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兩件紗衣喜服的一霎,寒少宇一陣感動,有點想哭,然而打消這衝動的是後院鳳熙響徹天際的一聲慘叫,以及那句讓人尷尬吐血的哀嚎:“夫人!我對天起誓再也不亂吃壯陽藥了!”


    寒少宇停下步子,於風雪中揉了下抽痛的眉,小鳥從他背上溜下來,看著遠方皚皚白雪覆蓋的險峻山勢。


    “頭痛?”小鳥嗓音依舊清淺,因風雪中變得有些不可捉摸,“早知這裏的雪這麽大,我就該聽你的讓你那隻大藍鳥兒送請柬來,不必非纏你陪我走這一趟。”


    長白的冬冷得裂皮刮骨,長白的風雪下起來席卷天地。


    寒少宇搖頭,迴頭看來時路,走過的痕跡早被風雪覆蓋,隻留下近處幾不可查的淺痕,原來不知不覺已背著他走了這麽久,原來不知不覺,已陪他走了這麽遠。


    “親自送來是禮數。”


    寒少宇淡淡說著,長白的酷寒讓他覺得十分舒適,隻是苦了小鳥,抬手幫他掖了身上的翻毛披風,盡管他早不止一次說了自己承襲他血中修為,並不懼怕這裏的寒冷。


    小鳥沒有說謊,那年在應龍城兄長喝下他的血後發生的變化就是最好印證,想想當時外祖父的話,頗覺諷刺,小兔子說得真沒錯,他還真是怪胎,外祖父大概當時也沒想到他表麵看著是一隻純血應龍,實際上在這幅軀體裏,還沉睡著麒麟血吧……


    “參仙救過我,又照顧你,我一直未同他好好致謝,這一迴終於有機會,該親口對他道一聲‘謝謝’……”


    “傻神仙。”小鳥說道,“真是沒見過像你這麽傻的神仙,他救了你你放他迴家,你們兩清,至於我……我也沒欠他什麽,還幫他照看了幾天孫子,我向來不需要別人照顧,你是第一個也是最後一個。隻是想來長白看看雪,順道探望一下朋友。”


    “你的朋友有點多。”寒少宇笑道,“還好我是一方神君,南郊荒蕪,不然哪有地方庇護你的那些相熟?”


    “是你的朋友太少。”小鳥挑眉問他,“你是不是有點忒懶了,活了這麽多年,朋友都懶得交,和那些神仙也相處不來,認識的都是酒肉朋友,交心的幾乎沒有!”


    “麻煩而已。”寒少宇答,“我秉性怪異不喜歡瞎客套成不成?而且精力有限,我寧願拿那些精力來遊山玩水,也懶得跟那些家夥談些有的沒的。”


    “不會寂寞嗎……”


    寒少宇一怔,“寂寞是什麽?我自己就可以玩得很開心,你應該知道的,幾天不說話都行,一塊木頭一把刻刀,我能玩一整天的。”


    小鳥清澈的眼裏漾出一點漣漪,不知是什麽,無法捉摸。他的手伸過來,寒少宇退了兩步,不自覺躲開,自己都未察覺自己臉上一閃而過的惶恐之色,小鳥的手僵在半空,而後抬起張開,似乎很想給他一巴掌,寒少宇微微低頭閉眼,那巴掌卻沒有落下來。


    “我的手很冷的……”聲音小的可憐幾乎聽不到,“你不要碰我……”


    小鳥默了一刻,複又輕笑出聲,“我知道你跟冰塊一樣,風雪這麽大,即使我不覺得冷,也好不到哪兒去,不信你摸摸……”


    他的手伸過來,掌心攤開,白皙如玉的手指節分明,不似女子嬌柔,卻比普通男人更加精巧,虎口指尖有些薄繭,是常年撫琴握劍留下的。白皙的手掌在風雪中攤開,同一地白色相互映襯,似要融為一體,卻輪廓界限分明。


    寒少宇看著那隻手,小鳥清淺的語調迴蕩在風雪中,似乎對他有無窮無盡的蠱惑力,引他伸出手,小心翼翼觸碰他的手,剛觸及指尖,還沒感受到溫度,便被一把握住,溫暖的體溫包裹手背,從那隻白皙的手源源不斷傳進身體裏,形成一股暖流,心髒某處也跟著熱起來。


    “騙人……”


    “騙的就是你!”小鳥瞥他一眼,語氣中掩不住自得,“神君大人,你自己說你一把年紀好意思,還要我拿你當小孩子騙,不用騙還不上鉤的!”


    寒少宇不知該說什麽,上一刻還是他背著他跋山涉雪,他還跟個小孩子一樣箍著自己的脖子玩鬧觀賞雪景,下一刻境況又反轉過來,變成他在前頭走,牽著自己,而自己跟個小孩子一樣被他拖著走,嘀咕著“騙人”之類的幼稚鬼話。不知該說什麽,想想或許他和小鳥,骨子裏就是兩個從未長大,依偎互相取暖的小孩子吧……


    南郊的冬從不落雪,所以這迴來長白送請柬,在進入雪原之後,就將晨星和小火留在頗溫暖的山口附近,小火雖不樂意看管馬寶寶,甚至嫌棄地衝它吐口水,但為了小鳥高興,還是硬頭皮接下看管馬寶寶的差事。小鳥說他在南郊看不到雪,又有段日子沒來長白,要同他比肩而行一路玩賞,便應了,沒走多久被他在腦袋上拍了好幾個雪球之後,實在忍受不得涼嗖嗖的雪落在脖子裏,便一把擒了他背起來,徒步踩著雪地攀登雪山。


    小鳥人看著清瘦,背負在身上,卻是實打實的男人分量,好在他早年四處征伐體格壯碩,走了許久,也不覺得勞累,尤其背上裹著翻毛披風的小鳥暖烘烘的,沒背多久,脊背也變得溫熱,這種暖暖的感覺讓他想起小時候父親溫暖的體溫,不過隻是境況顛倒了而已。


    寒少宇看著綿延到遠處的蜿蜒雪山,參仙家住在長白山脈深處,還有好長一段雪路要走,出神的檔口,碩大的雪球砸在腦袋上,雪塊撲簌簌落下來,灌了一脖子。他的體溫頗低,雪塊落在袍子裏並不會融化,倒是不必擔心染濕衣袍,敞開前襟將雪塊略作清理,伸了手捏一把小鳥溫熱的俊臉,又迅速將手拿開。


    “作弄我你很開心?”


    “你又不怕冷!”小鳥迴敬道,“冰天雪地就你我兩個,不作弄你難不成作弄我自己?我有那麽自虐?”


    “你開心就好。”


    小鳥笑了一下,複又拉著他向前,嘴裏念叨著“真是傻神仙”,一邊涉雪前行,一邊在風雪中四處尋覓。


    “在看什麽?”寒少宇問他,“雪地白茫茫一片,有什麽好看的?你在找什麽東西?”


    “找蟲蟲。”小鳥頭也不迴答。


    “餓了?”寒少宇停了腳步四下觀望,周圍靜悄悄地連棵草葉子都沒有,這麽蕭瑟的地界哪裏來的蟲蟲,“我聞到空氣裏有淡淡的腥味兒,這附近一定有冰湖,委屈則個,別惦記蟲蟲了,我捉魚給你吃吧。”


    “冰湖?我什麽都聞不到。”


    “你又不是應龍。”寒少宇笑道,“本能罷了,就像我即使在林地,也不知哪棵樹幹裏有蟲蟲,而你卻能找到,在這種連片草葉子都找不到的絕境,你可以靠靠我,我打兔子捉魚給你吃,我聞到暴風雪要來了,今晚先找個洞穴躲一夜吧,參仙家還有好一段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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