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


    隱商山,逍遙館。


    知命客、麻衣道人、素上真人、寒灰道者、獲嘉居士以及一身綠油油衣袍的百草真人,六人相約赴聚。


    以茶會友,借茶論道。


    高閣懸立,於空中擺筵候至。


    身著星相袍的老者緊闔雙眼,麵對某處道:“麻衣老鬼,來了還躲什麽?”


    “大概是覺得他那身破破爛爛的衣服見不得人。”神情冰冷的素上真人道。


    “少奚落人!”一道豪放不羈的聲音道,“灰老鼠,一起!”


    一個襤褸麻衣大漢汲著斷了繩的草鞋大刺啦啦地走了出來。


    隨著他的話音剛落,一道灰色身影從旁邊花叢中躥出,迅捷如流星直衝逍遙館的空中高閣。


    麻衣大漢“謔”了一聲,自是不甘示弱,破爛草鞋往禪燈上一踩,氣勁湧動,身形登時投射一般飛了上去。


    清風微撫,銅製禪燈拂為齏粉。


    麻衣大漢和灰色身影一同踏上高閣。


    百草真人嗑著從祁無月那裏死皮賴臉要來的瓜子,閑閑抖腿,抬頭見了二人道:“喲,今年來挺早。”


    麻衣大漢也就是麻衣道人哈哈一笑。


    灰色身影便是寒灰道者,他聲音嘶啞猶如火灼:“聽聞素上得了個寶貝,自是不能缺席。”


    百草真人立刻來了好奇心:“什麽寶貝,知命你給算算。”


    知命客闔眼,身後巨大星盤虛影顯現,外盤轉動,內盤中仿佛有無數星子,星線交織,流動無序。


    麻衣大漢一隻褲子缺了半條褲腿,露出毛發旺盛的大毛腿,往玉製椅子上一躺,那條迎風飄揚的毛腿往綠袍老頭抖得正歡的腿上一壓。


    百草真人磕著瓜子的動作一頓,看著自己新換的綠色袍子被沾上一片臭烘烘的汗水,當即伸出爪子。


    “嗷!”


    隨著一聲剛猛的痛唿。


    九尺大漢抱腿“嗷”地一聲躥起三丈高。


    綠袍老頭冷笑一聲,鬆了手上抓著的一把長長汗毛。


    寒灰道者聳肩“桀”笑一陣,譏諷道:“麻衣老鬼煉體不到家啊。”


    “你家煉體煉汗毛!”麻衣大漢一臉怒叱道。


    二人又是一陣吵吵嚷嚷。


    “老禿驢呢,就差他了,還來不來了。”綠袍老頭嚷嚷道。


    素上真人容貌清俊,麵皮冰寒道:“獲嘉從來都不準時,幾迴放我們鴿子,依我之見,不必再等,浪費時間。”


    “素上施主莫要心急,貧僧即刻就到。”


    空中隱隱波動,一道慢吞拖拉的禪音從空氣中傳來。


    綠袍老頭正“哢嚓哢嚓”嗑著瓜子,旁邊憑空伸出一隻軟白虛胖的圓手。


    “百草施主,你這瓜子很好吃的樣子,不若分貧僧一嚐。”


    綠袍老頭瞅瞅這手,握著手中一小把瓜子,抬到圓手上方。


    “嗒、嗒、嗒、嗒、嗒。”


    不多不少,正好落到那隻胖白手心五粒。


    “……”


    沉默是五人的沉默。


    見除了闔眼知命客,其他三人,麻衣道人、素上真人、寒灰道者的目光都落在了自己身上。


    綠袍老頭毫不客氣地挨個瞪了過去。


    麻衣大漢心直口快道:“不是,老菜蟲你怎麽這麽小心眼了!”


    “吝嗇至極。”素上真人冷冷評價。


    “令人發指。”某個闔眼的搖搖頭道。


    “難道你這瓜子是什麽天材地寶?”寒灰道者神情疑慮。


    綠袍老頭:“……”


    綠袍老頭:“不是……”


    綠袍老頭解釋道:“實在我也不多了,不信你們看——”說著自己攤開手心。


    然而得到的卻是眾人更加鄙夷的神情。


    “哢嚓、哢嚓……”


    在場僅餘的那把空位上不知什麽時候悄無聲息地坐了個人,身材虛胖白嫩,著赭紅僧衣,脖頸戴一串個個大若鵝蛋的佛珠。


    正用五根粗短地手指笨拙地嗑著那幾枚瓜子。


    “獲嘉禿士,你就說這瓜子是不是人間美味!”


    綠袍無可奈何,指著某個安然自若的禿驢問道。


    “貧僧乃獲嘉居士,不是施主口中的……禿士。”獲嘉居士慈眉善目地糾正。


    “重複一遍,是居士不是禿士哦。”


    “不過,這瓜子確實美味至極,不如再分一些。”獲嘉居士再次伸出他的胖手,笑容慈悲。


    其他人微微訝然,這胖禿驢可是修仙界知名的老饕。


    既然如此……


    數個人一哄而上,從百草真人手中搶了個淨光。


    素上真人看著眼前鬧劇,冷冷道:“有礙觀瞻!”


    某個闔眼看不到觀瞻的知命客驚異道:“你沒有搶嗎,我還指望你搶了分我嚐嚐呢。”


    素上真人:“……”


    素上真人臉色微慍:“荒唐!”


    良久,綠袍老頭才從幾人手下掙紮脫身出來,理理碧綠衣袍道:“好了,說好要鬥茶呢,我這次拿出的可是星衢草,你們可別東西拿不出手。”


    聞言幾人皆是一驚。


    “星衢草!這種東西,這個時節你怎會有!”素上真人臉色大變。


    “難不成老百草你竟然可以種出……星衢草!”寒灰道者想到了什麽,嘶啞著聲音道。


    “不可能!絕不可能!”慈眉善目的獲嘉居士一改常態,語氣無比決然道。


    麻衣大漢手臂健壯,一把抱起綠袍老頭顛了顛,驚喜道:“老朋友,你可真行,星衢草這種逆天之物都能種出來,開個價,先賣給我一株,不,兩株!”


    無外乎幾人如此驚訝,因為星衢草這種東西隻能在星域才有,百年才開啟一次。


    星辰大比又稱四域大比。


    人域、魔域、妖域、域外海。


    四大勢力爭奪星域的掌控權。


    且僅最終僅有一人能成為星辰之主,將一域資源盡歸所有。


    百年後,星辰易主。


    每一屆,四域都為此爭的頭破血流,死傷者不可計數。


    而星衢草正是星域所獨有,效果逆天,價值驚人。


    而且就算是星辰之主也無法將其隨意拿出。


    因為星衢草一旦離開星域就會化為無有。


    這麽多年來,無數藥植師、煉丹師都在想方設法培育出適合星衢草生存的環境,使得星衢草能脫離星域生存甚至……擴大繁殖。


    “口說無憑,老百草,你可否讓我們一觀。”素上真人率先冷靜下來道。


    “就是,雖然我們大家相信你老百草的實力,可星衢草的消息太過震撼。”寒灰道者同意道。


    “真偽莫辨,我們也不得小心行事。”知命客終於睜開了雙眼道。


    麻衣大漢和獲嘉居士目光灼灼,後者連念了數聲佛號。


    “請出一見,百草施主若成功種植出星衢草,於中州於整個人族都是功德無量。”獲嘉居士雙掌合十道。


    這馬屁捧的真是令人身心舒適。


    功德無量的綠袍老頭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態度坦然,神情自若道:“既然都這麽著急,那就看看。”


    “看看、看看!”麻衣大漢急不可待。


    綠袍老頭抬起手,正準備釋放。


    眾人齊齊拉長一截脖子。


    綠袍老頭突然又放下手,再次提醒道:“因為這裏的環境不適宜星衢草,所以諸位要看須得是隔著靈罩。”


    眾人:“好好好,不用多言,我們自是知曉,你快拿出來讓我等一觀。”


    綠袍老頭清了清嗓子,抬起手。


    眾人再次拉長一截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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