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少宇蹲在草叢裏,看著天邊熾熱的烈日,想了想,認命翹起毛茸茸的大尾巴蓋住腦袋。屁股沒了遮擋,被烈日烤的難受,渾身的鱗甲化成毫無防護作用的皮毛,讓他覺得每挪動一步都是煎熬。


    要是蒼溟看到他這幅樣子會怎麽想?


    會罵他不成體統?


    還是蹙眉走到一邊兒去,假裝根本沒有收過一個這樣丟人現眼的徒弟……


    “狐狸不是這個樣子走路的!”


    打斷思路的,是樹杈上小紅鳥聒噪的叫聲。


    寒少宇素來對鳥兒不錯,尤其青鳥還那樣陪了他兩千多年,但對樹杈上這隻小鳥,他真恨不得竄到樹上去,後爪把著樹幹盡力一躍,然後用粗大的尾巴調整方向,伸出前爪,將這隻小紅鳥一巴掌扇在地下。狐狸是怎麽走路的他承認自己從沒注意過,但狐狸是怎麽捕鳥兒的,他以前在青丘見過幾次,雖然次次都作幹預,但所有動作細節爛熟於心。


    “二表兄,你雖然現在外觀變成了狐狸,骨子裏卻啥都沒變,你這樣子走動跟隻蜥蜴一樣,那妖道是眼瞎才會上當,是腦袋被驢踢了才會襲擊你!”小紅鳥還在聒噪,每一個字兒都能氣得寒少宇七竅生煙,“事兒既然已經定了就別抱怨,你認認真真把你的狐狸當好,把妖道引出來咱們才能早點解決這件事情,盡職一點演好你的小狐狸成不成?”


    “如果不想被瞧出破綻,我建議你閉嘴!”寒少宇罵道,“青鳥怎麽當鳥兒的你又是怎麽當鳥兒的,話少說一點,事兒多做一點,你就不能學學你堂弟,學學鳥兒是怎麽叫的!”


    鳳熙居高臨下看著他,現在這家夥體型很小,眼睛隻有黃豆大,他站在高高的樹杈上,寒少宇要眯了眼睛才能勉強看清,鳳熙火冒三丈,恨不得衝下來將他啄死。和這貧嘴的鳥兒搭檔實屬無奈,但半血狐狸媳婦兒得娶,白家得入贅,這一迴也隻能豁出去了,雖然寒少宇還是覺得這樣子犧牲有些不值。


    那棵不知是什麽花上的蝴蝶在笑,凰菁因為懷了身孕鳳熙不放心她出來,所以由白慕卿陪著留在狐狸洞裏,白芷諾小心加設了結界,又在方圓幾裏內安插大量暗衛保護狐狸洞安全,以免他們出來抓那道人時,被來個釜底抽薪,那就得不償失了。


    隻是寒少宇實在搞不明白,凰烈那丫頭為什麽那麽些生靈不選,非要變化個蝴蝶,難道就因為蝴蝶漂亮?


    嗬……女人!


    “我又不是鳥兒……”鳳熙半天憋出來這麽句。“你還是先學會怎麽當狐狸,別管我怎麽當鳥兒……”


    寒少宇聽這話有種捏死那家夥的衝動,要說他這樣子還不是這隻老鳥兒害的,“引蛇出洞”這種事本來不是狐狸洞那窩小狐狸或者那隻老狐狸來做嗎?為什麽論到他頭上?就因為他修為高深?所以化成狐狸,一定會對那妖道有致命吸引力……


    其實始作俑者還是樹杈上的小紅鳥,寒少宇覺得,鳳熙這老家夥就是故意的,就像現在他在枝條上蹦著跳著撅著小尾巴,時不時還故意拉一坨粑粑砸他,這老鳥怎麽這麽欠抽?為什麽同樣的體型動作小東西做出來就特別討喜,而鳳熙做出來,他就是想將他一巴掌拍死?


    寒少宇抬起一隻前爪,看著掌心粉嫩的爪墊抽了抽鼻子,一股汗臭撲麵而來,他實在不明白自個為什麽要這麽自虐聽了鳳熙的話變成狐狸。太陽炙烤大地,地麵溫度熱的驚人,爪墊沒有絲毫保護就和滾燙的地麵接觸,最重要的是還會出汗,哪兒有他原本的爪子舒服,至少有細小的鱗片保護,不用擔心被烤焦了。


    如今他隻能掂著腳尖前進,這麽走倒是舒服不少,自然模樣就怪了一些,不過鳳熙說他像蜥蜴,這就太誇張了吧!


    其實這些不適倒都可以忍受,最無法忍耐的是他在狐狸洞拉下麵子變成一隻小紅狐,他們家的兩個女孩子眼神一亮都誇他可愛,凰菁還抱著他幫他順毛,寒少宇當時自覺眯起眼睛,與其說是享受,不如說是無法忍受自個被當作狐狸崽子抱抱摸摸。


    最該死的還是鳳熙,他都不要臉麵變狐狸了,鳳熙竟然說隻是這樣還不夠,還缺點東西,凰烈問他缺什麽,那混賬眼珠子一轉,竟然堂而皇之告訴所有人他缺狐狸味兒。


    很好!你成功讓我開始記恨你!幹得漂亮!


    寒少宇皺起鼻子掀起嘴唇,衝鳳熙露出尖利的牙齒,鳳熙卻沒有絲毫忌憚,衝他嘴兒一咧笑得開懷。


    “也是,二表兄變化的這個年紀的小狐狸形都未化,也就談不上以熏香香囊掩蓋狐狸味兒了……”阿烈是正兒八經地闡述事實,寒少宇聽來卻覺得她故意火上澆油雪上加霜。“不過這個很難解決對不對?還是說哥你知道有什麽東西可以調和出近似的味道,要不……咱們去薔薇閣找這代的製香大師傅問問,她對香料那麽有研究,沒準真能配出來……”


    鳳熙笑著搖頭,“薔薇閣的製香師父對香料香氣很有研究,要是咱們要調和的是香氣,沒準她聞一番,就能變個花樣給咱們調出來。可偏偏咱們要的是狐狸味兒,這味道獨一無二舉世無雙,你讓她怎麽調?”


    好一個獨一無二!


    好一個舉世無雙!


    鳳熙這家夥夠滑頭,怕開罪老狐狸全家,狐臭就狐臭吧,非文縐縐說什麽狐狸味兒。寒少宇將頭藏進凰菁懷裏,他不想聽他們商量狐臭類的事情,要是真想出辦法來,對他來說就太可怕了!


    可那窩鳳凰還是想出辦法來了,他們說這個前,鳳熙怕他跑掉,還用皮帶扣了他的脖頸,寒少宇猝不及防被從凰菁懷裏抱走,鳳熙那混賬拎著他的脖子撓著他的爪墊,看他的眼神就像看真畜生。


    “二表兄,為了大局還得你付出啊……”鳳熙歎了口氣,嘴上這麽說著,眼底卻露出狡黠的光,“其實就是聞起來不舒服罷了,你迴頭洗個熱水澡,再在水裏放些香料花瓣,多泡幾迴也就幹淨了……”


    寒少宇四周一瞥,老狐狸和他兒子不知什麽時候不見了,而他們再次出現的時候,老狐狸手裏拿著一個小瓷瓶兒,寒少宇抽了抽鼻子,濃重的狐騷味從那小瓶裏散發出來,熏得他一陣惡心,老狐狸麵紅耳赤將小瓷瓶遞給鳳熙,寒少宇的心涼了半截兒。


    聽說狐狸肛門兩側各生有一腺囊,分泌的液體能釋放奇特臭氣,公狐狸的臭味比母狐狸更甚,那麽老狐狸剛剛消失的那段時間做了什麽,這小瓷瓶裏又裝了什麽,自然不言而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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