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九櫻和半血狐狸還有阿娘在後山的洞府裏呆了一夜,阿娘眼睛上的東西被半血狐狸擦拭的很幹淨,隻是還是受了損傷,一段時間內不能見到強光,隻能用布條裹著休養一陣。


    考慮到阿娘的眼睛和半血狐狸身上的傷,而白九櫻自己的狀態也不好,根本無法走夜路,索性就在後山洞穴裏過了一夜,半血狐狸剛剛用白九櫻的短刀捅傷了那個人,即使那人是個修為頗高的狐仙,要恢複也需要一定的時間,倒是不必擔心他折迴來襲擊他們。


    白九櫻沒有詢問半血狐狸對這件事情的看法,她想那個狐仙究竟是誰,單憑著他那和半血狐狸相同顏色的頭發,即使不說,半血狐狸也能猜得八九不離十。


    半血狐狸沒提這件事,那她也不問,就當做不知道,對於被半血狐狸親爹輕薄這件事白九櫻真是又好氣又好笑,阿爹從小便教育她離火狐遠一些,青丘那些好色的火狐狸她也遇到過不少,為非作歹強搶民女者比比皆是,遇上了也懲治過一些,但大抵都因為她狐帝之女的身份對方並不敢放肆,還乖乖跪在地上任她懲處,可沒想到這次卻遇上這麽一隻輕佻得沒譜的,還偏偏是半血狐狸的親爹……


    半血狐狸對此事的看法倒是不用猜。


    火狐狸逃走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半血狐狸都咬牙切齒將拳頭握得“哢哢”作響,那動靜聽著駭人,但白九櫻靠在他胸前卻覺得無比安心,她剛剛提的問題半血狐狸沉默半晌也沒有迴答,最後好不容易憋出句“容他想想”,若是放在平時,白九櫻早就發飆,但今天她隻是微微閉上眼,聽半血狐狸捏拳頭的聲響,她想他是答應了,隻是和她一樣臉皮薄不好意思,亦或是他親爹的出現攪的一切亂七八糟,他無法思考,也不知道該怎麽迴答。


    鼻腔裏竄進戚曉風身上的狐狸味兒,比她們這些純血統的狐仙清淡不少,不過他身上還有凡人身上濁臭的味道,混合起來還是不好聞。白九櫻還是隻小狐狸還沒有化成人形的時候,每迴背著阿爹和哥哥偷溜到黃潮淺灘找龍哥哥,還未到跟前,龍哥哥總會皺著鼻子擺手示意她去遠一點兒的地方玩耍,表情痛苦十分嫌棄,每迴失望而歸詢問三哥,三哥總會點著鼻子告訴她“等你化了人形熏香佩戴香料就好”,三哥還說狐仙大多聰慧悟性極高,唯一一處不好就是即使修仙也去不掉周身的狐狸味兒,隻好借助外界手段加以掩蓋,其實這世上不止狐仙,許多具有慧根的靈物,也在這點頗為尷尬。


    白九櫻那時還小,並不覺得自己身上的狐狸味兒有什麽值得自卑的,也覺得龍哥哥小題大做,因此在那次去了黃潮淺灘慘遭嫌棄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再去,直到能夠自主化形又用香料花香掩蓋自身氣味才再去那兒玩耍。而等到她剛化為人形,聞到父母兄長身上的味道,再聞聞自己,自己都會自我嫌棄了。後來又見過許多神族,仔細嗅聞分辨,即使是龍族和天族這種外形一致的種族,身上氣息也略有不同,龍族大多生活在海洋湖泊,身上自然有股子腥氣,九重天上的天族身上倒是沒有這種腥氣,不過若是個天族慘遭貶庶,到了水泊去做水君,三年五載,也和龍族身上的氣息相差不多。


    但龍哥哥身上的味道卻和天族龍族都不相同,不知為什麽,他身上的味道和薄荷草的氣息有些相似,清涼冰冷,明明聞著涼薄卻讓年幼時的白九櫻欲罷不能,小時候白九櫻常常拿這個問題去煩三哥,三哥猜測要不就是應龍神君常年佩戴薄荷草製的荷包錦囊,要麽就是他的住處或是成長的環境,有大麵積薄荷草覆蓋……


    此問至今無解,但在這個空氣流通不暢的洞穴裏,白九櫻靠在半血狐狸胸前,覺得溫暖的同時,也覺得半血狐狸身上的味道很不好聞,他終有一天要做她白家的上門女婿,老這個樣子傳出去是要被四海八荒的神族笑話的,白九櫻決定等所有事情暫時終結有個結果,她一定要采擷四海八荒的奇珍異草,好好為這隻半血狐狸除除周身的狐狸味兒。


    半血狐狸擁著她坐在篝火前,阿娘躺在石床上,時不時會發出一些莫名其妙的聲音,白九櫻知道阿娘這是在提醒她注意分寸,即使她喜歡半血狐狸,即使半血狐狸是她命定的緣分,也一定要矜持,萬不可失了女兒家的體統……


    體統這個詞兒是阿爹時常掛在嘴邊的,阿爹以前每這麽教育她的時候,白九櫻都會對著阿爹做個鬼臉兒,然後繼續保持自己一貫的樣子,絲毫不注意所謂的“體統”。隻是她做夢也沒想到會有這麽一天,老爹不在身邊,從來放任自流的阿娘也會提醒她要保持體統。


    白九櫻越過半血狐狸的肩膀瞄了她娘一眼,阿娘眼睛上包裹著塊白布睡著,雖然明知她看不見,白九櫻還是對著老娘吐了吐舌頭。


    “白姑娘剛剛說的是真的嗎……”


    半血狐狸問了句,旁邊的火光為他的側臉箍了一圈橙紅的輪廓,湊這麽近看,五官深邃棱角分明,雖然沒有龍哥哥清俊,但還是挺英俊挺耐看的,成親那天紅袍加身,再用鑲翡翠的金冠束好頭發,也是個俏官人小郎君,單看樣貌她也不虧。


    “什麽真的……”白九櫻知道半血狐狸問的是什麽,但這會兒她就是想裝裝樣子,逗逗這隻臭臭的半血狐,“你不說清楚,我怎麽知道你問哪句?”


    “就是……”半血狐狸臉上一紅,本來擁著她的手指動了動,鬆了,“沒什麽,早點睡,明天送你和你娘迴桃林……”


    白九櫻聽這話咬死半血狐狸的心都有了,也沒憋著,直接在半血狐狸肩膀上咬了一口,她嘴下不留情,半血狐狸痛得倒抽一口冷氣,但還是閉眼睛忍了,哼都沒哼一聲。


    血腥味兒在白九櫻嘴巴裏漫開,愧疚心理終於占了上風,白九櫻歎氣鬆口,看到半血狐狸肩膀上的血印子,又低頭在那處輕輕親了一口。半血狐狸的身體明顯一僵,白九櫻笑了笑,她命裏這緣分確實奇怪,什麽情事都沒經曆過倒是純情得不得了,半血狐狸他爹她剛剛是見到了,說也奇怪,那麽妖孽放浪的爹,竟然生出這麽單純傻唿唿的半血狐狸,不過白九櫻有些慶幸半血狐狸在情事上不算聰明,真要是像青丘那些個公狐狸嘴巴上抹蜜,她才不要擔待,就她阿爹那種刻板型的不還是一樣,濫情,劈腿,還背著阿娘和母狐狸精陳倉暗度。


    “不逗你了……”白九櫻伸手抱住半血狐狸道,“我知道你是問我當我們白家上門女婿的事,我不是開玩笑是認真的,老實說這命中注定緣分的事兒還真奇怪,我自己都不知道什麽時候喜歡上你的,明明迴來前還心心念念的是龍哥哥,怎麽就莫名其妙變成了你……那既然是你,本姑娘又不討厭你,幹脆這就認了吧……”


    半血狐狸笑了笑,再次抬起手擁住她。


    “我隻是一隻半血狐狸,憑什麽得九櫻青睞?”


    白九櫻靠在戚曉風肩上眯起眼睛想了想,“你是半血,我是全血,而且是純血,我一直覺得自己身上血統太純了,攤上你,給你勻上一點兒,咱倆都剛剛好……”


    “勻上一點兒?”半血狐狸蹙了蹙眉,仍然是笑的,“怎麽勻?”


    “真笨!就是……”


    剛想解釋,阿娘睡在石床上一陣猛咳,白九櫻臉色一紅將剩下的話掐進肚子裏,半血狐狸還在問,她幹脆打了半血狐狸一巴掌讓他閉嘴,生孩子這種話說出來為時尚早,她真是一時大意,忘了阿娘提醒的,女兒家的矜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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