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聲,這片地方靜謐而又詭異。


    有山、有水、有草兒、有樹木,枝葉搖擺蕩拂表示有微風存在。


    隻是,這一切都聽不到。


    這是與八寒地獄、八熱地獄並稱的孤獨地獄。


    這裏與平常的山野荒林沒有多大區別,剛一進入此地,隻怕會讓人生出身在外界的錯覺。


    抬頭仰望,天空晴朗無雲,難得的好天氣,可惜視線往下移動,天空就陡然降落,如碗口一般與地麵相接,讓此地形成一個隻有方圓十裏的範圍。


    一行修士走在荒野中,從他們身上散發出的氣息來看,這群人修為最低的赫然都是練氣境圓滿境界。


    有修士停下來,想要開口說話,但他嘴巴張了張,腦海中想要表達的話語通過喉嚨卻吐不出一個字。


    不是他說不了話,而是聲音已消失掉。


    連腳步聲、喝水聲、衣衫摩擦的聲音,即便凝聚靈力打出強橫的法術,看得見靈光爆散,也聽不見轟鳴聲。


    甚至連體內血液流動、骨骼震顫的聲音都無法傳出。


    十裏範圍看似很短,可他們想要走到邊緣處,腳下的地麵好像能跟著他們移動一樣,雙腳明明邁出去,但依然停留在原地。


    從一開始進來,身形落在哪裏,如今依舊停留在那裏。


    白天悄然落下,黑夜來臨。


    黑色逐漸籠罩住荒野,還在行走的修士,他們呆滯的眼神有了一絲波動,有恐懼漫上來。


    當黑暗完全代替了光明,荒野中沒有聲音,白天還能看見的花草、樹木也失去去行蹤,視線內已被黑暗徹底淹沒。


    看不見、聽不見、聞不見,感受不到,連自己的身體也觸碰不到,仿佛消失一般。


    隻有意識能感覺到自己的存在,但卻沉浸在孤寂中,好似困在一方深不見底的枯井中。


    不知過去了多久,黑夜過去,白天來臨。


    修士依舊在不停的行走,隻是有的人眼中已死灰一片,身體在依照慣性動作而已。


    而有的已經停下動作,駐立在原地,身體沒有了聲息,隻剩下一點魂魄殘留在體內,搖搖欲散。


    進入孤獨地獄一關的修士有數百個人,在這片十裏荒野上,原本會很熱鬧才是,可此時卻是呈現出詭異又荒誕的一幕。


    一半人駐立在原地,一半人在原地行走,周圍的草木在搖動,但一切都是靜悄悄的......


    餓鬼道。


    孟翼此時有些心慌意亂,他看著自己身處之地,有種似是而非的感覺。


    耳邊傳來熙熙攘攘的聲音,這裏是一處城池,車水馬龍、人聲鼎沸,摩肩擦踵的真實感讓他都以為此地是真實的。


    但孟翼可是清楚記得自己進入的是六道塔,而身處的城池,極有可能是幻覺。


    他知道自己陷入了某種幻陣中,並且這座幻化出來的城池應該是鬼城從前的模樣。


    隻是幻陣的話,他自信還有些能耐,畢竟他在陣法一道上的造詣也不低。


    不過隨著時間的過去,孟翼的信心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化為絕望。


    在破陣的過程中,他在不知不覺消耗越來越多,雖然城中的靈氣充沛,可當孟翼想要吸收恢複靈力時,卻發覺了不對勁。


    靈氣入體,卻沒有轉化為靈力,而丹田內的靈力還在一點一點減少,即使他沒有動用。


    不隻是靈力,連體力也在消耗,身體變得饑餓難忍。


    當他想要從儲物袋中拿出靈石吸收時,靈石在手中變成了石頭,拿出丹藥時,丹藥變成了泥球,拿出酒水食物,也變成了如嘔吐物一般的不能食用的東西。


    孟翼認為這是幻陣的作用,可他拿著變成石頭的靈石吸收,吞入變成泥球的丹藥,而後發覺這一切都是真的。


    沒有食物,沒有丹藥靈石,幾日之後,孟翼就因為饑餓變得麵黃肌瘦,四肢百骸的血肉精華急速流逝,即將被餓死。


    他想要逃出城池,但找不到出口,最後不甘下向城中的酒肆衝去,將裏麵的酒水肉食瘋狂地往嘴裏塞去。


    酒肆中的酒水肉食沒有變化,猶如實物進入肚腹中,但他依舊感覺不到滿足,越吃越餓,將酒肆中的食物吃完,他又發瘋地衝向下一個酒樓。


    他的雙手雙腳變得越來越瘦弱,猶如快斷的幹柴般,而肚子又像是裝入了無數食物,越來越大,嘴巴也在瘋狂的吃食中越裂越大,雙眼暴突,麵色枯瘦幹黃,形如餓鬼。


    過去了不知多久,似乎整座城中的食物都被他吃完了,孟翼停止了尋找食物的動作,匯入人群中,變成城中的一員。


    在他的身旁,還有許多跟他一樣的修士,而城池中原本的居民,此時忽然有了動作。


    他們的四肢變得幹枯伸長,肚腹漲大,嘴巴裂開,一條巨大的舌頭伸出,樣貌變得極其恐怖。


    而後齊齊朝著孟翼等修士走過去,流淌的涎水似乎在渴望著眼前的食物......


    畜生道。


    這裏有無數深坑,每個深坑成黑色,形如鐵鍋。


    有怒嚎慘叫響起,無數妖獸在深坑中廝殺,偶爾有少數修士出現在其中。


    空氣中似乎彌漫著某種氣氛,讓這裏的生靈都極為暴虐,即便之前相識,可在進入此地後,就猶如生死仇敵般,進行著最慘烈的殺戮。


    深坑底下正一點點變得赤紅,而要出去的唯一辦法,就是殺死對麵的敵人,無論妖獸還是修士。


    “嗷!”一頭妖獸被撕扯得四分五裂,不甘倒下,深坑下的赤紅也隱沒下去,而勝出的妖獸看著倒下的屍體,雙眼依然蘊含暴虐,走上前一口將屍體撕扯下一大塊,吞入腹中。


    另一個深坑中,兩個修士在徒手進行著搏殺,他們雙眼赤紅,充滿殺意。


    這時其中一人狠狠往對方脖子咬下,將其喉嚨咬破,血液四濺,但這血腥原始的一幕,似乎更激起了此人的興奮,張開血口如野獸般噬咬下去。


    而深坑中,有血液橫流,屍體散布,深坑像是鐵鍋,不斷蒸煮著其內的生靈,凝聚著某種力量。


    不論妖獸還是修士,都變成了野獸,似乎在啃食中獲得了不一樣的快感......


    地獄道。


    一位老道正走在一處山路小徑上,旁邊是茅草遮蓋的房子,還有幾方田圃,有一位婦人在田邊勞作。


    吳言子認出了這是什麽地方。


    他滿臉激動,蒼老的麵龐上湧起一絲紅暈,眼前出現的一幕明明就是他的出生之地,而那婦人正是他早已死去多年的生母。


    自踏入修仙界以來,曆經坎坷不知數十年,吳言子早已練就堅韌的性格,但此時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心頭一熱。


    他想要上前去觸摸一下婦人,可當手指伸出之際,眼前的場景突然變化,十幾名滿臉橫肉的山賊舉著大刀殺向他。


    見此,還未從傷感中迴過神來的吳言子一愣,隨後就是無比的憤怒,當初就是這些山賊讓他家破人亡,流離失所。


    滿腔怒火化作靈力,他一拍肩上的飛蛇,手中同樣有術法湧出。


    可飛蛇和術法全都落了個空,場景再度變化,轉變成了一個廣場。


    廣場上有許多年齡差不多的男女,正在有模有樣的施展著術法,這是吳言子曾經加入過的修仙宗門。


    “小師妹!”


    吳言子看著當中一位花容月貌的女子,雙眼出神地喃喃道,但那位女子轉身就撲入了一位英俊的男子懷中,那男子似乎發覺了吳言子在一旁,嘴角露出得意與不屑的笑容。


    場景再變,吳言子在宗門資質愚鈍,不得不退出宗門在外尋求機遇,在修仙界中經曆過的一幕幕不斷在他眼前轉換。


    最後,場景中出現了荊棘獸穴,這是他最近經曆的事情。


    吳言子看著熟悉的背影進入鬼城中,得到金色布塊,找到寶物標記,其中也遇到了寧七,而後進入六道塔。


    他成功闖出六道塔,得到驚天傳承,之後修為大進,返老還童,迴到宗門,看著小師妹迴到自己身邊,在修仙界闖出一番赫赫聲名。


    吳言子眼含熱切,不自禁地走入那夢寐以求的場景中。


    這時,他的耳邊陡然傳來一道驚顫聲音。


    “生老病死,皆入我獄!”


    所有的場景消失,吳言子看到的是一處猶如岩漿火獄中的情況,有一個青麵獠牙的判官舉著一副生死簿,判官筆重重劃下一筆。


    當聲音落下,從火獄中走出兩個燃燒著火焰的獄卒,將吳言子用鎖鏈綁住,押至斷頭台上。


    “你們要做什麽!”吳言子大驚,想要運用靈力掙脫,可卻發覺自身的靈力不知何時已經消失,身體變得孱弱不堪。


    獄卒舉起一柄熾燃鋸斧,看著吳言子露出陰滲滲的笑容,麵目變成了山賊,變成了搶走小師妹的師兄,甚至變成了慈愛的生母,在他驚駭的目光中,猛地斬下。


    無數血肉淋漓,內髒橫流,吳言子頭顱掉落,卻不知為何還沒死去,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切割,然後頭顱又被獄卒拿起,吊在火獄中,不斷赤烤,任他哀嚎慘唿,卻無法立即死去......


    而山穀中的空地上。


    六道塔,原本潔白的塔身在微微閃爍著紅光,好似對裏麵發生的事有種興奮的顫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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