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說得不錯,按他性格,得知他的打算,考慮大局一定會先做勸阻,他會勸他要為大局著想,複仇之事需從長計議,若他不肯,他就一定會陪他一起做這件事,然後身敗名裂,或者跟他一起‘享受’牢獄之災,或者陪他亡命天涯……


    無論兄長做出哪種選擇,這兩種結果都不是寒少宇想要的。兄長很早便投奔有熊,雖然性情冷漠,但跟著少典打了不少仗,也因相貌英俊,部落裏的女人都很喜歡他。他的名聲很好,犯不著為了一個舅舅身敗名裂,更何況他剛入有熊寸功未立,沒什麽好名聲,自然也輸得起。


    “麒麟城破你沒有在……”寒少宇冷著聲音閉起眼睛說這些,他知道兄長會因此傷心,他是故意的。“你沒看見族人們被如何殘殺,沒看見父親如何慘死,當時在城上,是母親囑咐我報仇,並不是你……”


    兄長歎了口氣,隻聽出落寞無奈的味道,他不笨,自然猜得出此情此景他是在竭力同他撇清關係。


    “有些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寒少宇又道,“你既然親自帶兵前來捉我,我既然沒有逃走,即是擺明我並不後悔做這個決定,多說無益,你還是把我帶迴去交給君上發落好了,他是關我幾年也罷,是要把我送給炎帝平息怒火也好,你無力迴天,還是帶我迴去吧……”


    兄長淡淡看他一眼,突然笑了。


    “其實你可以走。”


    他淡淡說著不得了的事情,好像談論天氣那樣簡單,圍著他的兵士放下兵刃麵麵相覷,兄長卻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什麽。


    “我趕了挺多路現在很累了,想要休息一下,我休息的時候,你會打暈我離開,等我醒來,你大概已經跑得很遠了……”


    兄長從馬上下來,走到路邊的一塊大石頭上閉起眼睛,都冰看看兄長又看看他,拖著老長的韁繩對他眨眨眼,然後甩頭示意他離開。那些圍著他們的兵士互相看了一眼,也各自去了一邊消遣,本來嚴肅的氣氛一下子消失不見了。


    寒少宇很無奈,素日一本正經的兄長突然不正經,感覺就有些微妙,他看著兄長在那塊大石頭上坐著,閉起眼睛就好像真睡著了般。天甲推了他一把,還攛掇寒嘯天和其他家臣一起拉他離開,寒少宇沒有就範,掙脫一幹家臣疾步走到兄長麵前,握了握拳頭,然後揚手給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一聲響徹荒野,打完這一巴掌,寒少宇懵了,那一瞬間他感覺自己像個娘們兒,他看著自己的手,兄長睜開眼,坐在石頭上,抱著雙手看著他,然後他的眼睛微微眯起,直勾勾盯著他的樣子讓他想起狩獵中的老鷹,兄長周身都彌漫著危險的感覺。


    寒少宇想逃,那是他殺死舅舅之後,唯一一次有想要逃離的衝動,可兄長再沒給他這個機會,他站起來推了他一把,將他推倒在地,然後將他按在地上揮拳結結實實打了一頓,兄長一邊打一邊罵,寒少宇也忘了他都罵了些什麽,隻記得他打了很久也罵了很久,說完了這輩子所有的髒話。


    後來直到那些家臣把發瘋似的兄長拉開他才得以解脫,抹了把唇角的血,卻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奇怪兄長揍他時並沒有用半分神力,怎麽那些拳頭落在身上好像砸穿了他的骨頭,砸扁了他的肌肉,他緩了好半天才爬起來,看到都冰夾著尾巴躲在草裏看著他們,嘴上還嚼著一截草根。


    兄長叫了它一聲,那馬嚼著草根卻不出來,似乎是被他嚇著了,好半天才垂著腦袋從草裏走出來,兄長讓天甲去馬鞍上取了繩子,將寒少宇捆了雙手,另一端係在馬鞍子上。


    喔,這麽恨,竟然是讓他跟在馬屁股後麵跑迴部落!


    兄長淡淡瞟他一眼,徑自跨上都冰,側頭對他道:“既然你這麽想變階下囚,那麽為兄這就滿足你……”


    什麽玩意兒!


    您老這態度是不是變得有點快?


    心中不滿,但此路是自己選的,含著淚也要走完,一路被兄長拖著拽迴部落,因身後是他,都冰並不敢走得太快,偶爾迴頭會用同情的目光望著他,嘶鳴一聲,不知是勸他別惹兄長生氣,還是歎息說“剛讓你跑你怎麽不跑呢”……


    落到此境,竟然家裏的馬都同情他,可那位剛剛還有心放他的兄長在快到部落時迴頭瞥他一眼冷笑一聲,一夾馬腹,竟然催都冰快跑,都冰縮著耳朵不敢違背,寒少宇幾乎是被拖進部落,山路泥土厚實,除了白袍很髒,胳膊上腿上有些細微擦傷,沒有造成其他損傷,這麽一打量,也隻有臉上的鞭痕看起來十分嚴重。


    “即使他犯錯也是你兄弟,怎麽能這麽對他……”


    君上幫他解了繩子,看他半晌要說什麽,又一聲歎息搖頭走去別處。


    “他是階下囚。”兄長冷聲道,“違反君令私自攜部下外出已是重罪,又在邊境挑起紛爭,殺了投奔炎帝的人,炎帝一定因此事大動肝火,說不定還會找我們的麻煩。本來這些日子,因為邊境問題我們就同炎帝部落積怨頗深,這個節骨眼上這家夥又幹出這檔子事情,真是天理難容了,要是炎帝派人來這裏興師問罪,君上大可不必顧忌這家夥同我有什麽幹係,您就把他交出去,我就當他早是死胎,從來就沒被母親孵出來過……”


    寒少宇聽兄長說這些混賬話,恨不得再抽他一巴掌。


    什麽叫他早是死胎?


    什麽叫就當他從沒被母親孵出來過?


    他是死胎他怎麽會站在這兒?


    他是死胎嫣兒是怎麽孵出來的!


    君上聽這話,不可思議瞟兄長一眼,沒有從他麵無表情的臉上看出一絲不舍,又是一聲輕歎。諸將軍早聽到信兒跑出來圍觀,鳳熙拉著姑姑,姑姑生氣瞥他一眼,二話不說脫下鞋子就扔過來,正砸在他臉上。


    寒少宇直覺額上青筋跳得突突,心道什麽情況啊這是,怎麽連你也要揍我。


    “天殺的混賬玩意兒……”姑姑罵他,“我那英明神武的兄長怎麽生出你這個混賬玩意兒!小王八犢子,你跟著如此賢能的君上,做壞事前怎麽就不能為他想想!”


    寒少宇提著那隻鞋子覺得自己有些無辜,還沒說什麽,姑姑又哭了,拖著鳳熙奔過來抱著他,鼻涕眼淚抹了他一肩膀,順手抄走自己的鞋子,在他胸前蹭的檔口擠眉弄眼跟他使眼色。


    “應龍族現在就你一根獨苗,你要是死了,我迴頭去了底下,可怎麽跟我那可憐的嫂嫂交代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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