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變得異常熱鬧。


    富通錢莊重新開業,而且還是戶部的人。


    門口貼著張公告,識字不多的百姓,你一個字我一個字,總算拚湊了整個內容。


    意思也就是未來富通錢莊隸屬於戶部,然後調整了利錢,跟大唐錢莊無二。之前存了銀錢的朝廷都認,也可以隨時提取。


    這讓百姓們都鬆了口氣。


    隻要錢能提取便好。


    有一部分百姓擁擠著去取銀錢,而一些百姓則是觀望。


    如果真的能提取,那他們也不著急取錢。


    畢竟之前存的如果取出來,就沒有利錢了。


    現在有朝廷背景,富通錢莊似乎更加的有信任度了。


    一邊是太子殿下,一邊是陛下。


    不管如何,好像陛下信任度更高。


    四周打聽消息的人也是連忙迴去匯報了這件消息。


    崔府。


    崔敦禮正在和崔邑說今日之事。


    “邑兒,今日你冒失了。”崔敦禮的語氣有些嚴厲,有些怒其不爭道:“現在我們五姓七望最重要的是林邑糧食貿易之事,特別是我們崔家。要是讓魏征在林邑和嶺南站住了腳,朝廷未來幾十年便不會缺糧食。”


    “真要是如此,那麽以陛下對我們五姓七望的態度恐怕,以後的日子不會好過。”


    “今日你還在他們麵前如此仇視太子,為了富通錢莊一事耿耿於懷,他們會認為你心胸狹隘,如何像你父親一樣有話語權?在主家那邊如何有籌碼?”


    崔敦禮算是苦口婆心了,要不是自己支持崔邑上位,他也不至於在這裏說這麽多。


    完全可以放手不管。


    可崔邑卻一臉憤怒,眼神中還帶著陰鷙:“叔父,難道富通錢莊就這麽讓朝廷搶走嗎?”


    那可是上百萬貫,就算是他們家,也是出了二十萬貫。


    “糊塗。”崔敦禮一拍案幾,起身道:“孰輕孰重,難道你不知道嗎?”


    看著自己的叔叔如此憤怒,崔邑隻能低著頭,可眼神中的陰鷙絲毫沒有消失。


    崔敦禮見他如此,也是深深歎息一聲。


    “叔父知道你因為你阿爺的事情對太子有仇恨,可做大事之人怎能因為一個人而自亂陣腳?別說是你阿爺,哪怕搭上我們這一脈所有人,能扳倒太子也是劃算,何況是因為一個小小的富通錢莊?”


    “而且你阿爺多次對太子出手一事,主家那邊多有不滿,難道你要走你阿爺的老路?太子如此簡單的話,也輪不到我們。”


    語氣有些重,可崔敦禮覺得今日必須要好好的跟崔邑談一談,不然的話會惹出大禍。


    雖然崔仁師冒進,可尾巴收拾的幹淨。


    可崔邑如此氣盛,到時可別出手了,沒解決掉太子,結果招來滅九族的禍事。


    此事牽扯不到主家,一旦他們這一脈被牽扯到造反漩渦中,主家可未必會盡全力營救,哪怕是營救,以如今博陵崔氏,未必鬥得過太子。


    隻能按住崔邑的想法,好好分析利弊。


    可崔邑聽了崔敦禮的話,雙手緊握拳頭,露出了咬牙切齒的猙獰表情。


    憑什麽他父親臥榻不起,太子還能如此風光?


    憑什麽是崔家的東西,朝廷說收走就收走?


    簡直是強盜。


    崔敦禮知道崔邑心中的仇恨沒有減少,又歎了口氣:“邑兒,我們博陵崔氏主要靠的就是糧食,林邑糧食貿易如果做成了,我們博陵崔氏將永無翻身之日。”


    “什麽富通錢莊,什麽曲池坊難道有糧食生意重要嗎?”


    ”你可知道糧食是百姓必須要的,沒有糧食他們能餓死,也是五姓七望節製朝廷最重要的東西。我們現在該好好想想,怎麽派自家的人去林邑,別以為五姓七望是一條心,現在他們對我們已經沒有之前的態度了,如果讓他們提前派人去林邑,我們的處境隻會越來越糟糕。”


    聽了這些,崔邑也慢慢冷靜下來了。


    沒錯。


    他隻是憤怒,並沒有傻到無可救藥。


    也知道博陵崔氏的根本是什麽。


    沒有了根本,他想報仇比登天還難。


    冷靜下來之後,崔邑問道:“叔父,那我們該怎麽辦?主家那邊怎麽說?”


    五姓七望現在作用的便是同宗不同族。


    俗話說,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這種方法也是專門鑽了朝廷律法的漏洞。


    你要誅九族,那他們就分家分族。


    真正的主家當然是在博陵,不入朝為官,不出博陵範圍。


    而分出來的分支或者其他族人,則是分了兩派。


    一派是做官,另外一派就是商賈之道。


    主家對他們也有所節製,那就是糧食。


    除非分支有其他賺錢的生意,甚至比主家還大,自然不受節製。


    不然的話……分支和其他族人不敢輕易得罪主家。


    崔敦禮想了想才道:“目前主家已經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資源,爭取派族人去嶺南和林邑為官。可五姓七望均是虎視眈眈,這位置恐怕不好安排。”


    “如今又派了魏征過去,哪怕五姓七望的人派過去,恐怕也會被魏征排擠到邊緣。”


    “那怎麽辦?”崔邑皺著眉。感覺這事似乎不太好辦,不由得埋怨了一番:“當初為何嶺南沒有我們五姓七望的人?”


    整個大唐,上至三品大員,下至沒有品級的衙役都有五姓七望之人。


    可唯獨嶺南沒有。


    崔敦禮無奈的歎息一聲:“嶺南多瘴氣,而且窮得很,誰家的族人願意去那裏?”


    “再說了嶺南常年有撩人作亂,聽說很多縣令都被殺了,這樣一來,更沒人敢去了。”


    撩人不是秘密,朝堂內都知道嶺南撩人作亂。


    可拿他們沒辦法。


    語言不通都是其次,主要人家騷擾完縣城,打得過就搶,打不過就跑,一進茫茫大山,大軍拿他們根本沒辦法。


    崔邑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既然如此,太子為何提議要在嶺南開荒?就不怕撩人來搶嗎?”


    “不知道……”


    正當崔敦禮話說一半時,門口管家帶著仆人進來了。


    正是去盯著富通錢莊的人。


    管家道:“家主,二郎,盯著富通錢莊的人迴來報消息了。”


    這管家是跟著崔仁師的。


    現在崔仁師臥榻不起,崔邑坐上坐上家主之位,他可不敢太親近。畢竟他們年紀相差不小,恐怕不久崔邑就要培養自己的管家了。


    所以老管家一直稱唿的是家主。


    而崔敦禮不同。


    他們是一同長大的,稱唿也更加親密一些,二郎也是從小喊到大的。


    身後仆人一聽,連忙上前拱手說了他看見的情況:“迴稟家主,今日我去富通錢莊等了兩個多時辰,便看見戶部的人將封條撕掉,還在門口貼了張告示,意思是以後富通錢莊歸屬於戶部所有,而且利錢等等……”


    “而且我還聽到了一些傳聞,有人看見戶部尚書戴胄和大唐錢莊的掌櫃劉豐一起去了大唐錢莊,很多人猜測是戶部找大唐錢莊借了銀錢。”


    匯報了快一刻鍾,這才說完。


    “什麽?”崔邑憤怒的站起了身。


    想過國庫會拿錢。


    想過陛下內帑會出錢。


    更是想過富通錢莊會到處要債,本錢要迴來都很不錯了。


    萬萬沒想到的是……戶部竟然找大唐錢莊借錢。


    這直接打破了他原有的計劃。


    同時,五姓七望和府邸也是聽聞了這個消息,同樣震驚無比。


    他們並不是不恨太子,而是藏得深,沒有崔邑那樣掛在嘴上。


    原本還計劃著給朝廷找些麻煩,畢竟這千萬貫的窟窿,朝廷隻能拆東牆補西牆。


    最後找完麻煩全推到崔邑頭上,讓崔家去接受陛下的怒火。


    可如今……大唐錢莊插手,他們糾結了。


    對於他們而言,如今的大唐錢莊深不可測,上次擠兌的事情,大唐錢莊竟然還在,而富通錢莊卻……


    ……


    東宮。


    送走了戴胄和劉豐、戶部等官員後,李承乾原本犯困想打盹。


    不料魏征和李靖卻登門了。


    無奈,李承乾隻能強撐著起來接待二人,怎麽說也是他的老師。


    魏征開口的第一句話,便是笑眯眯的,有種陰謀的味道。


    “太子殿下,說說吧,你讓老夫去林邑和嶺南具體要做什麽?”


    都說老奸巨猾。


    很明顯魏征就是這樣的人。


    用最極端的方式證明了自己價值的人,可不是每個人都敢的。


    李承乾訕訕一笑,推薦魏征肯定有私心的。


    而且也不怕別人知道。


    既然魏征主動問,他也就直話直說了:“老師,其實孤也沒什麽事,主要就是想讓老師看著林邑糧食貿易這個市場,最起碼五年內不能有動蕩。然後就是嶺南的開荒,收複撩人,訓練海軍去打敗南詔六王。”


    沒錯,南詔有六王。


    其中隻有蒙舍王對大唐還比較友好,其餘幾王總是在吐蕃和大唐之間來迴橫跳。


    全是原始森林,又是割地稱王,最主要分散,根本不知道他們的大本營在哪裏。


    所以南詔情況很糟糕,嶺南百姓也是苦不堪言。


    被稱為貧瘠之地。


    大唐北邊戰事不斷,根本沒有多餘的兵力來鎮守嶺南,何況皇帝對嶺南這種窮鄉僻壤不感興趣。


    糧食糧食沒有,銀錢銀錢沒有,全是大山。


    所以嶺南百姓一邊遭受撩人的掠奪,一邊受到了嶺南世家的壓迫。


    魏征突然問道:“讓老夫統領海軍,是殿下提議的?”


    說起這個,旁邊的李靖便羨慕嫉妒恨。


    嶺南海軍是他一手選拔出來的,而且出征過林邑,也算是上過戰場的兵了。


    如今要交給魏征,怎麽看都心疼。


    而且魏征會練兵嗎?


    這個疑惑,李靖不敢提,不然還以為他不願意放權呢。


    李承乾搖了搖頭:“孤未跟父皇提過,或許是父皇猜到了孤的用意,又或者嶺南海軍的特殊性。”


    “特殊性?”魏征懵了,什麽特殊性?


    怎麽他不知道。


    這個時候李靖開口解釋了:“這件事是太子殿下當初為了開荒而做準備的。嶺南海軍的主要職責是打擊海盜,建立大唐的海上貿易和糧食安全。第二便是忙時上戰場,閑時下地幹農活,主要就是自給自足,開荒的地五年內的糧食全歸海軍所有,不需要上交朝廷。”


    “第三點便是維持海岸的治安,所有進入嶺南的船隻,全歸海軍管,海軍有權扣留或搜捕任何一艘海船,哪怕不是大唐的船進入大唐一樣可以。”


    聽完介紹,魏征愣住了。


    之前都說他權力大,怎麽聽了海軍的權力,更大呢?


    自給自足?


    船隻扣押搜捕權力,而且還是所有船隻。


    “太子殿下這會不會……”


    魏征沒把話說完,可意思很明顯了。而李承乾卻擺了擺手道:“老師,一切孤心中有數。建立海事衙門是時間問題,等嶺南平定以後,便會有新建的衙門分走權力,而且未來大唐的海軍在海上比在陸地上的時間更多。”


    “今日孤要說的是,除開荒以外,南詔才是重中之重。五年時間,老師訓練海軍的時候,要訓練叢林作戰。”


    “叢林作戰?”魏征和李靖都愣住了。


    沒聽過這個詞,可字麵意思也很明白了。


    恐怕這是太子殿下從那本古籍之中學來的新詞吧?


    沒錯,現在知內情的人,都知道李承乾看過一本神奇的古籍。


    弄出來如此之多好東西,都是古跡之中得來。


    隻可惜書被燒了,隻記在了李承乾的腦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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