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十九年五月,長安城。


    大唐以武立國,長安身為大唐都城,名副其實的天下第一城。尚武風氣頗重,故而遊俠眾多,都城之內臥虎藏龍,據說三品武境之人多如牛毛,二品武境之人隨處可見,即便是一品武境的宗師,時而也能在街頭遇見。


    長安城流傳著這樣一句話,寧惹富家子,莫惹江湖客。


    如果不小心惹了富家子弟,尚有大唐律令限製,大家族之人不敢任意妄為,一切都要按照律令行事,還有迴旋的餘地。可是如果惹了行走在長安街上的遊俠,人家不講規矩,不聽律令,一怒之下暴起殺人,你隻能自認倒黴。


    大唐立國十九年,這樣的事件不在少數。


    不過,在長安城當街殺人的人,不論身份如何,都將受到官府的緝捕,一旦發現殺人者私自潛逃,罪加一等,死刑不赦,藏匿殺人者之人,同罪處理。


    大家族涉事其中者,輕則抄家發配,重則牽連九族。


    正因為有如此嚴格的律令,遊俠當街殺人的事件才少了很多,畢竟,一個人自身再強,也不可能敵過整個大唐。


    長安城不限製眾人帶武器,卻限製私底下打架鬥毆、惹是生非,若有人發生爭執,非要比試,可以去大唐南麵的風雲台,隻要雙方簽訂生死狀,即便一方將另一方打死,官府也不會幹涉。


    長安城家族勢力眾多,大大小小數百個,月家、夏家兩大家族超然在上,地位僅次於皇族,其他家族或大或小,勢力都不能與這兩家相比肩。


    原因無他,隻因夏家、月家俱是真正的皇親國戚。


    夏家家主夏首道,為當朝宰相,百官之首,其小妹夏尋雨,生前曾為大唐皇後,母儀天下,夏尋雨去世之後,大唐皇帝李安世一直未曾再立皇後,夏家依然保持著相當分量的話語權。


    月家家主月磐宗,珍寶閣閣主,萬寶錢莊大當家,大兒子月若山,當朝禦史大夫,位列三公,二女兒月若塵,當朝月貴妃,三女兒月若仙,生而為仙,大唐第一美人,雖然因為十五年前一事,斷絕了關係,卻終歸出自月家。


    毫不客氣的講,如今的月家,已經是明麵上的大唐第一家族,即便是皇族分支,也遠遠不能與其相比,常有人說道,哪怕是成為月家的一位普通仆役,亦是一件無比風光的事情。


    其他家族勢力想要發展到這種地步,根本不可能,皇族不會允許出現這樣的威脅,稍有苗頭的家族,都會遭到打壓,所以各個家族始終注意著分寸,彼此之間時有爭執,卻從來不敢招惹皇族、夏家、月家之人。


    五月的長安街景,百花綻放,姹紫嫣紅,柳樹垂絲,楊樹成蔭。街上行人眾多,摩肩擦踵,各種服飾之人都有,富家子弟、異國使臣、江湖俠客、街頭小販……三教九流之人,應有盡有。


    大唐國威遠揚,萬國來朝。


    異域之人眾多,看的葉小楓眼睛發直,不愧是大唐都城,奇奇怪怪的人這麽多,著實滿足了他的好奇心,一直以來,他都很想來長安看一看,現在,終於如願以償,見識到了天下第一城。


    雲戀夏走在旁邊,攙扶著葉小楓,倒不是擔心葉小楓的傷勢,經過十幾天的休養,楊厝留下的傷勢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她主要是害怕葉小楓亂跑,一個不留神跑的沒影,找都找不到。


    若是以前還好,憑葉小楓的功夫,自保有餘,他不欺負人家就是好的了,現在葉小楓內力盡失,她可不敢放任葉小楓亂竄,生怕葉小楓又惹是生非。


    夏玲芝默默跟在兩人身後,時而露出羨慕的目光。至於長安街上其他的景物,對她而言,倒沒有太大的吸引力,這裏的風景,她看了二十多年,看也看膩了。


    薛文武、夜七郎牽著照夜玉獅子、踢雲烏騅,走在夏玲芝後麵,兩人說說笑笑,頗為投緣,尤其是夜七郎,花癡病險些又犯了,與這樣一位佳公子聊天,著實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情。


    神偷沐春風走在隊伍末尾,一手牽棗紅馬,一手抱酒壺,時不時的小飲兩口,日子過得相當滋潤,同時,他在心裏計較著如何把葉小楓引到醉仙酒樓,以便討還葉小楓欠他的一百多兩銀子。


    走了一段路,對麵忽然湧來一隊人馬。


    為首之人,披頭散發,胡子拉碴,穿著一身華袍,卻略顯淩亂,腰懸長劍,掛玉佩,明明是一副君子裝扮,卻給人一種不倫不類的感覺。


    夏正啟,大唐宰相夏首道之子,大唐逆君子陳不平之徒,顯然,並稱儒學兩大家的兩位傳奇人物,並沒有教出一個合格的儒學繼承人,不然,夏正啟絕不至於如此邋遢,讓人難以直視。


    金雨劍客金一正跟在夏正啟身後,夏玲芝身中黃泉渡的事情,他早已告訴了夏正啟,要不是前段日子沐春風到夏家傳話,估計夏正啟已經將整個都城都鬧翻了,這位,一點都沒有君子的寬容度量,向來是睚眥必究的主,得罪他的人,不可能有好果子吃。


    謀害他姐姐,單是這口氣,夏正啟就不可能咽得下。


    “姐姐,我擔心你許久,如今終於平安到了京城,弟弟這顆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了,姐姐放心,我一定會查出幕後黑手,找到那個意圖謀害姐姐的人。”夏正啟無視掉走在前麵的葉小楓、雲戀夏兩人,直接走到夏玲芝麵前,一番話說的擲地有聲。


    “無礙的,不用如此麻煩了。”


    夏玲芝搖搖頭,情緒有些低落。大難不死,她本應該高興才是,可一想到要迴到夏家,繼續裝成大家閨秀的模樣,她就高興不起來,甚至有種衝動,轉身離開這個處處是規矩的地方。


    “這怎麽行,惹我姐姐的人,怎麽能夠輕易放過。”夏正啟憤然道。


    “行了小啟子,差不多得了,姐姐一路上舟車勞累,你還不趕快把姐姐迎迴家,讓姐姐休息一下。”葉小楓轉過身,拍拍夏正啟的肩頭。


    “我說,你平日裏這麽邋裏邋遢,我怎麽敢讓悲秋姐嫁給你?”葉小楓上下打量了夏正啟幾眼,露出十分嫌棄的表情。


    太邋遢了,不能忍。別說素有潔癖的雲悲秋,就是他都看不下去了。


    “臭小子,剛見麵就想掐架是吧!來來來,大戰三百迴合,本少爺奉陪到底,保證打的你生活不能自理。”夏正啟斜睨葉小楓,語氣宛若執垮惡少,他每三個月上長白山一次,見過葉小楓許多次,兩人時常比試拳腳,互相嘲諷鬥嘴,算是臭味相投。


    “你說要打的誰生活不能自理!”雲戀夏的臉色瞬間冷淡下來,薛文武亦默默上前,臉色同樣不太好看,夜七郎直接擋在葉小楓身前,目光兇狠,夏玲芝更是臉色一陣發白,輕咬嘴唇,伸手用力拽住夏正啟的衣袖。


    “你們,怎麽突然這副表情?”夏正啟滿臉的疑惑,他不明白,他隻是跟葉小楓開個玩笑,怎麽就得罪了薛文武、雲戀夏、夏玲芝三人,還有那個小跟班,也是一副惡狠狠的眼神。


    他到底做錯了什麽?


    “好了,別大驚小怪的,小啟子隻是跟我開個玩笑。”當事人葉小楓咧嘴一笑,渾不在意,順便解釋了一下兩人的關係,眾人眼中的敵意這才消退。


    畢竟,夏正啟雖然時常上山,卻不曾與薛文武碰麵,也不曾跟雲戀夏交談,更不曾向夏玲芝訴說兩人的趣事,至於夜七郎,他見都沒見過,發生這樣的誤會很正常,尤其在葉小楓內力盡失的這個敏感階段。


    誰讓夏正啟身上完全看不出來有半分夏首道、陳不平的風采,怎麽看都是一副執垮子弟的模樣,當著麵欺負葉小楓,眾人能忍才怪。


    “一群人傻站在這幹嘛?擋著別人的路了,還不趕緊找個地方,然後叫上一桌酒菜,坐下來慢慢談,老夫看前麵那個醉仙樓就不錯,不如去那裏吧。”


    神偷沐春風見縫插針,吆喝了一嗓子。


    “對對對,這位老前輩說的對,臭小子,今日是你初來長安,又是我姐安然迴京之日,我應該請客,請你們好好吃一頓,嚐一嚐醉仙樓的龍鳳宴,那味道,一點都不亞於宮廷盛宴,保準你吃了之後,流連忘返,飄飄欲仙。”


    夏正啟豁然驚醒,摟著葉小楓肩膀,邀眾人前去醉仙樓。


    “在我家的酒樓裏,請我吃飯,你還真是有心了。”葉小楓撇撇嘴,毫不客氣的吐槽道。神偷剛才的話,他可是聽的一清二楚,明擺著想占便宜。


    “你不說,我倒是忘了這一點。”夏正啟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道。


    “行了,走吧,在我家的酒樓吃飯,你照樣應該給錢。”葉小楓無所謂的攤攤手,繼續道,“我這個人,沒啥愛好,不喜歡吃好的,就喜歡吃貴的,你就等著挨宰吧!”


    “臭小子,蹬鼻子上臉,你這是上京城,給你家酒樓拉客來了。”


    夏正啟嘲諷道。


    “你管我?”


    “管不了,今個,您是大爺,你先請。”


    “叫我少俠。”葉小楓指正道。


    “好嘞少俠,前麵直走就是。”夏正啟極其配合,極大的滿足了葉小楓的虛榮心,剛才,他不小心說錯一句話,直接成為眾矢之的,能不謹慎些麽?其他人也就算了,今日這些人,除了那個小跟班,他一個都惹不得。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向醉仙樓走去,沿途吸引來不少目光,除了那個跟在隊伍後頭的老頭子,清一色的俊男靚女,想不吸引眼球都難。


    很多人都好奇,暗中猜測人群中央那少年的身份,一些認出其餘人身份的人,更是駭的不能自已,究竟是誰,能讓薛世子、丞相府千金、夏家小少爺一同作陪,並且甘願退之一旁。


    長安城,怕是要不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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