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成坐在太子宮中,因為祖母喪事,他和幾個兄弟被祖父特許留在九重天一段時間,不必急於奔赴封地。


    若在平時這是一件好事。


    父君說華彬生前能得祖父青睞,無非隻因為兩點,一是蘇青娘娘深受祖父喜愛,二就是華彬有祖父的令牌可以自由出入九重天,而不必像他們一樣,一年中的大部分時光隻能待在封地。


    光陰似箭時過境遷,這種源自上古的封地製依然在神族之中盛行,對此文成不好做太多評論,神族中的政權爭奪和下界一樣黑暗,祖母喪期的這段時間,他和幾個兄弟待在父君宮裏,就看到太多爾虞我詐和勾心鬥角。每每看到父君明明貴為天族太子時不時還要受那蘇賤人的窩囊氣,文成就覺得心裏燃燒著一團火,怎麽澆都澆不滅,反而,有越燒越旺的趨勢。


    “大哥對這件事怎麽看?”


    文君問了句,文成迴神,才注意到那兩個從錢塘江跑來通秉消息的蝦兵蟹將已經在殿中跪了許久。


    “上迴從應龍神殿探望父祖迴來時,我就記得我有提醒過大哥最近要提防咱們那些叔伯兄弟,大哥還不信我,現在大哥可是親耳聽到了,咱們那個小叔已經有所動作,大哥就真不怕父祖被小叔攏了去?”


    文成歎了口氣,祖母一死,父君又不得祖父的心,那些叔伯兄弟似乎都等著看父君這個太子被罷黜看他們兄弟幾個‘龍入淺灘虎落平陽’,而蘇青……那個蘇青,最近更是時不時找母妃的麻煩……


    文成知道那天軒轅殿前華彬雖是父祖手刃,但父祖是天君父君,又對四海八荒有功績,他殺華彬是有正當緣由,蘇賤人縱使心裏不痛快縱使恨他恨得要命,也不敢隨便找父祖麻煩,她不傻,胳膊擰不過大腿的道理自然明白。祖母在世她也不敢造次,老龍王雖然早死,但在龍族的餘威這些年還有些,祖母畢竟是老龍王獨女,若她發話,那些遠親龍族還是會出手相幫的。但祖母現在走了,蘇青獨霸後宮,祖父坐視不理,他們這一家子包括身為太子的父君都成了蘇賤人眼裏的軟柿子,而目前,父祖無疑成了所有天君子孫眼裏最炙手可熱的靠山。


    “父祖離開時,真問了雲藏小叔那句話嗎?”


    蝦兵點頭,“應龍神君本來和凰烈郡主都離開了,水君差小人送送,小人剛送那二位離開水君府,應龍神君突然轉身折迴,麵對水君笑容意味深長,當時水君也嚇了一跳,還以為是自己招待不周哪裏唐突,應龍神君卻伸手搭上水君肩膀,說如今天族太子羸弱,後宮明爭暗鬥,問水君若有一天兄弟相爭,他是否有意角逐太子之位。但我們水君曆來對這類事提不起興趣,隻說太子無多過錯,天君不會隨意罷黜,水君還說他自小被抱養在下界,對九重天沒甚感情也不想攪合到政權之爭去,除非涉及自身安全,不然他是避之不及的……”


    文君聽完這番話就道:“雲藏小叔藏得真深,我看他明明對天族太子之位有所圖謀,卻裝得像個遠離塵囂的‘高人’,若父祖看穿他偽裝還好,若看不穿他,被他攏了去,屆時兄弟相爭叔侄角逐,咱家就真要被踢出局了……”


    文成倒沒這麽悲觀,他雖然跟雲藏小叔沒打過什麽交道,但聽蝦兵轉述,雲藏小叔所說的話似乎確實是肺腑之言。再退一步說,即使不是肺腑吧,即使他真的有意角逐天族太子之位,即使他真的攏到父祖得到父祖支持,但血緣呢?雲藏小叔的母親隻是天君宮裏伺候的一個小仙娥,那年祖父是酒後亂性做了糊塗事,那仙娥懷孕,祖父看在她腹中孩子麵上才有意立她為妃,除了欲,本身祖父對那仙娥並沒有什麽感情,而那個仙娥在生下雲藏小叔後不久就死了,死的莫名其妙。雖然大家都知道這樁懸案內有乾坤,但沒有人去查,祖父也是草草出殯選了處仙景不錯的地界將仙娥厚葬,後來再未提及,甚至文成覺得,祖父早就忘了曾經還有個仙娥為他生育子嗣,他甚至忘了自己還有個小兒子常年居住在下界錢塘江。


    所以雲藏小叔有什麽?


    是有母族家世支持?


    還是身體裏流淌著讓祖父讓所有天族龍族青睞的血統?


    即使父祖最後真的站在他那邊,想將他扶上天族太子甚至天君的位置,恐怕就雲藏小叔的血緣也難以堵住悠悠之口,父祖憑什麽這麽做?就憑他是他們天族的父祖?


    “四弟這話有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盤算檔口,那個從不參與正事討論的三弟突然插了一句嘴,二弟用震驚的表情看著他,似乎沒想到那麽寡淡的一個人會攪合這事兒,開口就鋒芒畢露,劍拔弩張。


    “三哥憑什麽這麽說我?”文君很不高興,“喔,對了!差點忘了三哥素日就和雲藏小叔往來密切,聽三哥府邸的小廝說,雲藏小叔算是三哥少有的好朋友之一,但那是平時我就不多說什麽了,三哥喜歡和誰來往是三哥的自由,但現在不同往日……祖母已故,父君的太子之位岌岌可危,咱們是手足兄弟是一家人,三哥怎麽能替外人講話?”


    “一家人?”文興挑眉,“四弟這話說的奇怪,四弟平日眼裏可有我這個三哥?四弟平日……可將我當做自家人?”


    因文興這句,文君的臉色變得很難看,這個年紀的天族公子大都有些桀驁不馴,雖說文君平日言行舉止是有些出格,但都是顧及家人,相比之下,文成倒是覺得文興不問世事隻知釀酒品茶的閑散性子好沒道理。


    文君動唇想辯白,怒視文興良久又什麽都沒說,幹脆一甩袖子離席而去,說是和諸位兄弟話不投機,要去找父君商議此事。


    “四弟雖然放肆,但說的一些話也並非全無道理。”文成斟酌字句緩緩說道,“雖然我也相信雲藏小叔並無爭奪太子之位的打算,但如今祖母仙逝,惦記天族太子的叔伯兄弟確實不少,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卻不可無,三弟最近還是和雲藏小叔少些走動吧,多花些時間精力研究父祖要的茶酒,若是真研究出來,父祖喜歡自然會站在我們這邊……”


    文成盡管遣詞用語都十分小心,但這番話說出去多少還是帶些指責的意味,本以為文興被這番數落多少都要發些脾氣,誰想他不怒反笑。


    “明日我就跟祖父上書告辭迴洪澤湖去。”文興道,“至於是否和雲藏小叔斷絕往來,就不勞大哥操心……”


    文成歎了口氣,“四弟還是個孩子,三弟好歹大他一百多歲,何必跟小孩子置氣?”


    “大哥以為我在置氣?”


    “難道不是?”文成道,“你若有心,就早些將父祖要的茶酒研製出來……”


    文興搖頭,“大哥是真糊塗還是裝糊塗,那日父祖所說以酒糟烹茶就是措詞推辭,擺明是不想摻和天族政務,怎麽大哥還當了真?四弟也是唯恐天下不亂,父祖既然不想和天族的事有任何幹係,又怎麽會和雲藏小叔串通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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