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包圍了我,但聲音和影像,卻是奇跡般的繼續傳了過來。


    從這個角度來看,應該是一個很隱蔽的攝像頭視角,也就是說,我看見的,都是監控嗎?


    我沒有在意我為什麽會看到這些東西,我隻是,很認真的看著。


    警察來了,帶走了那群家夥,而王乾的‘失手’,也並沒有受到責罰,凱撒,不敢把事情鬧大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他釋放了一個魔鬼!


    天空,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小雨變大,變成了一場雷雨。


    王乾坐在雨水中,抱著我的……屍體。


    他變得沉默,不論身邊的人說什麽,他都沒有迴答,同時還禁止任何人來觸碰我。


    我知道,他很難過,一直一來,都是我來陪他入睡,都是我來傾聽他的心事,也是我和老頭子給了他需要的愛,但現在,他什麽都沒有了……


    胖子幾人勸不動王乾,陪他一直站在雨裏。


    細微的抽泣聲響起,飛飛已經抑製不住自己的眼淚了。


    剛失去老頭子,結果,連一直陪伴他們的我,也在這個時候離去了。


    看著大家難過的淚水,我突然意識到,原來,不止是王乾,還有那麽多人都愛著我。


    我開始狂吠起來,想要吸引他們的注意力。


    但我的舉動,注定了是徒勞,因為我……是真的死掉了。


    不知過了多久,我的嗓子都快啞了,天也擦黑了,雨也開始小了,但他們,還在那裏沒有動。


    果然,聽不見的。


    我突然感覺,自己快堅持不住了,就像剛才一樣,體力開始快速流失,視線也漸漸模糊起來。


    我鼓起最後的力氣,發出了平生最響亮,也是最後的吼叫。


    還是失敗了嗎?


    看著依舊沒有動彈的幾人,連我自己都覺得是理所當然。


    就當我快放棄的時候,王乾突然動了!


    他轉頭,居然向我這個方向看了過來!


    “艾德?是你嗎?你在哪裏?”


    他有些茫然的尋找著我的身影。


    “汪汪!”


    我再次鼓起一絲力量,不斷的吼叫起來,哪怕這會讓我的體力加速流失。


    “我聽見了!是艾德的聲音!她就在那顆樹下!”王乾很肯定的說道。


    “你們快聽啊!是艾德!真的是艾德的聲音!是她在叫我!”王乾嗖的站了起來,準備向我走來。


    “王哥,艾德她已經走了!”周華抓出了王乾的手臂,想要阻止他。


    “我聽到了!我聽到了艾德在叫我的聲音!她沒有走!她就在我的身邊!就在那顆樹下麵!我要去接她迴家!”


    說完,王乾不由分說的掙紮起來,想要從周華手裏掙脫。


    但周華,拽得很緊。


    “你想,阻止我?!”王乾迴頭,露出了恐怖的表情。


    沒等周華迴話,已經有些瘋癲的王乾,就已經一拳揍在了周華的腮幫子上,將他再一次的打倒在地。


    沒了周華的阻攔,王乾跑到了樹底下,開始用雙手挖刨著泥土。


    而我的那個攝像頭,就在王乾的身旁!


    我的死亡已經不可逆轉,但我,真的已經很滿足了。


    看著王乾的視線……再次變得黑暗下來。


    ……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仿佛過了幾個世紀一般漫長。


    世紀?


    那是什麽?


    我已經不記得了。


    我的意識,已經模糊起來,我快忘了自己是誰,快忘了自己應該幹些什麽,又身處何處,一切都變得有些混混沌沌起來。


    時間,已經失去了意義。


    但就在這種黑暗中,一股新的東西出現了,它想要代替我!徹底的抹消我最後的痕跡!


    這種事,我怎麽可以同意!


    哪怕我忘了自己是誰!


    哪怕我忘記了自己的使命!


    哪怕我忘記了生命的意義!


    我也要——活!下!去!


    因為,我還有事情要做!


    我一直記得,還有個人在等待我,等待我迴家!


    我忘了他是誰,我也忘了什麽是家,但我知道,他一定存在著!家也一定存在著!


    它想消滅我,但我就算已經接近油盡燈枯,也不是它能夠擊敗的!


    因為,我是——艾德!


    艾德……


    是誰?


    意識越來越模糊了,我隻來得及守住最後的一點寶貴記憶,就被那個家夥所覆蓋,陷入了更深沉的空間中,能夠看見,卻無法動彈。


    突然,一道光線透了進來。


    “艾德!”


    聽到這個聲音,我一個激靈,突然的掙紮起來。


    這個熟悉的聲音,還有這個熟悉名字……王乾!


    是他!


    一定是他!


    無數的記憶像燒開的沸水一樣,開始不停的翻滾沸騰,但我始終無法行動。


    ……


    “我就知道,一定就是你……”


    ……


    “你好啊,小家夥!初次見麵,我叫王乾,也是以後和你一起戰鬥的夥伴、搭檔!”


    ……


    “小家夥,以後,我就叫你艾……‘坤’吧!我是乾,你是坤!”


    ……


    沒過多久,世界再一次的黑暗下來,我,似乎進入到了一個叫契約空間的地方。


    契約空間……這是不知從何處突然冒出來的一個詞。


    在這個狹小的寂靜空間中,我知道,自己是真的出不去了,自己的存在痕跡也正在變得越來越小,於是,我將殘存的記憶全部向新生的那個家夥運輸而去。


    她剛經曆了數個小時的戰鬥,也累極了,對我的任何動作都一無所知。


    我,似乎消失了,卻又好像,還存在著,我已經分不清自己是誰了。


    小黑?艾德?還是坤鬥?


    我如同寄生蟲一樣的寄生在這具身體的腦海裏,如過客一般的看著王乾的生活,看著他一天天的變得開朗,而無法有任何的行動。


    我的這具身體,似乎是受到了記憶的一些影響,行動和曾經的我出現了部分重疊。


    但王乾從來沒有向那個方向去想過,因為那種想法是荒誕不經的,所以他沒發現我的存在,我並不怪他。


    但在龍脊山的時候,他又發病了……他幾乎重演了我走的那天時的場景。


    可我,還是那麽的無能為力。


    記憶,在身體中炸開,像焰火一樣的綻放盛開,被這具身體的主人所看到,所感知到。


    她正在受我的影響!


    我有預感,如果我再加一把力的話,我有複生的希望!


    但就在這時,王乾從山上滾落下去了!


    我放棄了這個機會,因為我隻想立刻上去看看,看看王乾他有沒有事。


    萬幸,他沒有受到嚴重的傷害。


    在這一次後,我越發的虛弱,隻能斷斷續續的醒來,看兩眼王乾正在做什麽,而這具身體的主人,卻越發的強大,她的意誌,變得真實而不可侵占。


    我放棄了,徹底的放棄了,能夠偶爾醒來,看看快樂的王乾,我就心滿意足了。


    這,一定是上天給我的最大的賞賜吧?


    如果沒有意外,我應該在某一次的沉睡後,徹底的消散掉吧。


    而事情,也的確在向那個方向發展。


    我又睡了不知多長的時間,記憶再一次的變得模糊,但突然,一聲驚慌、憤怒的聲音傳進了我的世界。


    是王乾!


    他又做噩夢了!


    我本以為,這隻是一次偶然,但意外的,我看到了真相——那個真實存在的魔鬼!!


    我一直以為那是王乾的臆想,是一個虛構的存在,但現在,我終於看到了它的模樣!


    那,


    真的是如同魔鬼的存在!


    它也像寄生蟲一樣的,一直存在於王乾的腦海中!


    我必須,想辦法消滅它!


    一定要!!


    身體的主人開始祈求力量,我感受得到,她也想要保護王乾。


    但她還太過稚嫩了。


    我毫無保留的,將自己所有的一切傳遞給了她,沒有一份的私心與雜念,保證讓她無影響的接受我的一切。


    我隻想,在自己最後存在是時候……再幫王乾一把。


    但那個魔鬼的能力,超乎了我的想象!


    它不但打散了我的記憶,還將另一個恐怖的存在驅趕了出去!


    力量,已經交給了那個家夥,但記憶,卻傳輸失敗了。


    不過幸好,這個家夥即便不繼承我的意誌,她也會全心全意的去幫助王乾,這也是我願意犧牲自己的原因。


    力量,逐漸醞釀,直至此刻,徹底發酵,散發出了成熟的酒香。


    噗通!


    心髒跳動的聲音在狹小黑暗的房間中響起。


    噗通!!


    心跳聲變得更加的強烈!


    一層朦朧的白光在蛋殼上發出,比發絲還細的電弧跳躍起來。


    鬥獸蛋發出的動靜驚醒死翼,他趴在床頭,直勾勾的盯著那枚蛋。


    噗通!!!


    無數帶著雷電的光芒凝聚,變成細絲一樣的存在,在鬥獸蛋外編織絞纏起來,就像是——無數的肌肉纖維和血管一樣!


    噗通!


    碩大的心髒懸浮在空中,一張一縮的跳動著,仿佛真的變成了一顆,活著的雷電心髒,你甚至能看見上麵粗大的主動脈和靜脈!


    心跳越來越猛烈,噗通聲也越來越響亮,但王乾還是沒有醒來,像是被人捂住了耳朵,遮住了雙眼一般!


    但王乾睡覺,是不會取下耳麥的!


    在這一刻,無數的記憶畫麵鋪天蓋地的充斥在意識中,和原有的記憶融合起來。


    在重生卡的整合下,不但坤鬥的能力進一步提高,就連這被打斷過一次的記憶傳輸,都再次開啟,和她整合起來。


    有了係統的輔助,數十年的記憶有條不紊的出現在坤鬥的腦海中,沒有絲毫混亂的痕跡。


    而整合了這些記憶的坤鬥,就像是自己也真實的經曆過了記憶畫麵中的事一般,迅速的變得成熟起來。


    雷電心髒還在擴張,還在變大,甚至增大到了承載不下更多的能量。


    裂!


    一道裂痕出現在心髒上,將雷電之心分裂了兩半,並重現演化為了兩個稍小的心髒。


    坤鬥在重生前積蓄的能量,太過於龐大,加上艾德的生命和靈魂力量,已經龐大到一顆心髒都無法承載的地步。


    砰!砰!


    兩顆心髒同時跳動,發出響亮的聲音。


    死翼沒有動,安靜的看著鬥獸蛋的變化,同時謹慎的提防著,小心著可能會出現的病毒體。


    坤鬥的這個動靜,真的有可能會引來那群家夥!


    “艾德!”王乾還在夢裏,但他的眉頭卻皺了起來,“快逃!快逃!!”


    王乾無意識的說著夢話,像是夢見了什麽可怕的事,變現的很掙紮。


    “我會保護你的,絕不讓他們傷害你!”


    我,


    再一次被聲音吵醒,


    睜開了雙眼。


    他,


    又做噩夢了。


    我要去陪伴他,趕走他心中的魔鬼!


    但我動不了,依舊還是動不了!


    這種弱小又無助的感覺,我再也不想感受了!


    我需要力量,更加強大的力量!能守護他的力量!


    哪怕會墮入無盡的深淵,哪怕會沉淪無底的黑暗,我也在所不惜!!!


    嗡!!!


    兩道契約印記亮起,發出白色的光芒,並迅速轉變為金色。


    隨即,一道直通雲霄的金色光柱投射下來,籠罩在兩顆跳動的心髒上。


    隻要帶了虛擬眼鏡的,哪怕相隔數十公裏,都有可能在黑夜中看見這道顯眼的光柱!


    唿唿!


    嗚嗚!


    靈魂在下墜,深淵在唿喚,我感受到了,那股深沉厚重的力量。


    在下墜的途中,我看到了那隻血色的巨眼。


    他懸浮在我的身前,凝視著我。


    嘎!


    突然,一隻血色的手臂伸出,抓住了還在下墜的我。


    “這裏,就夠了!”


    年輕、威嚴、霸道又肯定的聲音響起,阻止了我的繼續墜落。


    ——真的,夠了嗎?


    “夠了!”


    ——那,我能趕走那個魔鬼嗎?


    “不能!”


    “但以後的你,或許能夠做到!”


    哈!


    或許?


    這不是我想要的答案!


    為了能幫到王乾,即使是分身碎骨,我也再所不惜!!


    “深淵,不是你逃避的地方!”


    那個聲音再次迴響在這片空間中。


    “抬頭,當你看不見光的時候,就是你徹底消散的時候!”


    “死了,就一切結束了!”


    我向頭頂望去,果然,有一粒塵土大小的光點出現在視覺中,它已經微小到了我快看不見的程度。


    ——我,該怎麽做?


    “遊上去!”


    ——上去?那力量呢?


    “即便你不在這裏,你也同樣可以獲得深淵的力量!”聲音停頓了一下,“因為,你有一顆通往深淵的心!!”


    嗞嗞~


    雜亂的電弧聲響起,打亂了井然有序的心跳聲。


    在這股雜亂的聲音中,黑色的狂暴雷電跳躍而出,將其中的一顆心髒染成了深不見底的黑。


    那是比絕雷還要黑暗的顏色——淵雷!


    我的靈魂開始上浮,如同向天空飛去的氣球,越向上,那個光點就越是明亮,越是放大,就像一扇,被不斷拉近的門。


    ——你是,誰?


    那個聲音沒有出現,就像我之前聽到的都是幻覺一樣,在我即將離開深淵的時候,他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一個,”


    “曾被深淵所徹底吞噬的可憐蟲……”


    威嚴的聲音剛落,耀眼的白光就籠罩了我的整個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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