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波瀾,燈火闌珊。


    夜七郎施展輕功葉上飛,身姿飄逸,在蓮花燈籠之間起起伏伏,不多時便趕至葉小楓身旁,她手臂輕輕一抖,兩柄柳葉飛刀頓時出現在掌心裏,一副蓄勢待發的姿態,仿佛下一秒就會脫手而出。


    月如沙、劍七流露出忌憚的神色,傷口處鮮血橫流,強烈的疼痛使他們更加不敢輕視夜七郎。


    “你小子可以啊!一下子傷了兩個人。”葉小楓瞧見兩人的慘樣,絲毫不覺得可憐,隨手一巴掌拍在夜七郎背上,將嚴陣以待的夜七郎拍了一個踉蹌,險些跌入湖水中去。


    “哎呦,老大,我辛辛苦苦來救你,你就是這樣對我的?”夜七郎穩住身形,譴責道。


    “不好意思,拍順手了,一時沒忍住。”葉小楓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夜七郎一陣心累。


    遇上這樣一個老大,真是倒了八輩子黴。


    話說迴來,她當時怎麽就一時想不開,認了葉小楓做老大,上了這條賊船?


    “老大,溜還是不溜?”月如沙、劍氣警惕地盯著他,夜七郎下意識地就想溜,本著做小弟的職業道德,事先問一下老大的意見,等到葉小楓同意,她就可以名正言順的溜走。


    “溜什麽溜?他們都傷成那個樣子了,怕個棒槌,你不知道有一句俗語叫做痛打落水狗?這麽好的機會,放過了多可惜,一起上,揍他們一頓,把他們打成豬頭,讓他們爹媽都不認識。”葉小楓惡狠狠道。


    他從來都不是吃虧的主兒。


    吃了虧,一定要還迴去。


    去他娘的以德報怨,他不信這一套。他放過了月如沙,對方卻想要他的命,江湖的規矩在月如沙眼裏,連屁都算不上,跟不講規矩的人講規矩,講得通才怪,既然對方不講規矩,那他也不必講什麽仁義道德,動手便是。


    以牙還牙,以眼還眼。


    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對講規矩的人講規矩,對不講規矩的人比拳頭。


    不服,打到你服為止!


    這,就是葉小楓的江湖規矩!


    “上!”葉小楓一聲令下,兩人直撲月如沙。月如沙臉色蒼白,手臂被柳葉飛刀洞穿,抬手都無法做到,如何阻擋兩人的聯手進攻,他下意識的想走,卻發現身後的船隻悉數破碎,都是被薛文武、夏正啟等人有意無意地毀掉。


    一時間,月如沙竟是無路可退。


    劍七冷目旁觀,並沒有因為兩人之前的聯手情誼,而去支援月如沙。甚至,他還在暗中尋找機會,準備一劍刺殺葉小楓,這是顧長痕交給他的任務。


    顧長痕針對葉小楓,其實並非毫無緣由。七梅劍俠雲夢冬下山闖江湖之時,曾經參加第三屆武道大會,決賽之時,對戰的人就是顧長痕的父親,赤眉劍俠顧執念。


    那一戰,七梅劍法完敗孤戰十二劍,不僅使蜀山劍閣丟了顏麵,更使顧執念三次與武道大會榜首絕緣,甚至致使赤眉劍跌出大唐名劍前十,這些事都成了顧執念近十年的夢魘。


    正因為如此,當顧長痕在風雲台觀戰認出七梅劍法之時,就對葉小楓存了殺機。


    他以為葉小楓是雲夢冬的傳人,擔心自己不敵成長起來的葉小楓,擔心葉小楓成為下一個七梅劍俠,再現當年的場景,所以他打算趁葉小楓尚且弱小,將其扼殺於搖籃之中,沒想到葉小楓主動招惹他,恰好給了他一個合適的借口。


    月如沙無力抵擋葉小楓、夜七郎的聯手,連續中了兩人數招的攻擊,隱隱有了幾分內傷。


    “啊!”月如沙狂怒的長嘯,向一隻受傷的野狼,眼睛裏流露出擇人而噬的兇惡眸光,龍船之上眾多大人物就在上方觀看,看到他這麽狼狽的樣子,他還有何臉麵生活在長安城。


    這一刹那,他感到無比的屈辱、憤怒。


    而這一切,都是葉小楓帶給他的,沒錯,一切都是因為葉小楓,隻有幹掉葉小楓,他才能洗刷屈辱,才能挽迴失去的臉麵,被怒火衝昏了頭腦的月如沙,心理產生了變態的扭曲,對葉小楓的恨意空前高漲。


    “丟人至極!”


    龍船之上,禦史大夫月若山冷冷地看著這一幕,語氣冰冷的吐出四字評價。


    來這裏之前,他再三告誡月如沙,不要招惹葉小楓。葉小楓是他那最寵愛的小妹的孩子,對於葉小楓,他雖然覺得葉小楓常常讓人摸不著頭腦,可心底對其還是頗為的喜愛。


    由於一些原因,雲若仙被迫離開月家,他心底對雲若仙存著一份愧疚,所以他希望月家眾人可以善待葉小楓,卻不曾想,哪怕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提醒,月如沙仍是對其報複,以至於落得如此結局,實在是咎由自取,更丟盡了他月家的顏麵。


    “吼什麽吼,剛才殺我的時候,氣勢不是挺足的麽!”葉小楓碎碎念道。


    他揮出一拳,將倉惶閃避的月如沙擊入水中。


    “老大,還打麽?”夜七郎小臉上洋溢著興奮,不斷揮舞著小拳頭。


    “打什麽打!說起來這好歹也是我堂兄。”葉小楓瞪眼道。


    “剛才,明明就屬你打的兇。”夜七郎撇撇嘴,小聲嘟囔道。


    葉小楓幹咳了一聲,指向袖手旁觀的劍七,道:“揍他,狠狠地揍,不用給我留情麵。”


    “好嘞老大!”夜七郎桃花眼笑的眯起,笑容透露出危險的氣息。眸光上下打量劍七,縱是劍七心理素質過硬,背後仍是感到一陣涼意,他行動不便,四周皆是湖水,逃是逃不掉的,隻能硬抗。


    劍三、顧長痕都被纏住,無法支援他。


    大不了,淪落到跟月如沙一個下場。


    他看得出來,葉小楓、夜七郎身上沒有明顯的殺意,不會真的殺他。


    “殺!”


    這種時候,劍七沒有選擇退讓,手握長劍,舞出奪目的劍光,劍勢淩厲如初。


    敵人不願意下殺手,這就是他最好的機會。


    “都這種時候了,還想著殺我?膽子夠大,小七,下手重一點。”葉小楓自然察覺到劍七的殺意,眉頭一皺又舒展開來,直接告知夜七郎下重手,不要輕易放過劍七。


    與此同時,月如海駕馭一隻小船悠然而來,從水中拉出掙紮了許久的月如沙。


    他沒有說一句話,甚至沒有多看月如沙一眼。他生性冷淡,即便是家人,也不曾溫柔以對,更何況,月如沙處處與他作對,眼裏根本沒有他這個兄長,對於此,他可以不計較,但是無法原諒。


    “我不用你管。”月如沙渾身濕透,長發濕漉漉的披散下來,猶如水中惡鬼,對於幫了自己的月如海,他不僅沒有感激,反而覺得厭惡,覺得月如海侮辱了自己,他拔出柳葉飛刀,止住血液,而後,狠狠地將柳葉飛刀往船上一紮,縱身躍下小船,一路朝著岸邊移去。


    月如海靜默而立,仰頭望向天邊的月亮,腦海裏一道人影笑顏如花,思念泌入心扉。


    “你有沒有覺得,那少年有點眼熟?”大唐皇帝李安世指了指葉小楓,開口問道。


    “確實眼熟,如果十五年前,沒有那個人橫插一腳,就更眼熟了。”薛無敵笑笑,意有所指。


    本來,李安世和雲若仙有婚約在身,卻被橫空出世的葉恆之半路搗毀,劫走了雲若仙。並且完成了當年那個“生孩子”的承諾,如果葉恆之不插手……或許,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天下之大,也就你敢跟我這麽說話。”李安世沒好氣道,望著場中爭鬥的身影,隨意地問了一句,“那孩子,你覺得他怎麽樣?如果不錯的話,我家還缺個駙馬。”


    薛無敵側頭,一本正經道:“武功破綻百出,為人仁善過度,沒有狠厲之心,不適合帝王家。”


    而後,他又換了一種語氣,調侃道:“有一個小婉清還不夠嘛?一個倒黴孩子就快把皇宮給拆了,要是再加上這麽一個惹事精,整個大唐都別想安生。”


    李安世竟然點頭同意,喃喃道:“也是,一個小祖宗就夠我受得了,再來一個,確實吃不消。”


    如果世人知曉,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和大唐戰神私底下聊天,竟是這種荒誕不經的內容,竟是這樣不著調的語氣,竟是這樣的“與民同樂同愁”的話,恐怕都要驚掉一地下巴。


    這時,入水口流水的衝擊消失,輕風推動著湖水,剩餘的小船慢慢地漂流向中央小島。


    航程近半,人數不足一百之數。


    葉小楓與夜七郎暴揍劍七,哪怕劍七拚命反抗,仍是雙拳難敵四手,被死死的壓製,肋骨都被打斷了兩根,臉腫的像豬頭一樣,磕掉了兩三顆牙齒,更可恨的是,葉小楓與夜七郎兩人招招都往那些薄弱之地招唿,一陣拳打腳踢,竟是些下三濫的招數,他受了不輕的內傷,一半是被打的,一半是被氣的。


    最終,葉小楓打累了,招唿夜七郎停下,兩人隨意的地坐在無力反抗的劍七身上,一邊閑談,一邊藍看月亮數星星,劍七底下是至陰之力凝結湖水化成的冰層,刺骨的寒意與衝天的怒火內外折磨著劍七,讓他恨不得撞死在寒冰之上。


    要不是他是個啞巴,恐怕早已怒吼出聲。


    不得不說,這真是一種無法言喻的悲哀。


    “這月色,真撩人啊!”葉小楓挪挪屁股,大聲感慨道。


    “老大所言極是。”夜七郎點點頭,十分的讚同。


    撩人你大爺!劍七在心底怒罵。


    許久,葉小楓又開口道:“俠客行於世,自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


    “老大所言極是。”夜七郎依舊深表讚同。


    這一次,劍七不罵了。


    葉小楓說的對,這,就是江湖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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