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果然很喜歡鳥兒啊……”


    許是他憶起當年阿烈渾身絨毛像個毛球一樣在地上滾的樣子,覺得可愛笑得溫和,小鳥便發出這樣一聲長歎。


    時至如今,最遺憾得便是不記得當年是怎樣把這隻小鳥撿迴家的,那些記憶被蒼溟好意塵封,雖是好意,卻像是在心裏劃了一刀。不過小鳥說過當年境況,還說自己一身灰色絨毛,在所有鳥兒中算是醜的,寒少宇聽他念叨,會抬指撫上他俊臉,左看右看,說不管怎樣都好看,那即使他是小雛鳥灰不拉幾,也很好看可愛,再加上聰明,一定很討他喜歡。


    “討不討你喜歡不知道,反正你會拿好吃的來,反正我最需要溫暖照顧的時候,你沒讓我受冷,也沒讓我餓肚子……”每說到那時候的事兒,小鳥總是很開心,清澈的眼睛盯著他,眼裏的濃情化也化不開,“後來離開,看見你哭是真的難過,那時候身上的絨毛隻有脖子上還殘留一點,其他都褪幹淨了,隻是青羽的顏色還沒有完全長起來,有些發白,體型也像鴻雁那麽大,所以在青丘,你兄長沒認出我,隻是感覺到我同你有些緣分。離開之後,有段時間並不適應沒人照顧的日子,風霜雨露,得自己找地方棲身,餓肚子又抓不到蟲子,才知道當一隻野鳥的艱難,很想迴到你身邊去,但我是野仙,得曆練化形才得長久地陪陪你,我想永遠陪著你,所以什麽難處都不會怕。”


    離開麒麟城的第三年,小鳥在一片山林裏拜了個師父,是一隻六百年修為的山鷹,寒少宇驚奇的不是山鷹沒有吃了鳥兒,而是鳥兒剛會化形,窺見那隻鷹隼俯衝而落,就敢跑去搭訕,山鷹剛開始很鄙視這個小不點,但很快就為鳥兒的毅力欽佩,鳥兒在百年間學會了大多數仙怪三四百年才能學會的東西,除了天資聰穎,更多卻是源於信念。


    這些事他很少提及,偶爾說起,說幾句便戛然而止,寒少宇知道再繼續總會觸及往事傷情,每看到他的目光暗下去,便知道他最想了解的到此為止。


    “所以不管你是神君也好,是野仙也罷,哪怕你有朝一日淪為乞丐,我也會陪陪你……”


    陪陪隻有二字,做到卻需多少勇氣。


    寒少宇心知。


    鳥兒很早便在他心裏埋下了一顆種子,發芽成長,早已長成參天大樹,樹根在他心裏生長,每日都要深一寸,後來發了側根,側根又發側根,時至今日,根須已深埋進每根血管中,根深蒂固,不可妄動。


    “叫鳳平好了。”小鳥開口,結束鳳凰兄妹的爭端,“平安的平,小名就叫安安,長大了總有一天要繼承鳳族繼承堂兄君位,名字起的太草率喊不出口,以後丟的還是鳳族的臉。”


    鳳熙小聲念了數聲,同阿菁一對眼神,包金扇子“啪”地一聲拍在手上。


    “好名兒!”老鳥很高興,斟了碗酒敬了小鳥,又從袖裏掏了一大疊銀票塞到小鳥手裏,“別推辭別推辭,我替我家祖宗請他堂叔喝酒,二表兄你明天就遣人給堂弟拉酒去,酒錢我出了!”


    寒少宇點頭應了,阿烈也沒意見,什麽賤名好養什麽鳳狗蛋,都是說來故意擠兌親哥的,小鳥拿著銀票有點恍惚,看鳳熙幾眼想還,鳳熙低頭同夫人湊一堆,擺明不搭理他,僵了良久小鳥卻將銀票塞到他手裏,隻說兩字兒:“買酒”。


    “自己收好,買酒不用你的錢。”寒少宇揚手丟了把花生入口咬得嘎巴作響,“我家的鳥兒我養,喝小酒的錢自然我出,阿熙給的你自己收著,充實一下你的小金庫。”


    大概是早年漂泊無依,又要養一大幫仙怪,所以小鳥愛財,卻又是君子,取之有沒有道權且不論,要舍卻也舍得。寒少宇也知那些銀錢小鳥並不是真喜歡,隻是早年經過苦難,銀錢能給他安全感,至少他知道攢著那些東西,身邊的一大幫人便不會餓肚子。


    所以小鳥喜歡攢錢的小毛病寒少宇一直沒有刻意糾正,自將妖市妖市搬往南郊,還在自己庫裏辟了一大塊地方加了磚牆裝了門鎖,還釘了幾十口大箱子給小鳥存錢玩兒,小鳥本來想分他一把鎖匙,寒少宇果斷迴絕,說他自己的庫都懶得細數,更懶得數小鳥的,還開玩笑說小鳥要多存些跑路錢,日後要被自己煩得緊,扛了箱子跑路,還有資本另覓新歡。


    小鳥便笑他說你這可不是要我存跑路錢而是要栓牢我,這一口箱子存滿還不得幾石的重量,跑路錢是沒錯,我也要搬得動才行,我又愛財如命,撇不下我的小金庫跑路,而且哪個新歡有你聰明會撈錢,我是犯傻才會另覓新歡。


    “是了是了,你愛財如命,我愛你如命。”寒少宇笑道,“我以後專存金子,等存的夠多,也學漢武帝劉徹,他金屋藏嬌,我金屋藏鳥,再用金子熔鑄大床,天天睡你,金屋藏鳥,金床睡鳥,天天睡鳥!”


    “你也不怕腎虧!”鳥兒揚手給他一巴掌,“我覺得你不是無恥也不是犯賤,而是無恥犯賤得有些下作,還金屋藏鳥,迴頭鳥沒藏住,把你的金屋拆了,都熔成拳頭大的金錠子換酒。”


    “喝不死你!”


    犯賤念叨一句,換來劈裏啪啦一頓亂錘。


    “啊對了!二表兄,光顧著喝酒玩鬧,差點把正事兒忘了!”


    鳳熙突然說了這麽一句,寒少宇側目,“你還有正事兒?你個不正經的老鳥兒有什麽正事兒?”


    鳳熙瞥他一眼,開口擠兌,沒說出個完整的句子就被阿菁一肘擊上,捂著胸前兩點嗷嗷叫著‘謀殺親夫’,寒少宇鄙視看他,擠兌說別捂著了,男人長奶就是個裝飾沒甚大用,撐死就為區分正反麵,再說你是要孵蛋,你兒子是雛鳥也不用吃奶,你快別捂著了,丟死個人!


    “不能指望你有點正形!”阿菁無顏看鳳熙,推他到一邊,自挪了凳子坐到寒少宇身邊,“是這樣,二表兄還記得幾日前你大婚,東海的龍太子鬧場子,被你狠揍一頓關到現在?”


    不是阿菁提,還真把這糟忘了……


    小鳥在旁問:“怎麽,他不甘受辱羞憤自殺了麽?那丟出去埋了吧,死在酒窖挺臭的,要有段時間沒興致喝酒了。”


    “不,死倒是沒死,就是今天早上你們上九重天的時候東海來討人啦,我是沒見著,下午烏龜嬸嬸燉了雞湯給我送來,無意說起這事兒,聽說排場十足,直接在妖市下榻,馬車拉了幾箱銀錢,說是要覲見二表兄,買迴他家的太子。”阿菁道,“但是烏龜嬸嬸說東海來人蠻橫得很,雖然在妖市出手闊綽,但看不起仙怪,頤氣指使,傲慢得很……烏龜嬸嬸不知拿那些家夥怎麽辦,仙怪們看在銀錢份上忍氣吞聲招待,托我問問二表兄打算如何處置。”


    “東海水君來了麽?”


    “說是沒看著……”阿菁道,“三海水君上迴評述他們這個兄弟牛鼻子長在腦門上,論輩分二表兄是祖父,是他兒子無禮他竟然不來,委實過分了!”


    “那問我做什麽?明日嬸嬸再來送湯,你就跟她說,讓她迴去跟妖市的仙怪們都說,‘關門打狗’,不趕出去,就打得半死扣下,來一撥扣一撥,我倒是要看看我那乖孫什麽時候能抽空來見一見我這個祖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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