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像廢墟中,祁無月眼一尖,撥開碎石,翻出一個小盒子模樣的功德箱,倒過來拍了兩下,煙塵飛揚中落地一聲清脆。


    一枚銅錢從功德箱中掉出,在地上擊出脆聲,蒙著經年土漬。


    小陰靈下意識迴頭,失魂落魄上前。


    剛要撿起,被一隻素白的手搶了去。


    小陰靈抿著嘴道:“這是我之前……丟的。”


    祁無月揚眉,“什麽你,分明是我的。”


    “我……之前掉了錢。”小陰靈別過臉。


    祁無月當著他的麵把錢晃了晃,萬分無賴道:“你說掉的就是你的嘍,我還要說這是我離家出走的錢,是我失散多年的錢錢呢。”


    “你……”


    小陰靈說不出話來。


    當年他一時心軟,將瓦罐中最後一枚銅錢放進了功德箱中。


    那家夥不知道,得了一枚銅錢抱著功德箱傻樂了好一陣。


    長街上。


    兩位身著緄邊白衣的仙者並肩而行,一人撐傘,一人抱了個小孩。


    祁無月一隻手拎抱著小陰靈,一隻手捏著枚銅錢像貓逗老鼠一般在他眼前飄過劃去。


    小陰靈見他放緩了速度,猛然出手去抓,動作飛快。


    近在咫尺間,祁無月不緊不慢伸直了手臂。


    小陰靈的小短胳膊無論怎麽抓夠都不夠長,根本碰不到。


    一連被他戲弄了三次,小陰靈冷哼一聲,把臉別過去。


    “小朋友生氣了?這怎麽可以呢,小小年紀如此沒有耐心,以後怎成大事呢?”


    祁無月邊道,邊啪嘰在小陰靈腦袋上彈了個腦瓜崩。


    小陰靈迴敬一聲,“嘁!”


    三人停了下來,祁無月用手中的那枚銅錢在街上路邊包子攤那買了一個肉包子。


    本來一文錢隻能買到一個素包子,但老板見簫臨身後橫著劍,手一哆嗦,給成了三文錢一個的肉包子。


    祁無月把包子掰成兩半,一半給了小陰靈。


    自己那一半啃了一口,覺得不好吃,遂把還帶著自己牙印的包子塞給了簫臨。


    小陰靈抱著半個包子邊啃還不忘一直小聲念叨著:“我可以自己走的,我都那麽大的人了,還要被抱著走……”


    實在是太丟人了。


    祁無月勾唇,捏了捏他冰涼的小臉,“大什麽,你這副模樣連五歲也超不過。”


    “我警告你!別把你手上的油弄到我袖子上!”


    祁無月突然眉頭一擰。


    小陰靈陰惻惻磨牙,兩隻帶著包子油的爪子就要往祁無月衣服上抓。


    破孩子!


    祁無月忙不迭地把他扔到簫臨懷裏,然後勾唇一笑,“師兄,扒了他的褲子,打、屁、股!”


    小陰靈大駭,死命抓著褲子道:“不行!”


    “哦,你說不行就不行了?”


    “你要不要臉,欺負一個小孩!”


    “誒,我樂意,就欺負你。”


    一大一小吵吵鬧鬧了一路。


    “你們這是要去哪?”小陰靈安安靜靜趴在簫臨懷裏問。


    簫臨迴道:“邳陽府。”


    小陰靈:“去做什麽?”


    簫臨:“確認一件事。”


    祁無月慢悠悠補充道:“順帶再偷個孩子。”


    小陰靈不解:“偷孩子?為什麽?”


    “你怎麽那麽多為什麽?”


    “邳陽府不是喜歡搶村民的孩子嗎,以彼之道還之彼身,我們去把他們護得如珠如寶的那個少府主給他劫持了,你說該有多好玩。”祁無月敲著他的腦袋道。


    “話說,我可能見過你爹,中年男人模樣,在一個破廟裏,給我上供了盤葡萄。”祁無月突然想到了什麽。


    “我已經死了一百多年了。”小陰靈冷冷打翻他的妄想。


    “行吧,你就在這裏等著,自己小心點,別被人給抓走。”


    祁無月示意簫臨把小陰靈放下。


    這裏距離邳陽府不遠,但比較偏僻,應該不會有人注意。


    以免平生事端,簫臨直接把小金留下,看守著這小孩。


    “你們要去哪?”小陰靈拽著祁無月的衣袖,急道。


    “進去溜達一圈。”祁無月指了指高牆那邊。


    “我可以一起去嗎?”


    “別添亂,帶你太妨事,礙手礙腳的。”祁無月毫不猶豫道。


    小陰靈一臉氣結。


    簫臨迴頭掃了小陰靈一眼,傳音給小金,“看好他。”


    小金蹭了蹭簫臨的腿,然後直接上前,尾巴一甩,纏在小陰靈的腰上。


    小金舔著爪子道:“主人放心。”


    邳陽府的結界是針對邪祟鬼靈的,並不會對修士造成攔截,兩人直接翻牆而入,落地無聲無息。


    邳陽府修建的倒是不小,兩人所在的地方應當是類似邳陽府的後花園,風景不錯。


    二人借助著發帶隱匿氣息的效果,直接大搖大擺地在裏麵逛了起來。


    半路上鉗製了一個邳陽府中的婢女,逼問了一下邳陽府少府主的住處。


    婢女對著架到脖子上靈劍腿都軟了,不敢推辭,顫抖著指了路。


    簫臨把人打暈,兩人直接進了他們少府主的住所。


    庭院中倒是有不少護衛的弟子和侍候的婢女,但都修為不高,一照麵就被簫臨打暈在地。


    祁無月大搖大擺上前,一腳踹開房門。


    偷孩子生生弄出了劫匪的架勢。


    床邊坐了個十二歲模樣的紅衣小孩,登時嗬斥道:“你們是什麽人?”


    隻是多少有點虛張聲勢的意味。


    “要你命的人。”祁無月甩了甩手,眼神兇惡道。


    “啊!來人——”紅衣小孩神色驚恐,大喊道。


    簫臨快速上前點了他的啞穴,將他的聲音遏製在喉嚨中。


    但顯然,紅衣小孩嚎的那一嗓子已然把人引了來,無數密集的腳步聲圍在了庭院外。


    “兩位貴客有失遠迎,有失遠迎!”


    一道爽朗的聲音在門口響起,隨即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已然出現。


    金簪束著一頭鶴發,他身著中級法袍,滿麵微笑,精神矍鑠,頗有些老當益壯。


    祁無月掃了一眼,凝脈一層。


    然後徑直在房中撈了把椅子,堂而皇之地坐著。


    老者便是邳陽府的總管,人稱霍老。


    簫臨當日來邳陽府見到的正是此人。


    “簫仙師怎會在此?”霍總管眼中閃出一絲驚訝。


    簫臨神情不變,微笑道:“我們此行任務生了些變數,好像涉及到府中少主,需要他跟我們走一趟,幫忙解除怨女的執念。”


    “這……”霍總管神情猶豫。


    “怎麽?有什麽問題嗎?”祁無月眼一眯。


    “這位想必就是當日未能見到的那位仙師。”


    “簫仙師派遣,本不該推辭,無奈府主閉關,此事實在不能由小老兒一個小小管家做主,不如老朽為二位仙師安排上房,請兩位暫且住下,等我家府主出關再行定奪。”霍總管苦笑道。


    簫臨道:“那不知府主何時能出關?”


    霍總管沉吟道:“算算時日,大約是三日後了。”


    簫臨卻搖頭:“怕是來不及了,怨女不久前被我們斬殺過一次,而距離她再次複生的時間也隻有一個時辰了。”


    聞言霍總管果然麵色巨變,下意識拔高了聲音:“你們怎能隨意對怨女出手?後果可是——”


    怨女越殺越強,每複生一次所增生怨氣之大足足是先前的兩倍。


    所以這兩年多的時間裏他根本不敢對其出手,隻能借凡人百姓的孩子來迷惑神智不清的怨女。


    沒想到學院來的這兩個愣頭青竟然又將怨女殺了一次,之後這怨女再生,恐怕屆時就是府主也束手無策了。


    “後果什麽?”祁無月涼涼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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