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席結束,夏正啟、夏玲芝二人旋即告退,返迴夏府,走之前,夏正啟向葉小楓發出邀請,請他到夏府做客,葉小楓點頭答應,順便讓夏正啟帶走了踢雲烏騅和棗紅馬。


    這中間,還發生了一個小插曲,踢雲烏騅膘肥體壯,乃是難得一見的良駒,夏正啟見獵心喜,就想上馬體驗一番,卻不想,踢雲烏騅脾氣暴躁,來迴衝撞,接連撞翻十數個攤子,把夏正啟甩了下來。


    最後,還是夜七郎拽住踢雲烏騅,這才將踢雲烏騅送到夏府。


    下樓之後,一位仆人傳來口信,稱薛無敵昨日裏迴京,得知薛文武已經迴到長安,讓他在一字並肩王府內等候,傍晚時分進宮麵見聖上。


    薛無敵身為大唐戰神,鎮守西域邊疆,很少迴到長安,平日裏一字並肩王府隻有薛文武居住,聽到口信,薛文武不敢怠慢,隨即離開,趕往家中。


    至於神偷,吃完宴席之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裏禍害去了。


    如此,一行人很快隻剩下葉小楓、雲戀夏、夜七郎三人。


    走在路上,三人都覺得百般驚奇,夜七郎、葉小楓俱是初入長安,雲戀夏雖然來過一次長安,卻來去匆忙,如走馬觀花,未曾細細欣賞長安美景。


    於是,三人一路走,一路逛,走了三四個時辰,逛了大半個長安城。


    直至深夜,雲戀夏帶兩人走到一處院落,一位神色疲憊的中年人坐在院落中央,發絲黑白摻雜,兩鬢斑白,一根綠玉簪隨意插在頭上,似閉目休息,旁邊放著一個竹條編的背簍,背簍裏放著一包銀針,數株藥草,以及紙墨筆硯。


    大唐醫聖,華解憂。


    華解憂旁邊有兩位青年大夫,各拿紙筆,聆聽華解憂的指導,華解憂隔一會兒,說一種藥草屬性,兩人提筆謄寫,不敢怠慢。


    “師父,徒兒迴來了。”


    雲戀夏一進門,就小跑著撲到華解憂懷裏,華解憂張開眼睛,目光慈愛,攏了攏雲戀夏的秀發,對著兩位青年大夫說道:“今日就到這裏,你們迴去,好好研習剛才我所說的藥理,如果有不懂之處,這兩日可以隨時來找我。”


    “謝前輩指點。”那兩位青年大夫恭恭敬敬施禮道。


    他們並非華解憂的親傳弟子,甚至不知眼前這人,就是聞名大唐的醫聖。


    白日裏他們在藥堂看病,華解憂看他們心性、資質,俱是上佳之選,於是起了惜才之心,將他二人喚到此處,傳授了一些經驗知識,原本一些晦澀難懂之處,一經華解憂指點,茅塞頓開。


    他們對華解憂,自然是佩服至極。


    兩位青年大夫走後,葉小楓摸著下巴,直言道:“小老頭,兩年不見,你又老了許多。”


    葉小楓這話並不是調侃,而是事實。


    華解憂身為醫聖,精通養身修心之術,又開創養息術這等能夠改善人體體質的內功法門,本身還是一品武境宗師,如今不過五十多歲,遠不至於白發叢生,如此衰老,比同年齡的普通人都要蒼老許多。


    最顯著的對比就是藥王楊厝,楊厝年齡比華解憂還要大一兩歲,修為也要差一些,看起來卻比華解憂年輕的多,楊厝滿頭黑發,身體強健,一點都看不出來衰老的痕跡,兩人若真是站在一起,簡直宛若兩代人。


    “小家夥,我都五十多歲了,總不能跟你們這些年輕人比吧。”華解憂笑容和藹,看起來極為的舒服,華解憂的長相稱不上好看,卻異常的耐看,一雙眼睛深邃,滄桑幽靜,仿佛看穿紅塵滾滾。


    “我勸你啊,少吃點不知名的藥草,別哪天把自己毒死了,那樣的話,天底下就少了一個懸壺濟世的醫聖,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因此得不到醫治,重病身亡,隻有你活著,他們才有救。”葉小楓勸道。


    華解憂周遊大唐,嚐遍藥草,有毒沒毒,全是靠他親口嚐出來。


    如今,華解憂如此衰老,一方麵是因為救人心神消耗過劇,導致心神衰竭,另一方麵則是體內毒素過多,並且無法根治,長期積累的緣故。


    這是一個為了救世人,把自己放在生死線上的人。


    “我一個小老頭有什麽用,精力有限,救不了多少人了,不如多嚐幾株藥草,幫後輩們鋪鋪路,讓他們少走一些彎路,多救一些人。再說了,我那些個親傳弟子,都將我這一身本事學了個八九成,就是我死了,也不礙事的。”華解憂不認同葉小楓的說法,這般說道。


    “師父,您又說傻話,什麽死不死的,您老一定能長命百歲,往後路還很長,別老是說這些喪氣話,戀夏還沒來得及好好孝敬您老呢。”雲戀夏不滿道。


    “好好好,不說這些了,師父爭取多活兩年,師父也不想死啊!死之前,怎麽也得喝一杯你的喜酒,不然,師父可放心不下你。”華解憂笑嗬嗬地,打趣道。


    “呸,有什麽放心不下的,您徒弟難道還會愁嫁嘛!我出門往那裏一站,整個長安城,不知道多少人會排著隊來提親,您隻要好好活著,等徒弟挑好了人選,就請您喝喜酒,說不定,還能讓您抱上徒孫。”雲戀夏吹牛不打草稿,聽的葉小楓憋笑不住。


    “小老頭,寒暄也寒暄完了,趕快告訴我恢複內力的方法吧。不然,在這人生地不熟的長安城,我怕被人欺負啊!恢複了內力,我就可以出去行俠仗義了,這可是大唐,說不得哪天我就能搏出個大俠的名號。”葉小楓可沒忘記來這裏的初衷,見兩人聊的正歡,完全沒提到這迴事,連連提醒道。


    “你過來,讓我替你把把脈。”華解憂道。


    葉小楓連忙坐過去,伸出手腕,華解憂沉吟了片刻,目露驚訝之色,道:“十二針經,如此純正的手法,定是我那個多年未見的老友無疑,小家夥,替你療傷的人,可是叫做羊穀?”


    “我那時昏迷,沒見到人,小七,你請的那個大夫,是叫羊穀麽?”葉小楓撓撓頭,向夜七郎詢問道。


    “是的,老大,那個老大夫,正是叫做羊穀。”夜七郎迴道。


    她心底打鼓似的砰砰響,自語道:“我的小心髒呦,隨便找個大夫,都是醫聖的故交,這也太恐怖了,以前這些個大人物,哪裏見得著一麵,現在跟著老大,動不動就是傳說中的大人物,差一點的都是皇親國戚,原諒我沒見過世麵,小心髒快受不了了。”


    聽到夜七郎的肯定迴答,華解憂滿意的點點頭,道:“這麽看來,你內力全失,倒也不算一件壞事。”


    “什麽意思?”葉小楓不解道。


    “以後你就知道了。”華解憂沒有明說,賣了個關子。


    “一天到晚的故弄玄虛,不告訴我這個也行,趕快告訴我,怎麽恢複內力,我等的很著急啊!”


    葉小楓表示自己很著急。


    “稍安勿躁,前日裏,戀夏傳話說,你手裏有九陰草、純陽芝,今日是否帶了過來,有這兩樣天生地養的靈草,恢複你的內力,不難,興許還能助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華解憂不緊不慢道。


    “帶來了,都在我這裏。”夜七郎取下包裹,將九陰草和純陽芝遞到華解憂手裏。


    “師父,服用這兩樣藥草得來的內力,對小楓哥會不會有什麽危害?畢竟是靠外物得來的內力,不是靠小楓哥自己修煉得來,萬一毀了小楓哥的練武根基,豈不是得不償失?”雲戀夏擔憂道。


    她寧願葉小楓多花幾年時間重修內力,也不願意葉小楓冒險嚐試這兩種藥草。


    “不礙事,有師父在,保準還你一個健健康康、原原本本的小楓哥。”華解憂手捧九陰草、純陽芝,臉上笑容可掬,話裏有話地說道。


    雲戀夏聽出華解憂的話外之音,俏臉頓時緋紅一片,如晚霞般美麗,她嬌哼一聲,道:“師父,你要是再亂說,我就不理你了。”


    “既然一切都準備好了,那我們就趕快開始吧,我等這一天,等了許久了。”葉小楓迫不及待道。完全沒聽出華解憂的言外之意,一旁的夜七郎忍不住捂臉偷笑,老大真是愚鈍到了一種極致。


    “你們先進屋裏,我去取一些藥草,九陰草、純陽芝性烈,貿然吸收,有一定的危險性,我幫你研製一些藥物中和藥效,以免藥力太過猛烈,傷到你的經脈,戀夏,你隨我一起去。”華解憂吩咐道。


    “嗯。”雲戀夏答應一聲,攙起華解憂。


    “對了,小老頭,那個藥王楊厝,被我一劍砍了,我覺得沒必要瞞著你,告訴你一聲。”


    葉小楓忽然想起這件事,直言自己殺了楊厝,雲夢冬出手,肯定是因為他,歸根結底,楊厝的死跟他脫不了幹係,不如大大方方的承認,作為楊厝昔日的好友,還是告訴華解憂比較好。


    華解憂邁出的腳步一頓,旋即落下,身形仿佛佝僂了些,輕搖著頭,歎息道:“都是我的錯啊!是我對不起他,因為我,誤了他的一生,或許,我就不該認識他,更不應該……”


    他一步一步的走出門,話音越來越小,漸漸不可聞,充滿了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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