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兒箍著他脖頸晃了晃,似乎是因有的吃不會餓肚子心情很好,清淺的曲調從他嘴裏溜出來,麵前是熱騰騰的爐火。


    寒少宇聞言挑眉,其實他此前從未做過“叫花雞”,隻在遊曆時見那些凡人這樣做過,這算依葫蘆畫瓢破天荒頭一迴,但不能說出來,說出來一定逃不過一頓好打。


    “為何又是這支曲子?”箍了鳥兒的手拉他在爐火邊坐下,“曲兒是先作,詞是後來填的,和海棠花林聽到的意境不同,和上迴聽到的詞兒也不一樣了,你怎麽唱一迴改一迴?”


    鳥兒懶洋洋舒展身體打了個哈欠靠上他肩膀,順手摸了摸他的發髻和小辮,“自然不同,心境不一樣了麽,我作的曲兒我填的詞兒,我想怎麽改便怎麽改?你喜不喜歡?不喜歡不唱了。”


    “自然是喜歡的。”


    莫說這曲子是天籟之音,就算難聽無比也會喜歡,估摸時間差不多,將那隻雞從爐火裏扒出來,拿上桌敲裂,泥土伴著雞毛一起脫離,裏頭的雞肉白嫩噴香。


    還好滋味不錯,鳥兒同他分了吃幹淨,邊啃邊道:“神君大人,你看凡人還是有可取之處的,這就是凡人的智慧。”


    “是嘍是嘍,混吃等死就是凡人的智慧。”寒少宇叼著雞腿兒頭也不抬答,“凡人就是喜歡把聰明勁兒花費在吃上,尤其自江南開化以後,淮河以南的凡人特別喜歡把簡單的食材做成連神仙也吃不起的樣子,即使蘿卜還是蘿卜,土豆還是土豆,嚼吧嚼吧吞下去,幾個時辰之後還是變成同樣內容的粑粑……”


    “呸呸呸!”鳥兒啐他道,“你就不能在這個點兒對著噴香的叫花雞麵對我這樣姿色的眷侶說點高雅的東西,你管人家淮河以南的凡人喜歡把食材做成啥樣吃下去,你不樂意吃你完全可以滾到塞北去吃手把肉!”


    “還真別說,我要是下界當凡人,寧願去塞北啃羊膻味兒的手把肉,也不想去江南吃雕花的大蘿卜!”


    其實他對江南人喜歡雕蘿卜喜歡捏麵點確實是有點成見,沒別的原因,就是曾遊曆到北方吃過的最簡單的甑糕,被遊民遷徙帶到江南,演化成以糯米蒸製的各種甜點,什麽又是糍粑又是糯米飯,花樣多的不得了,但為了追求細膩的口感將紅芸豆演變為豆沙,江南又不產蜜棗,便以其他食材替代,花樣是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展,但卻在傳承演變中逐漸失了甑糕本來的樣子和滋味,而他嚐盡所有,沒有一種能夠媲美最簡單最原始的甑糕滋味,這也就是為什麽有異邦胡人跋涉萬裏,輾轉經絲綢之路也隻為去長安嚐那一小口甑糕了。


    “偏見!”鳥兒罵他,“我倒是覺得江南挺好,山清水秀,你這南郊還是江南之南,最南,難道你不喜歡這裏嗎?”


    “不大喜歡。”寒少宇叼著雞骨頭道,“山清水秀濕氣也重,所以我才總想跑出去,若論吃食,我還是喜歡北方的,那裏存留著所有美食最初的樣子。”


    “你這麽說好像也對。”鳥兒歪頭細想,“傳承發展是真,但美食這東西就跟做人做神仙一樣,走得太遠,還是應該停下來迴頭望上一望,不要忘記自己本來的樣子。”


    鳥兒邊說邊將他嘴裏的雞骨頭扒下來扔給院裏的巧巧犬,還說他吃骨頭這毛病幾千年都糾正不過來,隻要沒人看著,就嚼吧嚼吧吞掉所有能吃進嘴裏的骨頭,他是應龍,胃是能消化掉這些骨頭渣子沒錯,但口感一定很差,為何非要嚼吧著吃下去跟狗搶食,剩下幾根骨頭留給狗子吃不是很好麽?


    “其實你就是為了奪我嘴裏的骨頭喂你的狗兒吧。”寒少宇摸摸鳥兒的俊臉道,“喂狗還不如喂我,你的狗子越長越肥,我每日看著,都想將它剝了皮煮一頓古董羹……”


    那晚鳥兒還是打了他,就為院裏的一隻巧巧犬。寒少宇被他揪著耳朵拎迴房時衝院裏的巧巧犬齜牙咧嘴目露兇光,狗子嚇得躲進窩,寒少宇舔舔唇,隻要逮住機會,他一定吃了它。


    殿裏的其他神仙在入夜之後大醉而歸,連兄長都喝了許多,他那時已在屋子扒光鳥兒睡了他兩迴,聽動靜起身,著內衫穿外袍一氣嗬成,用被子捂了已經睡熟的鳥兒,剛推開門,就看見醉的七倒八歪的家臣侍衛從雲頭翻下來落在院裏,。


    鳳熙醉熏熏迎上,箍了他脖頸醉言醉語,跟他說二表兄你這個乖孫好啊,孝順,剛任天君就厚待我們這些長輩,大宴那麽些神仙,就在他們那桌待的時間最長,又是磕頭又是敬酒,弄得他們都不好意思。鳳熙還說他沒良心,最該去大典看看雲藏,結果偏偏沒去……


    瀝膽拽著鳥崽兒單手架了多話的老鳳凰迴房,安安擺脫他的手,朝裏屋探頭看了眼鳥兒,搖了搖尾巴,見鳥兒睡熟,咕咕叫了幾聲,落寞樣兒又搖著尾巴跟著瀝膽和老鳳凰走了。


    小白公子也很清醒,按說一個妖怪上界遇到這樣的酒局喝到九重天上的瓊漿玉液就該痛快暢飲才是,結果竟然他好好站在麵前,兄長那樣冷心冷性的喝趴了,這實在很匪夷所思。


    寒少宇問及,才知酒宴之上都是神仙,小白公子這妖怪和瀝膽這妖魔坐在神仙堆裏別扭,瓊漿玉液也就喝得沒甚滋味,相反兄長這樣的神君大人自然矚目,又被新天君厚待,其餘神仙自然趁機巴結,這推杯交盞間,酒就喝大發了……


    “寒小叔,你不去真是明智之舉。”小白公子架著頭痛的兄長對他說道,“但你不去,雲藏就很失落,我感覺今日冊封大典他並不開心,酒宴上他同我喝了幾碗酒,說他覺得戴在腦袋上的金發冠有千斤重,穿在身上的金衫像被百斤繩子捆著,難受得緊。”


    “總會習慣的。”寒少宇道,“那個位子水深火熱,軒那樣的草包當得,雲藏這樣的就更當得,是我將他推上那個位置,我知有愧,這愧疚這輩子還不起。”


    “其實你也不必自責,雲藏隻是抱怨,對你沒甚怨恨的,他就是覺得遺憾,你和青木臣沒有上界去看他如何按你所願當起大任,但他也知你並不喜歡那樣的場合,臨散場托我跟你帶話,說謝謝你讓他有了為他母親平反正名的機會。”


    小白公子說罷要走,寒少宇出聲又問,“那觀純被廢,是否有不滿?君上是否有說將他如何安置?”


    “未有不滿,倒是如釋重負鬆了口氣,觀純自己早有打算,他打算迴母族去,到他外公轄下的水域當個小水君安度此生。”小白公子頓了頓,笑了笑,“這樣挺好的,寒小叔其實你辦了好事,此舉,你救了兩個神,無論雲藏還是觀純,這都是最好的安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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