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築邶還是大氣的,整個車馬行都被買入手中,這一趟去泉州,趙築邶專門交代用三馬並駕的馬車坐人,又買了許多的瓷器古物,一並用馬車拉著,這浩浩蕩蕩的車隊便從西安城出發,朝著泉州而去。


    黑刀執意不肯去泉州,他說自己心神不寧,想要尋一處道觀打坐,幾人也不好強拉著黑刀去泉州,便讓黑刀留在西安城。


    離別之際,黑刀也送了傑倫一塊璞玉,雖然品質不是那麽的好,但卻是黑刀用了渾身上下所有的積蓄買的,傑倫自然視為寶貝,珍重的收入懷中,和黑刀喝了兩碗米酒,便告別坐車而去。


    趙築邶,劉誌詠,問青天,傑倫一人一輛馬車,馬車周圍的走卒手拿長槍,倒是有了點大官出行的架勢。


    一路上走走停停,過小鎮便休息,過茶攤便喝水,一路上趕慢不趕快,行了半個月,才到了泉州城外。


    傑倫身體早就好了,隻是左右胳膊不一般長罷了,傑倫揉了揉胳膊,笑著從馬車跳下。


    趙築邶正笑著和車馬行的人說話,見傑倫下了馬車,便笑著朝著傑倫而來。


    這十餘駕馬車停在泉州城外,馬車周圍站立著三十餘走卒,聲勢還真有些嚇人,來來往往的行人猜測著又是哪個老爺到了泉州,刻意繞開車隊,但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傑倫自然注意到行人的注視,笑著對走來的趙築邶道:“是不是過於招搖了?”


    趙築邶笑了笑道:“何為招搖?咱花了錢的好嗎?”


    傑倫道:“這馬車行可被你買下來了,這半月行程,你可損失了不下百兩銀子。”


    趙築邶豪氣的一揮手說道:“百兩銀子而已,何足掛齒。”


    “是啊,築邶可是大財主,以後可是天下之主,隻不過百兩銀子罷了。”劉誌詠笑著說著,來到二人身邊,用手摟住傑倫的肩膀。


    “詠哥,這就有點招搖了。”趙築邶笑著說道。


    問青天也下了馬車,活動一番身子,來到幾人身邊說道:“泉州城,終於又到了。”


    傑倫笑了笑,抬起頭看向泉州城牆。


    感覺,就是一瞬的時間,沒想到這一年,竟然如煙過長江一般,一閃而逝。


    趙築邶看著傑倫那複雜的神色,笑著道:“傑倫,要不就留下吧。”


    傑倫笑著搖了搖頭,看向問青天說道:“要不,你隨我去琉球看一看吧,琉球風景如畫,比之江南絕對不在其下。”


    問青天搖頭道:“我還有些事沒有做完,等有了時間,我定然會去琉球看上一看。”


    傑倫笑著道:“琉球,可以躲開很多事情。”


    問青天看向趙築邶,見趙築邶低垂眼簾,隨即又笑著對傑倫說道:“你放心吧,我總有我的辦法,你在琉球可要多備些家產,說不得我會去投靠你。”


    “求之不得。”傑倫認真的說道。


    “但我也不希望有那天。”傑倫補充道。


    如果真有那一天,那就是趙築邶和問青天有了間隙。


    不是沒有可能,世事無常,何況還是那手握大權的皇帝。


    問青天笑了笑道:“入城吧。”


    幾人迴到馬車上,馬車隊朝著城門而去。


    傑倫偷偷掀起馬車的窗簾,看向泉州城內的行人,傑倫笑著看著,慢慢的也笑不出來了,猛地將窗簾撂下,靠在馬車上,用手揉了揉額頭,苦笑幾聲,便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半個時辰後,行至泉州城靠海處,此處多了許多的哨崗,看來是吃一塹長一智,要時時刻刻地提防倭寇的來襲了。


    可惜,這本就是問青天幾人攻打下的泉州,趙築邶自然也不忘留上一手。


    車馬行來到灘口便被放行,馬車來至大船一側才緩緩停下。


    問青天首先從馬車上跳下,四周環繞一圈,皺了皺眉。


    趙築邶從馬車上跳下,來到問青天身邊說道:“放心吧青天,藥王穀的人在泉州的客棧內休息,安穩的很。”


    問青天點頭。


    傑倫下了馬車,來到大船附近,用手摸了摸船,猛地跳起跳上甲板,又四處打量一陣,止不住的點頭。


    問青天三人也上了甲板,傑倫笑著對趙築邶一拱手說道:“趙兄,辛苦了!”


    趙築邶擺手道:“勿要多言,別髒了我們這一段情誼。”


    傑倫一笑,點了點頭。


    問青天道:“傑倫,這船去琉球的路上還會去一趟南海,那人是我藥王穀的老前輩,你可要多照顧一些。”


    傑倫點頭道:“放心,一切有我。”


    幾人在船上四處打量,摸摸鐵索,看看船上的火炮,除了傑倫外幾人都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大船上,心裏自然有些新奇,不禁四處亂看,還好傑倫懂得許多,便當上了解說,問青天三人自然也漲了一番知識。


    一柱香的時間後,一架馬車來到灘口,問青天幾人急忙從船上下來,來到馬車旁等著馬車上人下來。


    慕容浩歌撩起馬車簾子,攙扶著秦姓老者下了馬車。


    秦老下了馬車,顫顫巍巍的來到問青天的身邊握住他的手,點頭說道:“問公子,麻煩你了。”


    問青天隻得尷尬笑笑,他還真算不得辛苦,自慕容浩歌說了這件事後,問青天從始至終就沒記在心裏,直到傑倫說有了迴家的心思後,問青天才想了慕容浩歌托付給他的事。


    “不麻煩,不麻煩。”問青天笑笑,拍了拍秦老的手。


    趙築邶笑著來到慕容浩歌身邊,笑著和慕容浩歌說起話來,慕容浩歌自然知道趙築邶所想,薑還是老的辣,笑著扯開話題,趙築邶幾次話頭都沒扯到為他輔佐的話上,隻得嘿嘿笑著躲到一側。


    慕容浩歌倒是主動和劉誌詠打起招唿,又拉住傑倫的手囑咐了許多。


    趁著幾人說話的時候,趙築邶對著馬車行的人一揮手,那些走卒便將馬車上的大箱子慢慢抬上大船,這大箱子足有二十多,大多是一些銀兩瓷器或是絲綢,也算是趙築邶的送別禮。


    秦老看了看大船,又看向慕容浩歌,一雙渾濁的眼睛慢慢充滿眼淚。


    慕容浩歌歎氣一聲,心境也有些不穩。


    兩個老人都知道,這一別,就是永別了。


    二人兩雙如樹皮般的手緊緊的相握,四目相對,卻說不出一句話。


    這股離別的悲傷,籠蓋住所有人,就連那自認心無情感的趙築邶也濕了眼眶。


    就在悲傷又要濃厚之際,傑倫卻是笑著說道:“諸位,天下無不散之宴席,對吧,這人生在世,離合悲歡,生死離別,不過是常事罷了。”


    幾人都不說話,傑倫歎息一聲,拍了拍問青天的肩膀,捏了捏劉誌詠的肩膀,對著趙築邶一笑,便慢慢的朝著大船而去,慢慢的走在上船的木板上,死死的盯著前麵,他不敢迴頭,怕自己的窘樣被幾人看到。


    秦老顫巍巍的點了點頭,拍了拍慕容浩歌的手,嘴唇嘟囔幾下,卻說不出一句話。


    慕容浩歌鬆開了秦老的手。


    秦老一笑,慢慢的朝著大船走去。


    兩個丫鬟急忙扶住秦老,攙扶著他走上船。


    自始至終,秦老也沒有迴頭看。


    船下的幾人看著船收了錨、升起帆。


    看著船,漸漸消失。


    慕容浩歌歎息一聲,抓住問青天的手,拽著他上了馬車。


    趙築邶和劉誌詠看著馬車離去,趙築邶歎息一聲道:“分別本就是常事,這次怎麽這麽難受?”


    劉誌詠道:“我們與傑倫還有相見之日,那秦老和慕容老爺子這次怕是永別,或許因為這樣,我們才有了悲傷。”


    趙築邶笑了笑,摟住劉誌詠的肩膀慢慢的離開灘口。


    大船之上,秦老情緒久久不能平靜,沉默的坐在甲板上。


    傑倫看著橫刀上的紅絲,看著橫刀刀把處的寶玉,又從懷中摸出一塊璞玉,笑了笑。


    傑倫將璞玉放迴懷中,手碰到了什麽硬物,傑倫一愣,從懷中掏出一封信。


    傑倫打開信,仔細地看了起來。


    總會再見的。


    -問青天


    傑倫笑著拿起信封裏的三枚銅錢,笑著看了看,又將銅錢放迴信封中,將信紙疊放好。


    傑倫起身站在甲板上,吹著海風,看著海平麵的夕陽落下,傑倫嘴角微微翹起,猛地抽出橫刀,在甲板上揮舞起來。


    夕陽西下,紅光照耀在傑倫身上,扯出一道長長的影子,將這影子扯進大海之中,影子似是有些不甘心,狂躁的亂舞著,夕陽落下,影子終於甘心了,融入整個陰影之中,安穩的休息起來。


    休息也是暫時的,太陽總會升起,影子也總會出現。


    客棧內,慕容浩歌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喝著茶水,問青天也坐在一側。


    “不承想,你還記得。”慕容浩歌苦笑一聲說道。


    問青天慚愧笑道:“說實話,我還真是忘記了,若不是傑倫有了歸家心思,我還真是很難想起。”


    慕容浩歌看向問青天說道:“你還是那麽喜歡說實話。”


    “對您我怎麽敢有隱瞞心思。”問青天笑著說道。


    慕容浩歌笑了笑,又說道:“入夏了,你現在的心思如何?”


    “您什麽意思?什麽心思?”問青天問道。


    “你口口聲聲說沒有隱瞞心思,這不還是想對我隱瞞嗎?”慕容浩歌笑著說道。


    問青天嘿嘿一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說道:“我打算退隱江湖。”


    “好事。”慕容浩歌點頭道。


    “我需要迴一次西安,我總覺得黑刀最近有些不對。”問青天說道。


    “黑刀,哈哈,還真是忘了,我以為那黑刀已經離去了,不對啊,按他那驢脾氣,怎麽可能不跟著你來到泉州?”慕容浩歌問道。


    “這個,說來話長,現在的黑刀不是殺手,他是一個道士。”問青天說道。


    “道士?”慕容浩歌一皺眉,隨即又是一笑,點頭道:“他本就是個道士。”


    問青天笑了笑,不再多說。


    “你師父,之前雖然是江湖第一人,但人老了,也就變的多愁善感了,別看他平時似乎什麽事都不在乎,看似什麽事都在他的預料之中,但他一直不放心卻不好說的,就是你了。”慕容浩歌說道。


    問青天點了點頭。


    蠟燭的火光照在問青天和慕容浩歌的身上,二人不再多言,各自喝著茶水。


    趙築邶和劉誌詠也在一處客棧內,喝著碧螺春,笑著說著些葷話,倒也蠻逍遙,房間門外崆峒弟子站立在門口兩側,緊張的注意著客棧內的人。


    遠在千裏之外的黑刀,獨自坐在一處酒館,要了壺酒卻沒有喝的意思,隻是不住的打量著周圍的人。


    黑刀倒上一碗酒,猛地倒在地上,又將酒碗倒滿酒。


    “嘿,你,就是你,看你穿的破破爛爛的,出手倒是挺闊綽,這一壺綠泥酒可不便宜啊,你要是不喝就孝敬給大爺我。”一個身穿破布衣服的大漢笑著說道,桌上三把長劍,其餘兩把長劍的主人也壞笑的看向黑刀。


    黑刀沒有理他,將酒又倒在地上。


    “原來是個聾子。”那身穿破布衣服的大漢說著,鄙夷的看了黑刀一眼,將自己的酒碗倒滿酒,正要喝酒,卻聽身後傳來拔刀聲。


    大漢急忙拿起桌上的長劍,猛地拽出長劍,朝著身後看去,額頭上的冷汗順著臉頰流下。


    可身後哪有什麽人?


    “黃老弟,怎麽了?”同行的男人問道。


    “無...無事。”姓黃的大漢有些掛不住臉,將劍收入劍鞘中,臉上一紅,心裏那般的不爽,現在就缺一個出氣筒,對!不是有一個聾子嗎?


    大漢猛地看向黑刀,瞳孔又是一縮,那身穿破破爛爛的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可他沒有聽到任何的聲響。


    冷汗又從額頭冒出,身旁的兩個男人也是大吃一驚,剛才三人都是有著幾分玩味意思,誰都沒想到那破衣爛衫之人竟然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高手,三人也是怕有那無妄之災,強顏歡笑說了幾句,便就各自散去。


    此時的黑刀並沒有找他們茬的心思,而是死死的盯著身前不斷騰轉的人影,他的腦海浮現出一個人,但他萬般希望並不是自己想的那人,黑刀咬著牙憋著氣,步步緊逼。


    身前之人也察覺到黑刀越來越近,自知無法逃掉的他隻好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看著黑刀,麵罩下的眼睛閃爍著幽光。


    黑刀停在這人身前三步遠處,隻覺得心跳更加快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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