智壓製不了自身的欲望,一經狐媚撩撥,便不受控製的迎合,臣服於狐媚的腳下。


    此時,明智跪在眾人麵前,內心極端的羞恥,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


    明愚站在明智的旁邊,垂著頭,目光偷偷瞥向好友明智,心中有愧,他來這裏,是為了做證人。


    葉小楓、夜七郎經過玄海方丈的允許,同樣出現在戒律堂,兩人皆是為明智感到惋惜,更是為狐媚的驚人舉動感到震驚,原本,他們以為狐媚說要收服少林寺眾弟子的話,僅僅是說說而已,沒想到狐媚真的敢這麽做,並且付諸於行動。


    不可不謂之膽大包天。


    “明智,事已至此,你還有何話可說?”玄海方丈緩緩開口,目光如炬,聲音含怒。


    “明智知罪,懇請方丈責罰,無論如何處置,明智絕無半分怨言。”明智叩首道,態度誠懇。


    “悟醒師叔,你來說吧。”玄海方丈點點頭,轉頭看向悟醒長老,悟醒長老乃是戒律堂堂主,主管寺內弟子的責罰賞賜,明智破了色戒,按照少林寺的規矩,應該由悟醒長老降下責罰。


    “明智因犯色戒,觸犯戒律,應受處罰。剝去其內門弟子身份,貶至外門。後山禁閉三年,另外需再受五十戒棍,念其年幼,可分兩日受之。”悟醒長老嚴肅道,一條條責罰細細道明。


    少林寺弟子共分為三個等次,一等內門弟子,即核心弟子,隻要不犯錯,便有機會擔任四大班首、八大執事的職位。二等外門弟子,即普通弟子,日常雜役皆是由外門弟子完成。三等俗家弟子,隻在少林寺學習拳腳功夫,不屬於正統弟子。


    明智的內門弟子身份被剝奪,意味著他再無機會進入少林寺的管理層,頂多做個普通的弟子。


    後山禁閉和戒棍,曆來是犯戒弟子的必要懲罰,色戒的處罰最重,因而判了三年,五十戒棍。


    “明智領罪,謝過方丈、兩位堂主。”


    明智叩首,忽然聽見身畔有人跪下,抬頭一看,卻是明愚跪在那裏連磕三個響頭。


    “明愚,你這是何意?”玄海方丈問道,眾人皆露出迷惑的神色,不理解明愚的舉動。


    “方丈,明愚有罪,懇請方丈責罰。”明愚直起腰杆,跪的筆直,耳根子由於激動而紅透。


    “你有何罪,說來聽聽。”


    玄海方丈一頭霧水,明愚拆穿明智、狐媚之事,有功無過,哪裏來的罪名。


    “明愚未能及時阻止明智師兄犯戒,罪名有三,一則愧對於同門師兄的幫扶之恩,二則愧對於師父的教導之恩,三則愧對於少林的養育之恩,自知罪孽深重,懇請方丈降下責罰。”明愚道。


    這是明愚第一次在眾人麵前大聲說話,話音由於慌忙而帶著顫抖,但他的話,清晰的傳到了每個人的耳中,眾人聞言一怔,皆是啼笑皆非的表情。


    “笨蛋,這麽蹩腳的理由,虧你想得出來,果然還是這般腦子不開竅。”明智心底暗罵,眼眶微微濕潤,此時的明愚,格外的講義氣呢。


    他當然不會怪罪明愚舉報他,怪也隻怪自己心誌不堅,受不了蠱惑,還不如愚笨的明愚。


    “你想要什麽責罰?”玄海方丈露出笑容,頗感欣慰。嚴肅刻板的悟清長老同樣頷首而笑。


    “與明智師兄一樣的責罰。”明愚懇求道。


    除了和明智一起受罪,他想不出別的辦法。


    “此事,不準,規矩就是規矩,不容戲言。你二人下去吧,你若是有心替他分擔,允許你替他承受半數戒棍,至於其他處罰,大可不必。”玄海方丈揮手道。沒有規矩,不成方圓。他縱然覺得欣慰,也不能擅自更改少林寺的規矩。


    “可是……”明愚意欲再次請求,卻被起身的明智拖拽著往外走。“笨蛋,你又沒錯,受什麽責罰!俺還指望你日後成了班首、執事,照看俺一二呢,你若是也成了外門弟子,咱倆以後還不得被人欺負死,懶都沒得地方偷。”


    “哦,俺就是笨嘛,想的沒你周全。”明愚呆呆的行了一聲,跟著明智走出戒律堂。


    “這份情誼,倒是令人羨慕。”葉小楓感歎道。


    “嘿嘿,老大,你也不用羨慕,你不是也有一個勤勞可靠的小弟嘛!為老大兩肋插刀的那種小弟。”夜七郎低聲的笑道,自認為不輸於明愚。


    不料,葉小楓斜睨她一眼,冷淡道:“得了吧,就你?為了老大,你能做到兩肋插刀,為了錢財,你卻能插老大兩刀?我還不知道你什麽人?”


    “怎麽可能,老大,你別瞎說,我怎麽可能插你兩刀嘛,不可能的事兒。”被戳中心裏話的夜七郎顫笑連連,心虛的閃開兩步,避免葉小楓驟然出手,給她一個猝不及防的爆栗。


    兩人知根知底,誰還不知道誰的心思?


    卻說另一邊,明智、明愚分別趴在一條橫椅上麵,口中咬著布塞,二人身邊各站著兩位戒律僧,戒律僧手中皆持一根朱紅戒棍,重重的砸在兩人的後背,一棍血紅、二棍淤青、三棍烏青……


    悶哼聲不絕於耳,汗水雨水摻雜,滴答落下。


    兩人各受二十五戒棍,後背那裏皮開肉綻,火燒般的疼痛,疼的兩人死去活來,差點吞下口中的布塞,雙拳由於握的過於用力,指甲陷入血肉之中,涼風吹來,宛如刀鋒劃過肌膚,漸漸麻木。


    “結束了。”


    兩人大口喘息,扭頭看了一眼狼狽不堪的對方,咧嘴一笑,齊齊暈厥過去。


    “可憐的徒兒。”


    旁邊,兩人的師父看的心疼不已,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痕,直教人不忍直視。


    好在,一切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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