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林立,戰鼓轟鳴,萬裏江山一片粉雕玉砌,鵝毛一般的漫天飛雪,將天地都染成了一片肅殺之色。


    “報!元帥,催戰金牌到了!”營帳之外,傳訊兵急急來報。


    “第幾道了?”中軍帳內豬八戒問道。


    “第五道了!”沙悟淨在旁迴應道,麵上難掩焦急的神情,“大哥!這才來了半月,你與那大妖弱水已經交戰不下數十次,他們就算再急,也得給咱們一點喘息的時間吧!”


    豬八戒望著帳篷外的飛雪出神:“今天是什麽日子?”


    “四月二十九。”


    四月三十九麽?那是與她相識的日子,沒曾想百餘年後,還能在今日重逢,豬八戒望著天外飄雪,塵封許久的記憶,紛紛湧了上來。


    那時豬八戒還不是什麽天蓬元帥,那一日山寺花開,桃花紛紛揚揚而落,映滿了真個天空。


    在眾多香客之中,有一人身著青衣,笑得天真爛漫,豬八戒從第一眼看到,便覺得心裏喜歡,這便趁上香祈願的時候,偷偷立在了身後。


    青衣女孩禱告祈香,第一簽卻是下下簽,豬八戒在身後看得仔細,便把那簽文偷偷做了置換。‘’


    “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看得簽文,青衣女孩頓時一臉的羞紅,這便忙要起身去解簽文,卻不想與豬八戒撞了個滿懷。


    那青衣女孩一看豬八戒,麵上頓時生起了一陣紅雲,豬八戒心裏大笑,麵上依舊一副雲淡風輕模樣:“姑娘沒事吧?”


    這話隻是開頭,日後接連的好幾天,青衣女孩都往山寺來上香,豬八戒也總是在寺門迎候,一來二去,兩人便相熟起來。


    這姑娘喚作水若,乃是當地富商的女兒,豬八戒那是隻不過是一小僧,心怕配不上她,恰逢此時又聽聞玄武大帝招兵一時,這才想投軍博取一個功名。


    豬八戒走時,依舊桃花漫天,水若道:“你取了功名,可莫要忘了迴來省娶我!”


    “好!俺老豬記得呢!若是忘了,就讓俺老豬下輩子投胎做豬吧!”


    一襲紅袍、一聲盔甲,豬八戒這一走便是百年時光,從營帳前的小兵,一直做到了天蓬元帥,那山寺也漸漸隱藏在了記憶裏……


    “稟元帥,催戰金牌到!”


    賬外的通稟聲,打破了豬八戒的沉思,這便看了看桌子上的金牌,又看了看天:“今日休戰。”


    營帳之外,免戰牌還沒掛起,卻見天馬唿嘯,一道道流光閃耀,來者竟是大帝侍隨:“傳玄武大帝旨,著天蓬元帥速速出戰!”


    “今日元帥身體不適,可否等稍歇再戰?”沙悟淨上前詢問,那下旨者卻是退在一旁不再言語。


    “傳玄武大帝旨,令天蓬元帥出戰!”


    “傳玄武大帝旨,令天蓬元帥出戰!”


    “傳玄武大帝旨,令天蓬元帥出戰!”


    ……


    接連的傳報聲起,豬八戒望著幾案上的十二道催戰金牌,怔怔出神。


    沙悟淨更是大怒:“混賬!戰鬥之事,怎可如此催促!信不信我等領軍,直接殺迴北天門去!”


    “悟淨!莫要胡言!”豬八戒嗬斥道,這便一聲長歎,手持一隻毛筆,在幾案上潑墨道: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麵桃花相映紅。


    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來人!擂鼓出戰!”豬八戒將毛筆一扔,那眼角的淚悄然滾落,拾了九齒釘耙便出營帳而去。


    旌旗烈烈,鵝毛雪飄;旌旗烈烈,萬千旗幟成片,似海浪波濤湧起,似烏雲滾滾而來,鵝毛雪飄,天地一片慘白,落雪與北風齊飛,山川與長空一色。


    百裏之外,大妖弱水一身青衣,便如當年模樣。


    豬八戒迎空遠望,著人在兩軍陣前擺了一張酒桌,沙悟淨急忙勸阻:“大哥,你不可孤身犯險呀!”


    豬八戒搖頭,一人坐了過去,弱水也是一人行走過來。


    豬八戒擠出一絲笑容:“你還是當年的模樣。”


    弱水冷聲道:“可你卻不是當年的小和尚了。”


    “這些年,你還好麽?”


    “你我交戰了數十場,自然知我修為精進快速。”


    “你也曾迴過山寺麽?”


    “這雪花才是北境最美的風景。”


    “你也不記得往昔的情分了麽?”


    “你是天庭元帥,我是北方大妖,你我之間該有交集麽?”


    ……


    北伐軍處,一眾的天帝使臣,望著遠處的豬八戒與弱水,聊了半天竟是沒有絲毫動手的樣子,頓時急躁了起來:


    “豬八戒在等什麽,如何還不擒了那妖!”


    “這廝聊了半天,怕不是要和大妖私通吧!”


    “怨不得你們半月時間,未有任何進展,原來是跑到這裏閑聊來了!”


    “混賬!我們如何作戰,豈容你們這群奴仆指手畫腳!”沙悟淨火上心頭,一把便將使臣打翻在地,“若不是你們苦苦相逼,我們何至於如此!”


    那一眾的使臣更是大怒:“好你個沙悟淨!你要造反不成!”


    “就是造反你們又能如何!”沙悟淨大嗬一聲,已是將月牙鏟握在手中。


    “好你個沙悟淨,你竟敢口出狂言!”那使臣也是大怒,揚手一揮天空中頓時光色大明,九龍琉璃盞正出現在半空之中,“見此盞者,如見大帝親臨,沙悟淨你可識得此物!”


    “識得又如何!”沙悟淨火上心頭,舉起月牙鏟便砸上琉璃盞,“今日,我便將你們這些雜碎,,連同這所謂琉璃盞,都給打個粉碎!”


    ……


    寒風唿嘯,鵝毛雪落,豬八戒與弱水相對而視,那頭發、身上已是染遍了層霜。


    “今日,終究要有個結果了麽?”


    良久之後,豬八戒方才張口。


    “相識今日,又緣盡今日,也算是一樁美事。”


    豬八戒一聲苦笑,想起當日簽詞,嘴裏喃喃道:“人麵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罷了,罷了,人生如何,究竟上上天來定。”


    “果真是天蓬元帥,這冠冕堂皇的說辭,可真有當官的派頭。”弱水說著,便從手中凝出長劍直刺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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