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的沙琅『藥』堂門前,寧七懷揣著複雜的心情,自從上次他救下聞人雪,被識破身份後,因為忙著其他的事,還沒再次跟她見麵,他也忘了這茬。


    此時想起這事,心裏後知後覺有些冒冷汗,他現在多多少少認識到了女人的記仇心理,如今有求於聞人雪,還不知道要被她冷落多久呢!


    寧七無奈笑了笑,但隻是稍作停留後就抬腳邁入沙琅『藥』堂,隨後一眼就看見坐在櫃台後麵,正劈裏啪啦撥弄算盤的竇老。


    聽見外頭傳來腳步聲,竇老隨即抬起頭來,看見的是一個麵相普通,身穿青白衣衫的陌生年輕人。


    他站起身說道:“客人倒是麵生,老朽姓竇,如有招待不周的地方,還望海涵,請問有什麽需要?”


    寧七聞言有些錯愕,但馬上就恢複過來,之前都是以鄭大先生的身份過來,竇老還沒見過他的真實麵目。


    不過他也沒向竇老解釋,說道:“那我就稱您一聲竇老了,竇老,我此次前來是想拜見貴『藥』堂的掌櫃聞人雪姑娘,還請代為稟報一聲。”


    “請問客人,你是否有我家掌櫃的請帖或口信?”


    “這倒是沒有。”寧七撓了撓鼻子,老實說道。


    “既然如此,老朽隻能說一聲抱歉了,這位客人,我家掌櫃不喜歡有人無緣無故打擾她。”


    竇老笑意盈盈的臉龐這時微微收斂起來,看著寧七的目光也透『露』出一絲冷漠和警惕,自從聞人雪上次行跡暴『露』,遭遇危險後,他不得不對一些生麵孔上起心來。


    看著竇老滿臉冷漠,就差寫上不歡迎他幾個字,寧七也很無奈,隻好說道:“竇老,您可以向聞人雪姑娘稟報,就說有個自稱是寧七的人來找他,如果聞人雪姑娘不想見在下,我立馬離開,您看如何?”


    竇老見他還真有事的樣子,點點頭,叫他稍等片刻,自己轉身往內堂走去。


    寧七倒不怕聞人雪不見他,果不其然,不到半會,竇老從內堂出來,示意寧七跟著他進去。


    還是熟悉的過道,還有草木香味濃鬱的庭園,寧七跟著竇老來到竹屋前,在竇老告退後,向前敲了敲竹門。


    “進來吧。”


    一聲低柔好聽的聲音傳來,寧七隨即打開竹門,走了進去。


    穿過垂掛的帷幔,入眼的是一道曼妙動人的身影,依然是上次的位置,聞人雪一身素白衣裙,端坐在竹凳上,伴著花草浮動間飄出的一縷暗香,安靜地研讀醫書。


    讓人不忍打破這副靜謐的畫卷。


    寧七上前輕聲道:“聞人姑娘,在下叨嘮了。”


    好半晌,聞人雪才合上書籍,挽了挽垂落的發絲,抬起秀額,眉目顧盼,點頭向寧七示意。


    “寧公子,多日不見,還是如此神采奕奕。”


    寧七以為聞人雪會跟他翻“舊賬”,沒想到竟是這幅平淡的模樣,難道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心中閃過一絲竊喜,這倒不用經曆被冷落的尷尬了,“聞人姑娘也是一如往常。”


    聞人雪站起身,將手中書籍放到木架上,往他身上注視了片刻,這才收迴目光,聲音依舊平淡,但語調變得有些起伏。


    “寧公子,上次勞煩你出手相救,小女子再次多謝公子的救命之恩。”


    “聞人姑娘客氣了,畢竟你我也算老相識,出手是應該的。”寧七笑道。


    “是啊,寧公子與我相識已久,但算上今日,小女子卻是才見到公子第二麵而已,公子大恩,我怎敢輕易話過。”


    聞人雪眼眸滑過寧七,看向外麵,但聲音裏的幽怨,寧七怎麽聽不出來。


    幾條黑線在寧七腦門上浮現,他以為不用提起這種尷尬的事,奈何天不遂人願啊!


    滿肚子話被噎在口中,半晌說不出來,好在聞人雪及時放過了他,雖然寧七對她隱藏許久,但畢竟救過自己『性』命,她也不好太過計較。


    所以在兩人沉默許久後,聞人雪就打破了尷尬的氛圍,說道:“寧公子,不知這次來小女子這,有什麽需要我幫助的?”


    聞人雪一語道出他的目的,寧七並不驚訝,不說聞人雪本就聰慧,單憑他每次來此,好像沒有一次是過來話舊閑聊,由此猜到他的目的其實也是件簡單的事。


    收斂好心神,對於聞人雪這樣的女子,將一件事弄得過於複雜反而會引起她的反感,還不如直接擺明。


    寧七直入主題:“聞人姑娘,不知你可否聽說過貪狼十一峰?”


    “青麓山地界內大名鼎鼎的十一峰,何人不知。”淡然的語氣聽不出聞人雪話語間的態度,但低柔的聲音中卻多了一些生疏感。


    看來是引起她的警覺了,寧七單刀直入,“我此次前來就是與你商討一下事十一峰的事情。”


    “為何找的是我?”


    “因為我要對十一峰有所動作。”


    “......”


    一字一句的話語貫入聞人雪心中,饒是她素來嫻靜淡然的『性』子,此時也不由的一陣錯愕,柔荑下意識捂住麵紗下的櫻唇,兩道娥眉輕皺,在素潔的額頭上勾起痕跡,讓人忍不住伸手撫平。


    身子微微緊繃著,令她原本隱藏在裙衫下的身段變得挺立起來,散發著一絲驚人的魅力,但房間裏凝重的氣氛,讓僅有的兩人忽視了這難得一見的情景。


    聞人雪迴過神來,隱約明白寧七說出這番話,大概是知道了某些與她相關的事,凝聲道:“寧公子,這是何意?”


    寧七看著她道:“沙琅,殺狼!聞人姑娘建立沙琅『藥』堂,經營自己的勢力,也是意指貪狼十一峰吧!”


    在聞人雪蹙起的眉黛中,寧七繼續說道:“十幾年前,十一峰匪徒奇襲重玄城城轄下地域時,被波及到的地方,其中就有一個叫做聞人堡的家族。聞人姑娘,我猜的不錯的話,你就是聞人堡幸存下來的族人之一!”


    聞人雪聞言,雙腳不『露』痕跡的向後挪動了幾步。


    “抱歉,我提起此事沒有對聞人姑娘有任何意圖。”


    看到聞人雪眼中『露』出的警惕,寧七隻好解釋道。


    “三年前,在青麓山中,我與十一峰的人遭遇,經過一番苦戰後,十一峰中的兇狼、風狼、力金剛被殺掉,獨眼狼也被廢去,而我雖然苟活下來,但也同樣失去了一個最重要的人。”


    “所以,我們與十一峰都有著不可不報的仇!”寧七神情有些落寞,一字一句的說道。


    聞人雪捂著張大的飽滿紅唇,臉上充滿了不可思議之『色』。


    “唿——”


    聞人雪好半會才鬆了口氣,但眼中的驚訝一點也沒見減少,她沒想到寧七竟與自己有同樣的遭遇。


    同時,她也震驚於兇名赫赫的十一峰,三年前就被寧七給予重創,這消息要是傳出去,指不定青麓山地界內的江湖,會掀起多大的波瀾。


    而三年前他才僅僅是一個少年吧!


    聯想到寧七這些年在自己采購的種類繁雜的草『藥』,讓自己研製出的劇毒,她不禁暗歎一聲,“原來他早已為對付十一峰付與行動,而自己連頭緒都沒找到。”


    對於此番話的真實『性』,聞人雪並沒有懷疑,直覺告訴她,讓她相信眼前的男子。


    聞人雪望著寧七平凡卻又略顯堅毅的麵龐,臉上漸漸恢複了平和,但雙眼中還是透『露』著複雜的神『色』,還有深藏其中,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某些異樣感覺,正在緩緩升起。


    “那公子如今想需要我怎麽做?”聞人雪唇齒輕啟。


    “嗯?”這次輪到寧七有些驚訝了,沒想到聞人雪竟然這般輕易就相信了他的言語。


    “聞人姑娘不怕我出爾反爾?”寧七多嘴問了一句。


    “別人我或許不會隨意答應,但寧公子,你會欺騙我嗎?”


    聞人雪美眸一瞪,眼中流『露』出絲絲異樣的神情,低柔說道:“不說別人,但除了寧公子之外,我相信你!”


    寧七下意識地看向她,兩人之間仿若有著默契一般,視線在此時相碰在一起,頓時凝聚在空中。


    盈盈秋水環繞,寧七被聞人雪眼中無意透『露』出的嫵媚姿態瞧得心中一跳,還好他不是矯情之人,腦袋立即撇過一旁,故作爽快地笑道:“多謝聞人姑娘的信任,我銘記於心。”


    他第一次將自己的身份經曆告訴外人,要說沒有一點擔心那是不可能的,但聞人雪異常信任的態度,還是讓他放下心來,同時也有一絲無端的竊喜。


    聞人雪也反應過來,視線不經意的一晃而過,似乎剛才的相視不存在一般,但淡淡的嫣紅,卻從她白玉般秀美的脖頸漸漸浮現。


    旖旎的氣氛在房間內縈繞不散,寧七咳嗽幾聲說道:“聞人姑娘應該知道碼頭地區的三元幫吧!”


    “難道三元幫與貪狼十一峰有關聯?”以聞人雪的聰慧,一下子就明白過來。


    “確實有關係,三元幫乃是十一峰在重玄城的觸手,而我需要借助聞人姑娘手中的勢力,將三元幫拿下。”


    “那可有把握?”


    “如果計劃能成功的話,倒是趁著三元幫大『亂』的時機,我就可以創造機會混入其中,進入到十一峰的領地中,隻有到那時,才可以啟動這幾年中設下的暗手。”


    “我會全力支持公子的行動,隻要公子說一聲,我手中的三個準一流幫派會隨時聽後調。”聞人雪果斷道。


    “那在下就不客氣了。”雖然此次前來是尋求幫助,但聞人雪毫無保留的態度還是讓寧七難得地升起一絲動容。


    因為聞人雪的信任,寧七此來的目的進行的極為順利,但為了保證計劃能夠完整實施,接下裏兩人還是不厭其煩的將所有可能出差錯的地方,進行查缺補漏。


    當日落時分,寧七才走出聞人雪的庭園,在竹屋門前,兩人告辭離去。


    “請公子一定要平安歸來。”聞人雪佇立門前,望著寧七,眉眼盈盈,衣裙裹著她的身軀,在微風吹動下,勾勒出動人的曲線。


    寧七拱手告辭,說道:“多謝聞人姑娘吉言。”


    說完,轉身離去,剩下佳人的目光落在落日餘暉下,轉角處花草倒映的稀疏光影中。


    .....


    “你叫什麽名字?”


    “雪兒。”


    “那你可以叫我寧七哥。”


    旭日的陽光下,一個簡樸的少年郎,雙手熟練的幫人綁著繃帶,這是一個臉上有疤的采『藥』少女。


    “痛嗎?”少男看著少女采『藥』時弄出的傷口,有些憐惜。


    “不痛。”即使汗珠打濕了通紅的臉頰,少女眼裏依然充滿了堅毅。


    “你是一個人出來采『藥』嗎?”


    “嗯。”


    “你家人呢?”


    “......”


    “我背你出去吧。”


    “嗯。”少女點點頭,爬上了少年瘦弱卻安穩的後背。


    .....


    那年,少年,少女,塵封的記憶翻湧而起,兩個人的身影漸漸重合。


    “是你嗎,寧七哥?”看著寧七離去的身影,聞人雪煢煢孑立,帶著一絲獨有的柔糯嗔語,喃喃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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