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不能怪他挑三揀四,而是上古人族剛興不久,部落文明同神族落了不知多少年的差距。就是被鳥兒掛上自個脖頸的龍紋石幣,老家夥在雕刻類事宜上沒有天賦,那枚雕得醜八怪一樣的石幣,卻被部落裏的匠師奉為神跡。有段時間,君上還一度想要走它,他也確實在他某個生辰時雙手奉上,後來就把這件事情忘記了,過了幾天,君上又差人奉還,說是聽兄長無意提及這枚石幣是祖龍親手所造,對他兄弟二人意義非凡,覺得這麽貴重的物事自個擔待不起,還是玩幾日過個癮便奉還吧。


    君上話說的客氣,寒少宇那日捏著送還的石幣,知道兄長不是無意是有心。其實無所謂啊,外祖父和父母早就死去多年,應龍族歿了,麒麟族也歿了,即使這枚石幣代表著神族興盛伊始,代表著先祖的豐功偉績又如何?這就是一片‘死’物事,撐死,是象征先祖榮耀的死物事罷了。


    從部落匠師們對這死物事的尊崇,不難想象自個廟宇的神像會礙眼成什麽樣兒,寒嘯天心情沮喪離開,寒少宇躺在床榻上輾轉反側,帳外風雨不歇,不歇的風雨中,他似乎聽到什麽鳥兒的鳴叫聲,啾啾啾的,頗顯落寞。


    輾轉反側,此類雨天他向來酣睡,極少出現這樣難以入眠的情景,他決定出去看看,如果遇上有麻煩的鳥兒就把他帶迴來養著,等到陽光再現再將他放歸山林……


    說不上來為什麽一時間有那樣的想法兒,當即披了外袍出帳,外麵天色早暗,近侍並不想他出去,說他是主帥,這麽惡劣的天氣還是不要外出,萬一遇到什麽事情就不好了。


    “你們聽沒聽到鳥叫。”


    四周靜悄悄的,隻有雨打林葉的聲音,寒少宇看到遠處烏雲不散,雷聲滾滾,禁不住有點擔心,這樣糟糕的雨天,剛剛那隻小鳥啾啾叫了多久?怎麽沒有聽到其他鳥兒叫聲,他是離群走散了嗎?


    “剛確實有,就在二殿下帳外停著。”近侍答,“剛還在,現在大概飛走了吧,二殿下素日囑咐說小鳥求生不易,不得射殺食用,不可隨意驚擾,咱們都記得,這營裏是不會有故意尋滋趕鳥兒找二殿下不痛快的。”


    “知道了,據此最近的應龍廟宇怎麽走?要走多久?”寒少宇問道,“我去那裏一趟,你們誰都不要告知。”


    近侍指了方位,原來就在方圓十裏內的一處小溪旁,騎馬來迴不過一個時辰光景,寒少宇趁夜冒雨牽著黑風出營,黑風跑出不久,就聽身後啾啾鳥鳴,和帳外聽到的鳴叫一模一樣,勒了韁繩,周圍黑漆漆一片,隻有雨打林葉的聲音,他想難道是自個沒睡醒出現了幻聽,再看天上雨勢,鳥兒在這麽惡劣的天氣到來之前該是會找個溫暖避雨的地方躲起來的,怎麽會有傻鳥冒雨跑出,還一路尾隨?


    後來到應龍廟那段路,確實沒再聽見鳥鳴,廟宇和預想一致,就是石磚搭建的簡易茅草房子,漏風漏雨,裏麵自個的泥塑更是無法直視,說其像龍都是玷汙,那就是一條四爪長蛇,前書一塊木牌:“戰神白應龍尊位”。


    這還尊位?


    寒少宇抽嘴角離開,騎馬迴了帥帳,一路再未聽見啾啾鳥鳴,若不是自個幻聽,該不會是尾隨自個的小鳥兒死在了大雨裏。


    為那廟宇神像,寒少宇鬱悶了頗長一段時間,逐鹿之戰後,天下境況逐漸安穩下來,人族的文明在一段時間內飛速發展,連泥塑石塑的雕刻技術都好了許多,廟宇雕像也修得闊氣了些,應龍氏也人丁興旺,寒嘯天得空便喜歡在他麵前說道這些,而他心神不寧,白日牽掛臨盆的四公主,夜晚則總夢到那日雨夜,帥帳外的啾啾鳥鳴。


    他知道那鳥兒或許是死在了那場風雨裏,那麽嚴峻的境勢之下,那麽脆弱的小東西總是可能死在野外的,寒嘯天未看出端倪,還以為他的出神隻是牽掛四公主腹中的子嗣……


    後來又是沉寂的許多年,他身居神位,封殿南郊,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裏,下界流傳的都是他逐鹿之戰的故事,‘白戰神’的名號在某個時期響徹四海八荒響徹人族,又在不斷更迭沉澱的曆史中葬入時光的最底層。


    但他的廟宇信眾數量一直不少,全因應龍氏人丁興盛,後來協助大禹治水,更將他的名聲推崇到頂峰,與此同時,他在凡間的廟宇和信眾也達到了一個誇張的規模,甚至一度超越兄長超越其他上古將軍,那段時間,四海八荒無論神族還是凡人,口口相傳的都是他的事情,可惜他生性寡淡,並不覺得這些虛名有什麽好。


    而這種盛景沒持續幾年,就因他為神懶散,信眾參拜有求不應讓他的名聲一夜變差,先是他在凡間的廟宇陸續被推倒,接著就是信眾跑掉,最後連應龍氏也沒了那份信仰。


    寒嘯天常常說他,說他征伐多年卻連個好名聲都未留得,還說他這爹當的無情,將兒子塵封在冰層之下好多年都未啟出孵化。


    他知是自個無所謂的態度作為傷了老豹貓的心,所以未做爭執,隻在一個雨夜留書一封離開神殿浪跡天涯,他記得那個夜晚雨勢滂沱,隻是漆黑一片的林子裏,沒有啾啾的鳥鳴聲,也沒有陪他跋涉的黑風。


    黑風陪他征伐多年,是該待在神殿裏過過清閑日子,寒少宇看著遠處被仙障籠著的南郊神地,殿上龍石首的兩點冷光瑩瑩幽幽,冷得刺骨,窺不出絲毫暖意。


    他不知所去何處,更不知將往何方。


    聽說大禹的子嗣在黃河流域建了夏朝,都城頗為繁盛,作為曾共鑄水事的相熟,他或許可以去那裏看看……


    可有了這個想法,下一刻卻被立刻否決,他想起棄他而去的凡人信眾,想起背離祖宗信仰,毫無誠意的應龍氏族,凡人的虔誠同他們的品德一樣善變,或許夏禹還曾將治水他化龍相幫的事當做床頭故事講給兒子聽,可夏啟一定會記得嗎?


    不!


    夏啟會記得他父親所有的功績,生為夏禹的兒子,這本身就是上天眷顧,就是對權利地位的變相加持,既然是加持他如何會忘,自然是如何能標榜自身,便如何銘記了,大禹治水是他老爹難得的功績,這自然是不可能會忘記的,可是他未必會記得這個故事裏有他,又或者記得吧,也隻是覺得是他父親夏禹的誠心動天,他寒少宇白應龍,隻是奉了老天爺的法旨去幫忙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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