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祖說得不錯,若到那時,必會後悔。可一味退讓真的好麽,她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想如何便如何,這已經不是包容,而是縱容了。


    其實寒少宇也清楚君上的妥協是無奈之舉,可此戰兇險,他又領命蓄水冀州郊野,若她肯跟他一道還好些,他還可以看著她護著她,可偏偏,旱神大人使了小性子,偏偏要跟著兄長主力大軍正攻冀州大門。


    若蠻角的計策成功還好,若他失敗了,聯軍主力便成了九黎兵士練箭的活靶子。


    寒少宇斟酌著那夜蠻角獻計時說過的每一句話,蠻角的計策其實很簡單,細究有點“以牙還牙”的意思,他說他在蚩尤手下多年,蚩尤這個家夥,雖然在行兵打仗製造武器上有些奇才,但性格暴虐,有一個極大的弱點就是喜好女人。


    他當時在說這些的時候,眼中的光芒捉摸不定,似乎有些抵觸,更多卻是瘋狂。


    寒少宇聽得仔細,斟酌權衡,蠻角的計策可謂鋌而走險,卻是眼下最好的方法。蠻角說蚩尤和他那幾個兄弟對女人的渴求在九黎部落中是出了名的,蚩尤手下將軍誰家中有漂亮的妻妹女兒,耳目都打探得非常清楚,蚩尤要是看中哪家的漂亮姑娘,除非情況特殊,不然都是先請那位將軍喝酒,酒酣正半,就將話頭引上正題,那些將軍聽懂話裏的意思,為了全家老小的性命,往往會應下來,主動迴家勸說家眷陪寢,然後在次日夜半,用一匹小馬馱著家眷送到蚩尤家裏,蚩尤和他的兄弟們玩弄幾日,厭了膩了,便會差手下兵士再在一個夜晚將家眷送迴,而這位識相的將軍也會得到禮遇升遷。若這將軍不樂意,蚩尤也有許多辦法懲治,或者棄之不用,或者故意囚禁,將軍陷入牢獄,家眷也成了魚肉任其宰割。


    “那你和尊夫人夫妻這麽多年,難道蚩尤沒有找過你的麻煩?”


    蠻角解釋,說蚩尤也不是那種為了女人什麽都不顧的家夥,他在霸人妻女之前,也會考慮這個部下是否是左膀右臂得力幹將,若對他的野心有所幫助,那暫時也不會故意招惹,他也怕激起眾怒。而若是這個將軍沒甚大用,他就會設宴請酒,借機霸人妻女……


    “也算是慶幸,我有些本事被那家夥高看,所以我的妻子在部落裏還過得不錯……”蠻角喝著酒道,“雖然和那家夥免不了偶遇,他也會用色眯眯的目光盯著我妻子頗久,但我還是存著僥幸心理,想著自己隻要一直被倚重,那家夥就不會對我的妻子出手,誰知道……”


    蠻角的目光暗了暗,沒有再說下去


    寒少宇知道他悔恨,他早就知道蚩尤是那種貪色背義的小人,卻沒有早早拋棄他另投明主,歸根結底,是他害了自己的妻子慘死。


    “我跟他不共戴天。”蠻角自顧喝了很久的悶酒,久到寒少宇以為他這輩子都不會再開口說話,他又道,“所以在我告訴你破城的方法前,你必須允諾我一件事情,我得到你的允諾,才會將一切全都告訴你。”


    “你說。”


    “你必須讓我做攻城的先鋒,給我五十死士,全程聽我指揮,必須按我要求行事,我會賭上我的性命和尊嚴,帶這五十個死士為你們打開冀州城門。”


    蠻角當時說得篤定,但寒少宇卻覺得這事兒頗不靠譜,他是酒喝得太多醉了,還是在吹牛說大話,但寒少宇活得有些年頭了,這個世界上不乏奇才,不乏以少勝多的錦囊妙計,就像大巫初入有熊,就設了一場絕妙的賭局,成了最後的贏家。


    “隻要五十?”


    蠻角點頭,“隻要五十。”


    有些冒險,但……不妨一試。


    若是他的方法奏效,聯軍得到的將會是一座冀州城,以此為根據直入九黎腹地,定能將蚩尤這兇蠻的家夥逼入絕境,屆時“四海升平八荒安穩”也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境。這五十死士寒少宇確實拿得出手,先鋒的位置,他一句話也可以遣給蠻角,但聽蠻角這話,他和這些死士隻是作為先遣去破城門的,還是要舉兵壓境,沒了城門的阻隔,他們就是直麵蚩尤,同他直接開戰,這傾巢而出是大動作,他雖身為統帥,還是要報給君上知曉。


    “你要的死士我可以先撥給你,先鋒的位置,我也可以給你留著……”寒少宇還是對蠻角這樣說,“但你不妨先仔細說說破城的事宜,我雖身為統帥,知道此戰兇險,不能隻聽你一麵之詞就拿全軍將士的性命開玩笑,你仔細和我說說,然後我去稟告君上抉擇,君上若是下定決心,你先鋒的位置跑不了,你要的死士也跑不了,你看怎麽樣?”


    蠻角想了想,應了,也不再相瞞,說了破城的整個過程,他的計策就是讓部落裏能征善戰的女人都穿上破爛而寬鬆的衣物,趕上牛車裝滿糧草,佯裝成落難被殺掉丈夫的寡婦,然後分出一半死士,打扮成周邊部落的男人,帶著長矛弓箭騎馬追捕那些女人,他和另一半死士,則混入女人和糧草車中。蚩尤和他那些兄弟本就是好色之徒,見到這麽多女人早樂開花,又見二十多個男子追捕她們,自然打消疑心,等他們殺掉追捕的死士放那些女人進城,城門開啟的瞬間便是破城最好的時機,他會作為先鋒帶著女人們和另一半死士控製局勢,而聯軍主力便趁這個時候向城中衝鋒,同蚩尤正麵交戰。當然,為了增加勝算,寒少宇得帶著龍族就在冀州近郊蓄水,等聯軍主力衝鋒時發出訊號,屆時龍族放水,大水衝進城裏,九黎蚩尤必節節敗退,無法抵禦。


    寒少宇聽完沒說什麽,這是個絕佳的妙計,早聽說巫魔狠辣,為求勝排兵布陣往往不擇手段,以前也領教過,隻是覺得他們有時候拿同胞性命做賭真的很冷血。可如今情勢,寒少宇卻覺得這是一種難得的修養,大局之下,有舍才有得,死士本就是慷慨赴死的壯士,按蠻角計策,那些破城的死士和女人還有生機,但那些假扮其他部落男人的死士一定會死,這是一場賭,先押下的賭注,就是那一半死士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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