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鳥總說‘早起的鳥兒有蟲吃’,同他在一起後,莫幹山那段日子都起得很早,卻也沒見他飛出去找過蟲子,後來迴了南郊,天氣漸漸陰冷,即使早起,他也更願意躲在被子裏,境況的改變是在爬上他床之後,小鳥開始賴床開始睡懶覺,起床氣也變得很大。


    “阿臣,醒醒……”


    小鳥眼睛睜開條縫兒看他,又迅速閉合。


    “大鳥寶,你快點起來,妖市來神啦……”


    小鳥眼睛又睜開條縫兒,看他一眼,覺得他聒噪,揚手賞了他一個清脆響亮的巴掌。


    寒少宇動了動腮幫子,一時竟叫不出第三聲,鳥兒卻在這時徹底清醒,打了個哈欠坐起,看他捂著腮幫子不高興坐在床邊,四麵環顧。


    “怎麽啦?怎麽一臉小媳婦樣兒?”


    小媳婦……樣兒……


    寒少宇揉了揉抽痛的眉,心道抽我的是你,你這小鳥崽子青天白日裝什麽無辜。


    伺候鳥兒洗漱,伺候鳥兒穿衣,伺候鳥兒吃飯,出門已是半個時辰之後,小廝就在殿門處牽馬等著,待他們上馬,自在前引路,聽說是去掐架,殿裏的王八蛋都打了雞血般興奮,瀝膽更絕,念了句阿彌陀佛,一跨上馬,竟然策馬朝妖市狂奔等都不等他倆,寒少宇瞪大眼睛罵那沒良心的王八蛋,金衫累贅金冠沉重,掐架都要裝麵子,這他娘活得真累。


    晨星的大蹄子剛邁過妖市大門,就聽遠處兵乓打鬥聲,搭手一瞧,塵土飛揚,妖市的仙怪老幼俱在,卻都拿著手裏的家夥一臉懵圍了個圈兒站在外圍,策馬寶寶前行,沒走到跟前,迎麵飛來兩物,麵朝大地背朝天,正好摔在馬前,馬寶寶嚇了一大跳,嘶鳴一聲脖子上的鬃毛都豎了起來,寒少宇一個踉蹌穩住身形,也嚇了一大跳,塵土飛揚竄進鼻子裏打了好幾個噴嚏,塵土四散之後,瀝膽一身流水墨紋的長衫,衣不沾塵站在圈中,周圍是被揍得七零八落的天兵天將和蝦兵蟹將。


    “主人,搗亂的已經拿下。”


    家臣們哀聲哉道下馬,默默丟了兵器蹲到一邊去,寒少宇看著瀝膽罵也不是讚也不是,幹脆什麽都沒說,下馬去看馬前那二位,瀝膽也不知使了多大氣力揍神,單看這二位麵朝大地背朝天,一半身體都嵌進巨大的青石磚裏,沿著身體四周向外輻射裂紋,血跡滲進裂隙中,不必抬頭,便知很慘。


    “出手有點重,你不是吃齋?”


    瀝膽心虛撓了撓鼻子,“最近好久都沒吃了,忘了。”


    “有你這樣不虔誠的信徒,西方極樂的那幫‘丸子頭’一定氣得拉不出粑粑。”


    突然抓住一絲靈感,偏頭看小鳥,小鳥身形挺拔修長站在仙怪堆裏,正同幾個相熟說什麽,並沒注意這邊,時間倉促,小鳥隻梳了流雲鬢,發髻都未紮,襯著青衣粉衫看著一派端雅,再拿把扇子出行,定以為是哪家的王孫公子,許是感應到寒少宇看他,也偏過頭來,視線相撞的刹那,清澈的眼底漾起起一絲漣漪。


    “神君大人眾目睽睽下這麽看我……又想如何?”小鳥戲謔道,“莫不是覺得我閑,特來調戲?”


    “不如何,就是問你個問題,你說西方極樂的那幫木魚腦袋,素日拉不拉粑粑?”


    小鳥的表情崩了個徹底,俊眉蹙了又蹙,良久尷尬道:“你管人家佛陀拉不拉粑粑,人家拉不拉,拉什麽關你何事!拉不拉人家都是佛陀!”


    “我隻想知道他們拉不拉,沒想到你比我還有探究欲,還關心人家拉了什麽……”


    “惡心!無聊!有完沒完!”小鳥罵他,“貴為神君卻三句不離屎尿屁!,您老真是活的時間長,窮極無聊!”


    在小鳥處討了個沒趣,才肯彎腰去瞧摔進青石磚的那兩位,統領的鐵盔還牢牢係在腦袋上,東海龜丞相的官帽卻不知飛到哪裏,統領是自己爬起來的,被摔的慘不忍睹的臉上掛著兩條殷紅鼻血,怔怔看他,看了一會兒才喚了聲“神君大人”,也不敢再說什麽,也不敢刁難仙怪,灰溜溜同天兵站去遠處。


    龜丞相還趴著,短小的四肢繃得筆直,背後的龜殼高高拱起,寒少宇一腳踩上,揪著他腦袋後的小辮子,強迫他將臉從碎石裏抬起來。


    “神君大人別……別扯,這是真的,別扯別扯!哎呦!疼得鑽心!”


    “疼的鑽心?”


    老龜手一抬抹了鼻血,“鑽心!鑽心!”


    “知道疼……那說明您老沒死?”


    “沒死!沒死!”老龜匆忙點頭,這官帽一丟,好似把那些排場也一並丟棄了。


    寒少宇臉色一沉,重重一腳踹上老龜屁股,罵道:“龜兒子,你他娘沒死裝什麽死!給老子爬起來!”


    老板娘手下小廝不知從哪兒撿迴老龜官帽,朝這邊拋來,老龜蹦了兩蹦抬手接了,卻不知那官帽遭遇了什麽,頂端側麵,有倆指頭大的窟窿,但他還是戴上了,正了正帽簷,胸脯便又挺起來,也沒下跪問安的意思,寒少宇飛了個白眼,人說有什麽樣的主子就有什麽樣的仆從,單看老龜這樣,便知東海那個乖孫是什麽樣子。


    “這是咱們水君孝敬您老的。”


    ‘龜兒子’開口,敬稱也沒有,粗短手臂一擺,自有蝦兵蟹將從金碧輝煌的馬車上卸下幾口大箱子,打開金光燦燦的一片。聽他說是孝敬,可看這幫東海來客的態度,寒少宇卻覺得自己才是孫子,不做聲讓家臣們將銀錢收了,老龜又湊上。


    “神君大人,這錢到了,就把咱家太子放了吧,都是一家人,咱們水君可是您親孫子,咱們太子有冒犯之處,您是他長輩,也該海涵……”


    “你家水君有這麽忙?親兒子被扣了也隻讓你來,其實也不是我有意刁難,而是你家水君他這個態度吧,實在是……”


    “這個一定要跟您老解釋,咱家水君不來是因東海事務太忙啦,您知道的,這不九黎蚩方鬧事兒,水君東海的水務要打理,水晶宮旁幾個月前又建了軍營操練水兵,那軍中事務他也要……”


    “我怎麽聽說仗都打完了,首戰即敗,所以這些天兵才帶武神到這兒來求診……”看老龜還想爭辯,寒少宇目光一凜,嗓音也跟著沉了幾分,“龜兒子!你家水君是個什麽東西,本君清楚得很,我成親當日他可沒來,他親兒子冒犯我他也沒來,排擠三海水君是他,挑唆天族內各公子爭鬥也是他,你來了就留下別走了,這些銀錢謝你孝敬有心……”


    老龜聽這話拔腿就跑,寒少宇一把揪了他腦後的小辮子,一聲竭嘶底裏的慘嚎,辮子連著一塊頭皮被拽脫,那王八蛋為了跑迴去報信竟是連辮子都不要了。


    “抓住他!”


    老板娘手裏的剔骨刀早飛出去,準確無誤紮在老龜屁股上,又是一聲慘嚎,老龜步子一滯,寒嘯天和天甲跟上,一個掃他下盤,一個襲他上麵,沒片刻功夫,老龜已被按在地上,家臣們也縛了那些蝦兵蟹將,一行二十來……水產,均被繳了兵器,雙手抱頭小心翼翼看他。


    “沒什麽話想說?”寒少宇問那些蝦蟹。


    “有!”其中一個蝦米舉手,“神君大人我們是被逼的!神君大人都是龜丞相!神君大人我們水君不止是挑唆天族各公子內鬥的罪魁禍首,還時常說您壞話,他說您為老不尊不成體統,還說您仙妖不分,同野仙糾纏廝混是敗壞家風……”


    瞥小鳥一眼,小鳥唇邊掛笑,目光陰冷,寒少宇心說這東海的王八蛋乖孫還真敢說,這幾日可早打探清楚了,東海這乖孫啊,一個水晶宮關了六十六房美妾,他這是要做什麽,六六大順麽?


    這聲一開,其餘蝦蟹你一言我一語附和,竹筒倒豆子般將主子賣了個徹底,寒少宇懶得聽下去,讓家臣每人賞了個嘴巴子讓他們閉嘴,轉頭問老板娘:“大姐,咱酒窖關得下不?”


    老板娘搖頭迴:“這麽多關不了,也不是關不了,而是人手不夠,管不過來。”


    “那就剁了!用您做妖肉丸子的手藝,把這些蝦蟹也做丸子,賣得掉賣,賣不掉,送給他們主子東海龍宮的太子吃,咱們也學學蘇妲己,有時候青丘母狐狸作弄人的手段,還是有可取之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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