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是件冒險的事,我不喜歡。”


    風童一本正經道,下棋下累了她愜意的躺倒在冰榻上。


    乾元反駁道:“要是處處都求穩妥,那世上便沒有英雄了。”


    “你又在故意曲解我,做英雄便不能穩妥的做麽?說是英雄,但殺一人為賊殺萬人為雄,這到底是英雄還是惡人?穩妥不是躲在背後放冷箭而是,一擊致命用最小的代價換取最大的利益。”


    風童手指與空中飛舞的雪花嬉戲,整個人舒適愜意。


    “你這話倒很像佛家的思想,嘿嘿,你要是沾了佛光,說不定還真能成為他們中的一份子。”


    “我不行。佛家講的是清靜無為,但我還有太多事沒做完呢,還拋不下這些凡塵,不成不成。”


    “哈哈,隨意兩句你還當真,自佛祖圓寂後佛界已經閉關就不麵世,都不知多久沒見到佛光了。唉,佛界全體避世不出,仙界玉帝失蹤,如今能撐場麵的也就是我們雲山了,靠山,還是要找個靠山重要!”


    乾元抖抖狐紅鬥篷,一個瀟灑的轉身露出整齊鮮明的牙口:


    “我走了,要不是看你最近空閑,我也不會老遠來看你,朋友一場我做的也是夠份了。今晚山腳漓河見,你記得帶份彩頭來,司文殿的紅梅就好,記得帶來。”


    “泛舟?”


    風童原還糾結著衣袖上的線頭,口裏無意識的跟著呢喃兩句,等反應過來再想問亭內已經隻留她一人。


    連日的飲酒消耗了柳翁的三壇酒,風童拔開最後一壇酒的塞子,閉眼使勁嗅了嗅那酒香,雖然很誘人但出於做事不做絕的原則,風童還是隻留出一小壺酒,剩下的都被她埋在了雪地裏。


    拿紅梅做彩頭,是要泛舟賞梅麽?


    可司文殿那地方,風童還是下意識的有些拒絕,畢竟若與洛師兄狹路相逢怎麽辦?


    風童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雪地裏,在一大叢蒼竹下扒出了幻珠,用手指敲了敲並沒反應,沒反應就代表這家夥還在修煉。


    風童便裹緊衣服蹲下,用手指刨開比之前更深一層的雪,將珠子又原樣埋了下去,可是紅繩被雪水都打濕了,她有些心疼。


    四處找了小青一圈也沒找到,不過想到這整個都是雲山的範圍,不會出現什麽危險,風童也就放心喚來斂霧飛往司文殿了。


    小青躲在洛玄懷裏,看到風童的身影漸漸消失在天際,才迴頭詢洛玄為什麽不出去,畢竟是去司文殿有哥哥帶著不是更好嗎?說不定姐姐接了紅梅就不生氣了。


    洛玄對小青的腦洞啞然失笑,解釋道不需要做那麽刻意的事。


    漓河是一條蜿蜒在雲山山腳的大河,它是外界通往雲山的水路之一。


    之前天寒河麵結冰,現在卻在河麵上停泊著一支烏蓬小船,披著火紅鬥篷的乾元焦急的在岸邊走來走去,時不時的張望一下山上。


    風搖樹動,夜空隻有寥寥幾點星子,寒氣讓這夜沒有溫柔的氣息。


    唿哧唿哧的喘息聲由遠及近,乾元想說終於到了,可當他看到扛著一大架紅梅的風童,驚訝的咽下一口口水:


    “你怎麽帶這麽……這麽豪邁的紅梅?那小船載得住它?唿,這個彩頭也太大了。”


    風童氣喘籲籲的看了他一眼,見了那烏蓬小船眼睛一亮。


    先不同他講話隻把紅梅枝小心輕放在船上,一屁股坐倒在船中央說道:


    “你不知道,我費了多大勁才弄來這個。一枝太小了,我伸手去摘它,它們隻叫嚷著要走一起走,非要我把他們全給摘了。細枝連著主幹,好半天才把它們一大家子弄出來。”


    “不過也怪了,這生長在‘小雲山’上的紅梅看著小,摘出來竟大了這麽多。”


    其實不僅如此,風童原本想的是她悄悄的溜進司文殿,卻不想進門後竟空無一人,她無心多想隻匆匆砍摘了紅梅趕來。


    雲山上一草一木都是生命,這紅梅隻要不是被靈力徹底摧毀,以後就還能再接迴樹上,這也是乾元放心讓風童去的原因。


    烏蓬小船停在冰麵上一動不動,乾元催動靈力法術破冰,頃刻間便有一條通暢的河道出現。


    小船順流而下,河麵浪花不斷,船上兩人點亮燈火喝酒聊天,四周山林黑壓壓的一帶而過,雖然不如白日的明豔秀麗,但夜風裏別有一番巍峨雄壯。


    風童一來就灌了自己好幾口酒,隻想盡快的美景中醉倒。乾元奇怪地看著她也不阻止,兩人聊天說地講起各自的故事,歡笑聲驚跑山間鳥雀。


    兩人推杯換盞間,乾元醉的直嚷嚷“我沒醉,我沒醉”。


    但砰的一聲,人已經醉倒在船上。


    風童醉眼迷離的輕笑一聲,望向船外將白玉杯的酒一口飲盡。


    紅梅們攛掇著她唱上一曲,她擺擺手說不會,但下一刻少女清越的歌聲響徹九天。


    雪花應景的落在她的發間,一時竟如同神女下凡,她閉眼開口唱著,嬌眉隨著歌聲擰起,神情似哀慟又似欣喜,如玉光滑的脖頸微微扭轉角度,清寒傲立的梅枝在手間,低頭輕嗅暗香更勾起了痛苦的情緒。


    那桃花醉的苦澀痕跡似乎猶在唇舌間,風童順從的趴倒在船舷邊,身下的河流激蕩,水珠跳躍著親吻她的臉,她的淚便如找到歸宿似的追尋它們而去。


    她知道自己沒用,明明就已經知道不可能的事,還有什麽好傷心的?可是那股愛意是纏綿的毒藥,無時無刻不在折磨她,她以為醉了便能忘掉,可不過是自欺欺人。


    看了眼已然熟睡的乾元,她想還好他沒看見剛剛的醜樣,不然又笑她為賦新詞強說愁了。


    感受著水汽十足的河風,風童撤下護體的光罩,如此她便能完全的感受這風了,防護雖好但也失去了感受的本真。


    她站起來雙臂展開感受流動的風,她的藍袍子被風吹得鼓起來,若有人看見了必定要發笑。


    可是她不在乎,順著風她又一次感覺到了後背的蠢蠢欲動,胸口堵著一股嘯聲,她張大嘴任憑冷風清洗她的脾胃,第一次她清晰的感覺到了那股妖神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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