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毅等人終於還是在天黑前趕到了草屋,此刻草屋內有燈火的微光透出,蘇毅見狀不由得鬆了一口氣,看來裏麵的人家還沒有睡下。


    蘇毅下了馬車,走上前敲了敲房門,道:“有人在嗎,我們是去定州探親的旅人,途經此地,眼見天色已晚,想來此處借宿一晚,不知主人家可否行個方便。”


    蘇毅繼續道:“主人家放心,我們會付些銀子的。”


    等了片刻後,蘇毅看到開門的是位白發蒼蒼的老者,老人已經滿臉皺紋,體態蹣跚。


    老人開門看到了蘇毅,帶著和藹的微笑招手道:“來來來,小夥子,快進來坐。”


    蘇毅抱拳道:“老人家,我的堂妹和和伯父伯母還在馬車上,還請老人家等我去把他們接下來。”


    老人揮了揮手道:“無妨,你先去吧。”


    蘇毅走過去接過李憐幽一家下了馬車,對二老說道:“伯父伯母,今夜我們就在這位老人家這裏借宿一晚,明天天明就可繼續出發。”


    李清撫須笑道:“還是蘇賢侄你體貼,剛才看著外麵的樣子,我還以為又要在外露宿了呢。”


    這半個月下來,李憐幽的父母和蘇毅熱切了許多,宛然是把蘇毅當成自家的晚輩了。


    蘇毅道:“伯父您放心,這裏離駿山城不遠了,等到了駿山城就安定下來,二老也放下心來,盡享天倫之樂了。”


    李清欣慰的笑道:“好好。”


    蘇毅壓低了聲音道:“伯父,還有一點就是對外說李姑娘是我的堂妹即可,免得在外有人閑言碎語,傷了李姑娘的名聲。”


    李清先是一怔,旋即笑道:“哪裏哪裏,我還巴不得有你這樣個好孩子呢。”


    蘇毅笑了笑,和李憐幽一家走到門前道:“一切有勞老伯了。”


    老人笑道:“無妨,遠來即是客人,平日裏都是老頭子我一個人住在這裏,實在是沒有人氣,今日能有客人來,讓老頭子這裏多了些生氣,老頭子也求之不得呢。”


    李憐幽上前問道:“老伯,你平時都是一個人住在這裏嗎?”


    老人輕歎一聲,有些懷念道:“本來是我和老伴一同住在這裏的,隻不過前些日子啊,她就走了,現在這裏就剩下老頭子一個人了。”


    蘇毅安慰道:“老伯,您節哀。”


    老人神色雖然有些黯然,但此時還是帶著幾分灑脫道:“無妨,都是過去的事了。”


    蘇毅問道:“老伯,那你的孩子呢,也不來這裏看看你”


    老人的神色一黯,迴憶起一些往事,有些傷心道:“我那不成器的孩子整日不學無數,我們本來已經斷絕了夫子關係,沒想到他竟然,他竟然。”


    看著老人要怒火攻心,蘇毅上前拍了拍老人後背幫老人順了順氣息,道:“老伯,您沒事吧。”


    老人怒道:“無妨,說起來那不孝子不成器還不是我慣出來的,歸根結底還是老頭子我教子無方啊。”


    眾人都知道這可能是老人的傷心事,連父子關係都斷絕了,都很識趣,不再過問。


    老人看著眾人,招唿道:“都別站在門口了,快進來吧。”


    眾人走進屋子,蘇毅看了一眼,屋子不大,但很幹淨整潔,看來老人經常會收拾。桌案上還擺有不少竹簡,使屋子多了幾分格調。


    蘇毅拿出一塊銀子,放到桌上道:“老伯,這些銀子就當住宿的費用了。”


    老人連忙擺手道:“你先收起來吧,小夥子。”


    老人解釋道:“我呀,本是張家村的夫子,年輕時曾來到過這裏,見此地風景極佳,遠處還有塊花田,便尋思著在這裏蓋了兩間草屋,不時住上一段時間。這些年老了,我就帶著老婆子一起搬到了這裏。”


    蘇毅看著老人訴說著往事,滿臉是追憶,也就認真聽著。


    李憐幽插言道:“你們一定十分恩愛吧!”作為少經世事的李憐幽不由得想到:相愛的人能夠在一處勝地,遠離塵世,相守到老,一定很幸福。不知怎的,李憐幽下意識看了蘇毅一眼。


    老人徐徐說道:“初來時我們二人琴瑟相和,不問世事,倒也自在。隻不過後來呀,老婆子前些日子也走了,現在這裏就剩下老頭子一個人了。這時老頭子才想通,即便風景再美,現在隻剩下我一個人了,再美的風景也沒了欣賞的心情。日複一日,渾渾噩噩的度過,老頭子也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就會離開這塵世,現在好不容易來了客人使得這裏有了點生氣,老頭子不要錢,你們就在這裏多住幾天,陪陪老頭子好不好。”


    蘇毅感覺老人的語氣裏帶上了幾分哀求的意思。蘇毅看向李憐幽,征求李憐幽的意見。蘇毅倒是無妨,趙煜州去了厲家,那麽厲家的事也不足為慮。現在主要的是安置李憐幽一家,晚些到駿山城也無妨,看著老人家剛剛喪偶,孤苦伶仃的,蘇毅心下不忍,想在這裏陪陪老人,但還是要聽取一下李憐幽一家的意見。


    李憐幽走過來,輕聲道:“蘇公子,我看我們在這裏留下也無妨,老人家一個人在這裏挺孤單的。”


    蘇毅道:“好,聽李姑娘的。”


    李憐幽麵色羞紅的低下了頭看著地麵,不再言語。畢竟這半個月的朝夕相處,二人多少熟悉了許多,李憐幽心裏恨恨想到:什麽聽我的,我看你早就有留下的心思了,雖然我也想留下就是了。


    蘇毅上前道:“老人家,那我們就多叨擾幾日了。”


    老人笑道:“好。兩個間草屋各有兩間居室,就讓這位姑娘一家暫住在那間草屋,至於這位公子,不妨住在這間草屋的小居室如何?”


    蘇毅道:“多謝老伯。”


    ...


    這幾日下來,蘇毅一行人和老伯相處得很融洽,尤其是老伯和李憐幽的父親都是各自村裏的夫子,有著共同的話題,很談得來。


    蘇毅從老人口中得知老人的經曆。


    老人名叫張世,是不遠處紅楓村的夫子,教書育人,為村人所愛戴,張世與妻子生有一子,名叫張宏。


    張世一心傳授張宏聖賢書,欲教張宏長大成人,但張宏性子頑劣,偏偏不喜歡這些書本之類,反倒是好勇鬥狠,經常欺負村裏的人,還不時到外麵其他村子裏胡作為非,經常和外麵村子的人打起來。


    張世苦勸無果,終於在張宏又一次犯錯後,一怒之下就提到斷絕父子關係。張宏被寵壞了,張世這一提到斷絕父子關係讓他一時間難以接受,於是一發狠,出手就打傷了張世,跑出了村子,自此了無音信。


    張世一生教書育人,沒想到到老連自己的兒子都沒教好,心灰意冷之下帶著妻子來到這裏隱居,不問世事。


    張世對蘇毅等人也就講到這裏,蘇毅知道,要是再講下去應該張世的妻子去世的事了,是以及時打住,沒有繼續問下去。


    晚飯時分,蘇毅在城鎮裏置辦了不少食材,畢竟有馬車可以載物,李憐幽也就乘此機會大展手藝。


    看著桌上熱氣與香氣交織的飯菜,張世誇讚道:“李丫頭的手藝真沒的說,也不知道以後會便宜了哪個臭小子。”


    李憐幽聽到此言,俏麗的小臉上泛起紅霞,低下了頭,微不可查的看了蘇毅一眼,隻見蘇毅在發呆,頓時泄了氣,心中黯然。


    李清笑道:“老張,你還別說,我家憐幽的廚藝可是一流,我也去過城裏,要我說,那城裏大廚都沒有憐幽做的好。”


    張世道:“那是,城裏的廚子也就那幾個菜,第一次吃或許感到稀奇,但越吃越沒有味道,哪像李丫頭做的,怎麽吃都不膩。”


    隻有越蓉看到了李憐幽的小動作,露出恍然的神色,說道:“小毅,怎麽不說話呀,是有什麽心事。”


    蘇毅正在思索日後的行程,聽到越蓉的話迴過神來,連忙道:“伯母,沒事的,隻是看著桌上的菜都這麽好,一時不知該從哪道吃起了。”


    幾位老人聞言笑出聲來,李憐幽走上前道:“堂兄,我看你整日練劍,特意做了碗參棗烏雞湯來給你養養身子,你先嚐嚐。”


    蘇毅接過湯勺,笑道:“多謝堂妹了。”


    張世笑出聲來,道:“蘇小子師承何門,老頭子看蘇小子劍法渾然天成,其中似乎蘊含無限氣勢,想必是某個大門派的弟子吧。”


    蘇毅道:“張老說笑了,大門派倒提不上,不知張老聽說過藏鋒閣沒有?”


    張世有些震驚道:“這裏地處兩州交界,老頭子也見過不少往來定州的商人。對於藏鋒閣,老頭子可是有所耳聞。那可是定州最大的修仙門派,蘇公子莫非是藏鋒閣的弟子。”


    蘇毅點頭道:“正是,不過小子才疏學淺,未能得家師真傳,實在慚愧。”


    張世歎息道:“說來實在遺憾,年輕時我也曾想過修仙,當時我還特意學了兩手劍法,參加過厲家的弟子選拔,隻是沒能通過罷了,實在是一大遺憾。”


    聽到厲家,李清道:“老張,有什麽遺憾的,那厲家不去最好,通過了厲家的弟子考核,和那些人渣在一起有什麽好的?”


    張世道:“的確,我是聽說過城主府在雲翼城的一些醜聞,聽說修仙可是能上生不老的。年輕時我們哪個不希望長生不老呢?倒是現在現在一個人了,才知道所謂長生隻是虛妄,單是這些日子已經無趣極了。”


    李憐幽聞言憤憤道:“張伯,厲家都是些色狼,有什麽好去的。”


    張世看向李憐幽,奇道:“李丫頭何出此言,莫非?”


    李清和張世這些天也投緣,也就不再隱瞞,將事情的經過說了出來。


    張世知曉了事情經過後大怒道:“那些人渣,真是該死。”接著說道:“不過好在李丫頭被蘇小子救了出來,蘇小子,老頭子可真是要謝謝你了。”


    蘇毅詫異道:“張伯謝我做什麽?”


    張世道:“幾日相處下來,我對憐幽這孩子可喜歡的緊,要不是蘇小子救下了李丫頭,我們又怎會在此相見。”


    蘇毅也不再推辭,道:“這本是我應該做的。”


    張世頓時笑出聲,道:“蘇小子莫不是看上李丫頭了吧?”


    李憐幽頓時羞紅了臉,嗔道:“張伯。”隻是目光卻是不時瞟向蘇毅。


    蘇毅笑道:“張伯說笑了,我已經有心上人了。再說若是我隻是看李姑娘長得漂亮而去救她,若是李姑娘長得一般便不去理會,那可豈不是見色起意了,與厲家那些人又有何異。”


    張世笑道:“是我失言了。”這是看著蘇毅更加滿意。


    隻有李憐幽的目光突然暗淡下去,心裏莫名有一陣說不出苦楚,好不容易才忍住淚光,久久不語。


    李憐幽自幼隨李清讀書習字,可謂是腹有詩書氣自華,村裏那些凡夫俗子哪個如得了她的眼,隻有蘇毅不顧危險闖入城主府救了她,英雄救美,不就像書中那樣的故事嗎?李憐幽隻是在馬車內呢喃著一句“救我”,蘇毅便不顧危險闖城主府救她,這樣的人不就是書中的俠士嗎。再有就是這半個月來朝夕共處,蘇毅對李憐幽無微不至的關心,躺李憐幽的心裏產生了一絲莫名的情愫,隻不過這情愫還未來得及滋長,被蘇毅這一句話生生打散了。


    知曉女兒心意的越蓉輕輕一歎,人家是高高在上的仙人,又怎是我們能高攀的呢。


    李清卻不知女兒的心事,還在招唿張世對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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