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坐下不久,曲同進來坐在講壇上。


    他掃視一眼,取出一道卷軸扔出,卷軸浮在上空攤開化作一片幻陣。


    “認真看!”


    入宗第一課,眾人不敢大意,全都凝神看去。


    幻陣中,兩個修士正在群山中打鬥,一身身穿黑袍,身材粗壯。另一個身穿白衫,體型嬌小。


    黑袍修士手段極多,先後施展出飛劍、十餘道法術、三件法器。


    手中還拿著一柄長柄大刀,每一刀下去都山石崩裂,顯然鍛體有成。


    白衫修士手持一柄長劍,四處閃躲,看起來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不一會聶擒熊察覺到異常,那白衫修士看似狼狽,卻不曾嚐試遠遁,反而在一點點接近黑袍修士背麵。


    兩人鬥了近一刻鍾,白衫修士才終於出手,從身後一劍刺穿黑袍修士的心口。


    曲同收起卷軸道:


    “那白衫修士是自幼在宗門長大的弟子,修為是凝氣七層。黑袍修士是流竄各宗的殺人邪修,修為是凝氣圓滿境界。你們覺得那邪修為何會敗?”


    “你說!”曲同指著麵前的聶擒熊道。


    聶擒熊心中一驚便要站起,曲同擺手道:“坐下說。”


    “那邪修修為雖高,手段繁雜卻不甚精通,所以才落敗。”聶擒熊試探著道。


    “那邪修步法如虎,一手刀法也有起碼二十年的功底,如何不算精通?”


    聶擒熊稍覺尷尬,有些後悔搶占這個座位。


    他不通刀法,也沒有修行身法,見過的厲害修士不足一掌之數,如何能看出這些。


    “你說!”曲同又指著第三排一個女弟子道。


    被指到的女弟子一個激靈,連剛才的想法都忘記了,張了張嘴巴什麽也沒說出。


    曲同搖了搖頭道:“你們可知這裏為什麽被叫做洗塵山?”


    很快他便繼續道:


    “從今日起,你等若是家中長輩無人修成過元相境真人,你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之前所學,像洗去塵土一般忘掉!”


    之後曲同口若懸河,開始給眾人講述修行之道。


    神魂,觀想圖,法體,鍛體法門、修行功法……無所不包,聶擒熊心中的驚駭沒有一息停歇。


    直到此時,他才第一次聽說:


    原來溫養法體是由世家大族傳出,起初是為了增加築竅的把握。


    後來溫養之法傳開,根據元相法身的不同,才生出種種體質之說。


    原來如今流傳甚廣的凝氣後期開始觀想元相圖錄,是從仙道家族傳出。


    修士若想修成築竅,需要根據元相法身在體內開辟法力竅穴。


    仙道家族首創觀想圖,族中子弟突破築竅境的幾率大增。


    正確的修行是在修行之初,就根據元相法身修煉種種功法、法術、身法。


    曲同看著堂下麵色各異的弟子,道:


    “現在你們可明白?那邪修之所以會敗,就是因為他一身法術神通與他觀想的元相法身沒有絲毫關係,十成法力發揮不出五成!”


    聶擒熊心裏百般不是滋味,不眠不休十六載,到頭來大半的功夫都是白費!


    聶家根本沒有傳承的觀想圖,他修行的諸多法術功法更是五花八門。


    一個白麵男修失落道:“師叔,那我花費無數寶材修成的法體豈不是全無用處!”


    “也不是全無用處,起碼比不修要好。”


    聽他這麽說,那弟子更加失落。


    也有弟子更加振奮道:“師叔!我等日後也這般修行,豈不是和仙道家族一樣了!”


    此話一出,其餘弟子的情緒也振作一些,就連聶擒熊也是心中一熱。


    “天真!”曲同毫不留情,直接嗤笑道,“法體、觀想圖,哪一種不是世家大族有了後手之後,才開始傳開的。”


    一個弟子突然道:“師叔,弟子三年前聽一個遊方道人說過


    ‘魏家修行丹胎始,周家法力用不完。陸家出手百千眾,花家兒郎永無傷。’


    那道人說是四大仙道家族,師叔可知道什麽意思?”


    曲同點頭道:“那道人倒是有些見識。


    我隻知道前兩句是:魏家子弟開始修行一年內成就丹胎,周家子弟的法力永遠不會用完。


    但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用什麽手段做到的。”


    一年內成就丹胎?整個鶴首城中,有丹胎境修為的都不足十人。


    法力永遠不會耗盡?那豈不是可以肆無忌憚的施展法術,禦使法器。


    曲同看著堂下弟子全都是麵若死灰的模樣,心中十分滿意。


    以前新入門的各縣弟子由於每縣隻取數人的緣故,心中自傲,管束起來也十分費力。


    一個修士突發奇想,嚐試把這些弟子先貶低一番,又搬出世家大族的傳聞讓他們心生絕望。


    無需半個時辰,這些弟子之前的種種自傲都會灰飛煙滅。


    雖然他們會有一段時間的低沉,但是日後管教起來格外輕鬆。


    沒用幾年,這便成了洗塵山一條默認的習俗。


    火候已到,曲同開解道:


    “不過你們也無需太過擔憂,我們赤風宗貴為上宗,豈弱於他人!你們隻需在此安心修行,離開洗塵山後,自有仙長引導你們修行。”


    聶擒熊深吸一口氣道:“師叔,從哪裏可以看到觀想圖?”


    曲同的態度好了許多,點頭道:“山腰處有座功法大殿,殿中收有門中近半觀想圖的介紹書籍,你們可以隨意翻閱。”


    “不需要宗門貢獻或者銀錢之類?”有弟子問道。


    曲同笑道:“入了山門才有宗門貢獻,洗塵山也不缺你們那些銀兩。


    而且你們若是覺得家傳的功法不足,可以在功法大殿花費一兩法銀換取一本修行功法,每人隻有一次機會。”


    看著弟子們稍有振作,曲同也放心下來,最後道:“今日就到這裏,以後三天上一次早課,莫要遲到!”


    說完他直接閃身離開。


    聶擒熊等人起身拱手道:“恭送師叔!”


    第一堂課,對絕大多數弟子都是一場不小的打擊,眾人都沒有了剛入宗的興奮。


    聶擒熊有些沮喪的迴到房間,進入石窟後,瞬間覺得自己的道途就好似這石窟一般黑暗封閉。


    即便再刻苦的修行,也永遠在世家大族之後追趕。


    無盡的壓抑之下,他忍不住大吼一聲,翻手取出鐵鷹槍刺出。


    吼聲隆隆、風聲蕭蕭,鐵鷹槍與石壁碰撞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又反複迴蕩。


    不知過了多久,聶擒熊渾身疲軟躺在地上,心裏反而振作了一些。


    如今已經拜入赤風宗,大不了重頭再來便是!


    之前用了十六年從山村拜入上宗,以後大不了再用一百六十年追上那些仙家子弟!


    這般想著聶擒熊從地上魚躍而起,大步走出石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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