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還記得,當時逼江上弦去金粉夢找鄔三娘認屍的時候,江上弦可是百般不情願的,在鄔三娘自己同意之前,連名字都不肯叫他們知曉。


    這難道不是關係好麽?他有些搞不清楚女子之間的感情了。


    “怎麽?你瞧上她了?”


    鄔三娘也不需要他迴答,隨口一問罷了,提起江上弦,更是沒有半分歉意:“你們男人甭管有沒有那二兩肉,都一個猴急樣。要人要的那麽急,青天白日的,我上哪兒給他抓人去?”


    她說的理所當然:“江大娘先前有難,我可是為了她深更半夜去認了一迴屍的,碰到我遇上了難處,用她一用又如何?”


    “本官給你銀錢了。”崔辯敘鄭重聲明,他有些替江上弦不值,這小娘子菜做的不錯,心也還算善,就是身手差些,眼光也差了點。


    鄔三娘卻半點不覺得自己說的有何問題;“我可不差這點錢,何況,是她自己蠢,我不過時常去她家的羊肉攤子買鹵羊肉吃罷了,我們這樣的人,連親爹娘都是仇人,恨不得從沒被生出來過,怎會真心對旁人好?她那個蠢貨,便是沒有我,日後就是成了親,也是被男人騙,被婆家搓磨料子。還不如看在以往的交情上幫我一把。”


    哼,倒是她看走了眼,沒想到這個江大娘,竟是個膽子大運氣也好的。


    若非她不老實跑了出去報官,她鄔三娘何至於在這大理寺獄中待著,又怎麽會要去涼州受罪!


    “崔少卿,你這樣的人,哪裏知道我這般不堪之人,過的是什麽日子?”


    她衝著對麵牢房裏哭泣不斷的女子們抬了抬下巴,眼中閃過一絲不服:“明明都是人,我們偏偏從踏入金粉夢的那一天開始,受盡淩辱,挨打挨罵算什麽?你知道我為何總出去買東西吃麽?因為小時候便吃不飽。陛下剛登基那幾年,朝廷都讓咱們這些平民百姓自己尋地方討飯去了,家裏的男丁都吃不飽,何況我們?崔少卿你命好啊,這輩子沒餓過肚子吧?”


    她臉上帶著嘲諷陷入迴憶:“為了口吃食將我賣進金粉夢也就罷了,總不能一大家子餓死吧?我以為進了金粉夢,好歹能吃上飯。那時候我就這麽點兒大。“


    鄔三娘右手虛虛的在半空比劃了一下:“我哪裏知道男女之事?結果呢?你猜,我怎麽知曉的?”


    崔辯敘並未迴答,臉上也沒有什麽表情。


    鄔三娘眼裏閃過一絲失望,上位者就是這樣高高在上,親眼看到她們這樣低賤之人在淤泥裏拚命掙紮,也不會多餘一絲同情心。


    她沒了表演的興致:“那時,我還太小了,不能接客,舞也跳的不好,鴇母便讓樓裏的護院隨意摸我們,摸一下,便有一口吃食。要是敢躲,不止要挨打,還會餓肚子。我都被賣了還吃不飽飯,這怎麽行?!”


    提起這事兒她依舊還是生氣,卻是話鋒一轉:“你說江大娘家裏也有個弟弟,她爹娘怎的不把她賣了?”


    她有些遺憾:“她若是被賣了,我定與她做對好姐妹。”


    崔辯敘這迴倒是真被氣笑了,這究竟是什麽歪理?


    不過他也沒有與鄔三娘爭辯的閑情逸致,轉身大步離開。


    他方才隻答應在流放路上派人保護鄔三娘,可沒說到了涼州,還會派人照看她。


    涼州那個地方,光有錢財和厚實的衣物可是不夠的。


    至於去塵和衍陰兩個,他準備一道兒將二人流放,這案子雖然沒法徹查到底。


    但他心中也有了些許推斷。


    隻是他依舊難以置信,以長孫皇後的性情,怎會教養出這樣的兒子?


    魏王伴駕去了洛陽,他如今更是彰顯賢明的時候,除了外形上過於富態圓潤,對外的形象一直都是才華橫溢、聰明絕倫、好士愛文、工於草隸…


    這麽多華麗的詞藻堆積在一個皇子身上,有幾分可信咱們先不說,可要說他沒有半點往上一步的心思。


    滿朝文武誰信?


    這事兒到底是馮士良自作主張殺的人,還是魏王?


    或者說,馮士良真的是魏王的人麽?


    若是魏王,這才哪兒到哪兒?陛下尚且春秋鼎盛,尚未到圖窮匕見之時,文學館著書也不過剛剛開始,哪裏值得這般犯險?


    可若不是魏王的人,那....


    是太子自導自演,還是另有其人?


    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長江後浪推前浪,當今陛下爭權奪位的時候,那是都到了何等境地?


    如今這些皇子,這才哪兒到哪兒啊?


    崔辯敘覺得有意思極了,皇家的事兒,跟他們崔家裏頭那些烏七八糟的事兒也差不多嘛。


    往辦公室邁的腳步一頓,拐了個彎,徑直出了大理寺。


    樂仙樓。


    崔辯敘覺得今天的事兒太有意思了,他想找個人說說,比如江上弦就很合適。


    江小娘子腦子還湊合,膽子又小,貪生怕死的,尤其是,她還被鄔三娘當成了大怨種。


    最近天天到這裏來消費,崔辯敘點單的效率高的驚人,刷刷刷的點好六個葷菜一碗福祿壽和一盤子粉玉桂蓮。


    這粉玉桂蓮,其實就是用馬蹄搗碎磨漿擠出汁水,沉澱後曬幹了用洛神花水做的一道點心,上頭淋上桂花蜜,冰冰涼涼的,十分爽口。


    這道菜不是江上弦想出來的,是三個徒弟自己想的,他們跟著學做澱粉,便琢磨出了這個。


    如今也是樂仙樓的一道新鮮菜式了,王掌櫃覺得江上弦真是太會調教人了,這才幾天啊?


    那三個貨都能研發新菜了!


    照這個進程下去,他們樂仙樓的夥計,要背的菜單可就越來越長了。


    小灶房裏,江上弦聽到前頭崔辯敘找自己,一張臉控製不住的皺成囧字:“崔少卿可有說何事尋我?”


    又想幹啥啊真是的,她又開始糾結了,難不成進宮的事兒這麽快就要辦成了?


    她昨兒晚上還想著,夏真英要開攤子了,自己怎麽說也得去幫幫忙不是?


    這要是進了宮,還怎麽幫忙?


    當然,這是她的借口。


    主要原因是她虛啊,她這個人慫啊,進了宮肯定不能帶袖箭的,這小東西,短短幾日,她就覺得自己已經與它培養出了深厚的感情,當真是難舍難分,日夜不願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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