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的北岸灘每年的煙花是所有人最期待的夜晚,無數絢爛的煙花層疊著在天邊炸開。情侶們會相擁在沙灘上,看著天空許下關於彼此的希望。


    顏昱本來也沒想著要去這裏,但是北岸灘離醫院比較近,窩在病房裏打遊戲實在是沒什麽意思。


    顏昱草草的套上一個外套,兩隻手隨意的抄進外套口袋裏。


    “可以嗎?你的傷不會有事吧。”


    白宸想起顏昱小臂上的傷,突然猶豫起來。


    “你怎麽知道?”


    顏昱一愣,不等白宸說些什麽,就滿不在乎的搖了搖受傷的手,“沒什麽事了,走吧。”


    他不知道,就在剛剛他錯失了真正了解白宸的機會。


    晚風吹過,一月的寒意隨著風灌進衣服縫隙裏,兩個人一前一後的出了醫院。


    街邊的燈泛著一抹又一抹的溫柔,幹枯的樹幹在燈光下映射出被曲解而又另類的美感,白宸和顏昱站在北岸灘的時候,這場獨屬於煙花的盛宴已經開始了。


    金色為底,藍色於上,一片火樹銀花不夜天。


    在白宸的人生中,這樣的煙花,止步於從白家離開,她便再也沒見過。


    沒有機會,沒有時間,更不會像現在這般,身邊有著一個喜歡的人。


    顏昱看著煙花眼裏閃過一絲落寞,他好像在母親去世以後就再也沒有來看過煙花了,那個女人生前很喜歡煙花。


    “白宸,你覺得我是一個什麽樣的人?”顏昱的問題有些摸不著頭腦。


    “你上次幫了我,是一個很好的人。”白宸認認真真的迴答。


    “是嗎?我可不這麽認為。”


    “不啊,顏昱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不像其他人一樣,因為我的事情,看不起我。”


    “我覺得沒有必要,你也是一個很好的人,不是嗎?”


    顏昱轉頭朝白宸的方向看去,煙花下,身旁的女生側臉美的有些不真實。


    是嗎,那真的很謝謝你啊,顏昱,第一次有人說我是一個很好的人。白宸的眼角微微有些潮濕起來,顏昱看著這樣的白宸有些無措,“下次有人再欺負你,我一定會去幫忙的。”


    可是他不知道,下一次有人欺負白宸的時候,他沒有幫她,而是選擇了在她的傷口上又捅了一刀。


    顏昱的話並沒有緩解白宸眼角的淚,他不得不轉移了話題。


    “白宸,你說喜歡一個人的時候,是不是該告訴他。”


    就在白宸偷偷瞄著身邊的顏昱的時候,那個屬於他的不溫不火的聲音響起時,她小小的驚訝了一下。


    “應該是吧。”兩隻手因為緊張,不安的握著,指縫間帶了一絲汗意。“顏昱,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白宸不知道自己是怎麽開口問出來這個問題的。


    她曾經聽過一個比喻,一個人懷揣著對另一個人的喜歡,這份喜歡用容器承載著,當有一天這份喜歡的量超出了容器的容量,就會不受控製的溢出來。


    這個時候的自己,大概就是這樣吧,這份喜歡突然在這樣的一天,超出了心髒的容量。


    “應該是喜歡吧,我之前也不是特別了解她,但是她······怎麽說呢······”顏昱停頓了一下組織語言,“昨天晚上,我不是和人打架嗎,我被人踹到以後,她一直在保護我,我想大概有些喜歡她了。”


    這一刻,白宸找不到任何語言去表達自己的心情。


    是狂喜的,內心被巨大的喜悅占據著,因為眼前男生的那一句“大概有些喜歡她了。”


    是雀躍的,因為在她的眼裏,自己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著自己,是最幸福的,她這樣一個被拋棄的人,也可以是幸福的了嗎?


    又是懷疑的,昨天顏昱真的看見是自己了嗎?那麽自己沒有送給他生日禮物會不會太過分了?


    卻也那麽緊張,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無數煙花炸裂在天空的聲音遠不比此時自己的心跳。


    是那樣的歡喜,又是那樣的緊張。


    隻是下一秒,所有的希望被一個熟悉的名字扼殺在了搖籃裏,隻有那份緊張來留有一絲絲餘韻,心髒的跳動證明剛剛她是那樣的緊張過。


    “是周雯,那個成績不錯的女生。”


    “這···這樣啊······”白宸的心髒有些密密麻麻的疼痛傳來,剛剛的欣喜一掃而光。


    為什麽是這樣?


    白宸的手緊緊絞在一起,過了很久才輕輕的開口,“為什麽會認為是周雯呐。”


    為什麽是她,不是我。


    是我昨天晚上護著你啊,怎麽,怎麽就成了她呢?


    嗓子間滿是酸澀。


    “我昨天好像看見了一個銀色的十字架,今天看見穀露戴著了,我問她,她說是周雯送的。”


    “那個十字架·····”是我買給你的生日禮物。


    白宸艱難地開口,卻被煙花盛宴裏的那一束煙花聲響打斷了。


    無數的煙花被一同點燃,在深藍色的夜空上呈現出“newyear”的字樣。


    北岸灘上的所有人,不約而同的停下了手頭上的事情,抬頭看著天空,隻有白宸,隻有她,在煙火的光芒下死死看著身旁的男生,目不轉睛,關於她的所有的聲音被吞沒。


    字符在天邊消失後,大家又恢複成了原來的模樣。


    顏昱歎了一口,“結束了。”


    “其實,我覺得周雯也挺好的,人緣也不錯,成績也很好,家庭條件雖然差了一些,我也不介意這些東西······”


    顏昱自顧的說著,沒有注意白宸越來越差的臉色。


    是嗎,你也喜歡這樣的人啊。


    白宸想想自己,又想著周雯。


    那樣成績好,長相又甜的人怎麽會沒人喜歡呢?


    其實就算顏昱知道了昨天晚上是自己在保護他,也不會喜歡自己的吧,畢竟自己和周雯沒有任何可比性。


    “對了,你和周雯好像有過一些矛盾,你不會介意吧。”


    顏昱對著白宸露出笑臉來,白宸看著自己這樣的笑,也想迴應一個,卻發現自己的嘴角怎麽都揚不起來。


    “不會啊。”


    她開口,覺得整個身體裏的血液都在抗拒。


    怎麽不會,為什麽不會,分明是自己昨天晚上在他的身邊,又分明是自己努力攢的錢,為什麽卻讓你喜歡上了別人。


    你是我每次上著物理課都想偷偷看的人;


    你是我每次體能測試跑了800米還想擁抱的人;


    你是我每次放假迴家都想偷偷見麵的人;


    你是我每次解不出數學題都想的人;


    我雖然什麽都不太會,但是我可以去學。


    可是你卻在我什麽都沒做的時候,告訴我你喜歡上了別人。


    “那就好,聽說她數學特別好,還參加過數學競賽。”


    “她人挺好的,我迴家給老爺子說想來也不用太為難了。”


    白宸想解釋的話突然停在的嘴邊。


    自己······自己有什麽可以和周雯比的呢?除了那一科數學,其實那場數學競賽是自己拿了第一名,周雯隻是第二名。


    可是這又有什麽用?和周雯比,自己什麽都沒有。


    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不知道,自己告訴顏昱事實,隻會讓他徒增為難吧。


    她看著顏昱說起周雯的樣子,握緊了垂在身體兩側的拳頭。


    “周雯也在這裏啊,我先過去了。”


    隔了大概十米左右的距離,在層層人群裏,顏昱看見了周雯。


    他有些心急的走過去,沒有看見白宸挽留的手,還有那雙滿是眼淚的眼睛。


    我懷揣著對你的歡喜就像永恆不變的黑夜,而你對我就像這煙花,隻是絢爛了一次,夜空卻永遠記得這份光。


    黑夜留不住煙花,煙花不會眷戀這份黑暗。


    就像我之於你,你之於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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