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師爺一聲暴喝,臉上青筋都露出來了,他剛才費了半天口舌,把這些天的推算說了出來,本以為在這些推論麵前,那小子應該會被驚的目瞪口呆的,馬上就會言無不盡的。可結果相反,這小子還是不開口,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怎不令他如此暴怒!


    老大揮起那茶缽般的拳頭便朝楊勉當胸擊來,當拳頭觸及胸口那一刻,楊勉當即便感到胸口有如被重捶擊打一般,身子不由自主的向後倒去,在身體重重落地後,他的後腦直接與地上的石板來了個親密接觸,眼睛一黑,便昏了過去。在這一過程裏,快到他連去感受痛感的時間都沒有,在這一擊中,楊勉嘴裏也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啪”


    老大臉上重重的挨了一耳光,他有些不明就裏的看著氣急敗壞的劉師爺:“師爺……”


    “啪”


    “老子是叫你揍他,不是要你打死他!”


    “哈哈,劉師爺,沒看出來你還有這麽威風的一麵啊。”


    隨著一陣笑聲,胡新國帶著十餘隨從,打著火把從洞口進來。待到火光照亮山洞,才看清楚倒在地上的楊勉,他忙對身邊一個有些駝背的人說道:“吳先生,快去看看地上那人,現在怎麽樣了?”


    駝背男人點點頭,來到楊勉跟前,用手探了探楊勉的鼻息,又把了把脈,便從懷裏拿出來一個乳白色的陶瓷瓶,倒出一粒白色藥丸放入楊勉口中,用清水助楊勉服下後,便對胡新國說道:“公子,內傷很重,能醫治。”


    “那就好。”胡新國應了一聲,便轉頭看著身後的劉師爺,目光冰冷。


    劉師爺剛才見是胡新國進來,心裏也是一驚,心想他怎麽來了,難道是他對自己已起疑心?不過以他那心理素質,很快便壓下了心裏的不安,此時見胡新國那冷冽的目光,忙問道:“少爺,你怎麽來了?”


    “劉師爺,我過來看看事辦的怎麽樣了,……這天也不早了,你們抬上此人,馬上下山迴府。”胡新國說到這裏,頓了頓,眼有深意的看著劉師爺又道:“下山後,你們跟我直接迴府,為你們慶功。”


    晚上戌時。


    世瑤公主等人從京城一路風塵仆仆,終於在天黑時來到驛站。此處驛站距江都城不到兩百裏路程,若是快馬加鞭,一日能到。多日的鞍馬勞頓,讓世瑤公主多少有些疲累,她洗漱完後,便慵懶的躺在床上,睜著一雙明亮的眼睛,想著再過兩天就能見到那個讓自己失態的男人。心裏便有些憧憬起來,在憧憬之餘也有絲絲彷徨,仿如“近鄉情怯”一般,世瑤公主心裏有了這些怪異想法後,反而沒有睡意,在床上輾轉反側起來。


    與此同時,江都謝文姬家中。


    謝文姬坐在書案後,正在翻看著賬冊,賬冊上一串串由數字組成的財富,印入她的眼中。謝文姬看著這些數字不由得翹起嘴角,那櫻桃小嘴就形如天邊的那輪彎月,美輪美奐。她兩腮旁的酒窩顯得愈發的深了,更顯風情,如此美人,真是世所罕見。


    謝文姬正翻看入神,心裏沒來由的一陣悸動,就仿若大禍臨頭般的感覺,她皺了皺眉頭,用手在胸口處慢慢的撫動,過得一陣,剛才那種非常不好的感覺才緩緩散去。


    “我這是怎麽了?心裏怎麽忽然那麽難受?”謝文姬自言自語輕聲囈語。


    ———————


    胡家側院。


    劉師爺及老大等四人沒有等來慶功宴,而是一迴到胡家時便被控製住了。此時他周圍站了一圈的胡家護院,麵對著一臉戲謔的胡新國,劉師爺再也沒有了在山上時的冷靜與從容,麵色頹敗,手指時而有些不受控製的抖動。


    胡新國雙手負在後背,戲謔的看著眼前四人,良久之後才道:“劉師爺,把你今天在山洞裏對楊勉講的那些給我一個解釋?……呃,對了,你的妻女最近去哪裏了,你們好像在江都沒有親戚吧。”


    劉師爺此時知道什麽都瞞不住了,想到以前幫胡新國辦的那些陰私事,心裏就不寒而栗。現在隻求他看在往日的情份上,這次能放過自己。劉師爺忙雙膝一屈,便跪在胡新國麵前痛哭流涕,雙手左右開弓的打著自己的臉,嘴裏哀嚎道:“少爺,我錯了,我豬油蒙了心才幹出這等事來。……對不起你,對不起你。……”


    “起來,起來。……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古來如此。你能知道自己錯了,我也不怪你。”胡新國見劉師爺現在這個樣子,眼淚鼻泣直流,便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用力的把他拉了起來,少傾又道:“今晚你最應該感謝的是那個叫楊勉的小夥子,沒有被你們打死。呃……其實準確說是應該感謝你自己,……沒有打死楊勉。”


    “少爺?少爺?這?……”劉師爺被胡新國幾句話整懵逼了。


    “沒事,沒事,他人沒死就好。……你把事情解釋清楚就行了,知錯就改,善莫大焉嘛。你也跟了我這麽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都看在眼裏呢。”胡新國一副大度的樣子,還彎下腰去,用手拍打著劉師爺長袍上的灰塵。


    “把他們三個請去休息,暫不能離府。劉師爺,我們到書房詳談。”


    書房裏,劉師爺一副唯唯諾諾的樣子,這次他不等胡新國開口,便一五一十的講述著胡新國安排他弄到桃花釀秘方以來的事情,他現在作為胡家的一個待罪之身,還是要爭取主動的。胡新國叫他坐,他也是堅持不坐,好像隻有這樣才能贖罪一般,胡新國見了,也就由著他了。


    一陣腳步聲由遠及近,駝背男從書房門外走進來,胡新國見了,忙製止了劉師爺的推理:“劉師爺,你也說了這麽久了,先去隔壁廂房喝口水,歇息一會兒。”


    “公子,我先告退。”


    待劉師爺走遠,胡新國方才小聲對那駝背男說道:“吳先生,那楊勉現在怎麽樣了?”


    “公子,他現在氣息微弱,我給他用了九轉續命丸後,也隻是稍有起色,看來情況很不好啊。……可惜家師遊曆在外,不知所蹤,如果有他老人家在此,當會醫到病除。”


    胡新國聽到這裏,一反剛才那種雍容大度的樣子,臉色變得猙獰起來。“吳先生,你不是說能醫治嗎?以你的醫術也覺得情況很不好?”


    吳先生平靜無波的神情看著胡新國,稍稍斟酌:“公子,當初在山上時,我探過他的鼻息和脈搏,雖受傷較重,再給他服了九轉續命丸後,想來醫治好當不成問題。隻是剛才我再去把脈時,卻是極為虛弱了,這是病情惡化的症狀,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盡量延續他的性命,再另想其他法子了。”


    胡新國聽了,對著吳先生抱拳深深一躬:“吳先生,如果此人還有一線希望,還勞煩先生想盡辦法救活此人。……不然會有很多人為他陪葬的!”


    “敢問公子,此人是?”


    “吳先生,此人與我無親無故。……但是他對我有大用。”


    “公子,我當盡全力。告辭!”


    “吳先生,煩請你救活此人,定當厚報!慢走。”


    等吳先生走遠,胡新國才一拳重重的砸在書案上,把筆墨紙硯等物都給震得飛了起來。胡新國現在心裏那個悔啊、那個恨啊,真是無法言表。當初本想多偷聽聽劉師爺和楊勉的對話,誰知道竟然事起突然,一拳頭就把人打成了現在這個樣子。關鍵是聽了半天,就聽那劉師爺在那裏顯擺他的推理,重點什麽都沒有。


    “嗯?重點?醉仙居女東家?這事兒有點意思。”胡新國自言自語,這時腦中像是想通了什麽,忙開口叫道:“……來人,來人。”


    “公子,有何吩咐?”


    “速去廂房請劉師爺過來。”


    胡新國好像抓住了重點,不禁繼續思索著:自己當初見楊勉被打成重傷,心優那桃花釀的秘方,心中焦慮,而忽略了劉師爺推理中的關鍵一環——醉仙居女東家。關鍵是那女……


    “少爺,我來了。”劉師爺囁嚅著。


    “嗯。”胡新國用手示意劉師爺坐下,便又用手撐在側臉上,滿臉凝重。


    劉師爺見此,知道少爺在思考問題,便站在一旁等著。


    “那女東家會炒製火鍋料,自己是知道的,這是自己安排人去探查迴來的消息。關鍵是沒有她會釀酒的消息,……並且這些酒都是那楊勉親自送的,這樣看來,這個女東家也沒有掌握這些秘方。”胡新國想到此,臉又變得猙獰了起來,一刻鍾後,臉色恢複雍容大度,便鬆開撐臉的手,扭過頭對劉師爺說道:“劉師爺,你繼續吧。”


    亥時。空空兒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從地上翻身坐起,晃了晃還有些發暈又發痛的腦袋,忍不住歎道:還是楊勉那小子的酒好啊,喝多了,頭隻會發暈而不會疼。再看看街道上那燈籠發出的點點的光,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空空兒在地上坐了半晌,才站起身來,腳步有些虛浮的朝著城外走去。他在城外寄養馬匹的店鋪裏牽出馬後,便翻身上馬,因他頭還暈加上夜黑,隻能是一手牽著韁繩控製方向,一手持著火把,隨著馬的步伐朝著李家莊而去。


    空空兒騎著馬,臨近楊勉砍柴那山時,他在火把光的照耀下,便遠遠的看見路邊有一車形黑影,隻是他此時頭腦尚不清醒,也就沒有放在心上。


    “籲……”


    空空兒翻身下馬,舉著火把看著麵前的這輛驢車,當他看清車後麵的葡萄酒酒壇時,心裏陡然一驚,本還有些暈的腦袋也在這一刻變得清明無比。心裏暗唿一聲:“糟了,這楊勉和孫媚兒出事了。”


    空空兒在原地轉了兩轉,腦子快速運轉,順便把馬繩也拴在拴驢的樹上。他此時心裏已有了決斷,驢車在此,卻沒有了楊勉和孫媚兒,他想起楊勉對他們說的:他假裝上山,想引雜貨鋪夥計上當的事。現在,對麵應該就是那山了,空空兒不再作他想,腦中隻有一個念頭:如果楊勉和孫媚兒因他而出事,那自己萬死不足以贖罪。他扔掉火把,身化殘影,朝著山上撲去。


    山勢雖然綿延,其實山頂也隻有一條崎嶇小路。如風一般而來的空空兒很快便在路旁發現了那個山洞,而後空空兒靠近洞口,屏聲斂氣,良久之後才掏出火折子打燃,小心翼翼的朝洞內走去。洞內除了雜亂的腳印外,就是楊勉被擊打而噴出的成放射狀的血跡,血跡以經幹涸成暗紅色,洞內還有淡淡的血腥味沒有散去。


    空空兒舉著火折子,看著地上的血跡,心裏也是駭然。現在他有些先入為主的想到:洞內沒有打鬥痕跡,應該是一招製敵,那被製這人肯定是孫媚兒了,以孫媚兒的身手,當今天下能有幾人可以一招把她打成那樣?楊勉不會武功,而孫媚兒要護著楊勉,如此看來,對孫媚兒動手之人,身手之高恐怕寨主也是不及。……江都胡家!!!


    “妹妹,快吃吧。我等著大哥他們就好了。”


    “哥哥,你餓了就先吃,反正大哥哥不迴來,我就不吃。”


    “哎…”


    甄訥和甄柔坐在一樓飯廳裏,呆呆的望著門外已黑的夜晚,等待著楊勉他們迴來,兄妹倆絮絮叨叨的相互勸說著對方去吃飯,可是這麽晚了,大哥沒有迴來,他們又怎能吃的下呢。


    桌子上擺放著一大盆的麵條,麵條盆旁放著一摞已洗好的飯碗。自打空空兒和孫媚兒來了以後,楊勉就改變了以前的晚飯生活方式,那兩位江湖人士飯量比較大,而江南一地的碗又比較小,故此,楊勉便在晚上用一大盆來盛麵條,置於桌中,大家用小碗分而食之。方便。


    “踏踏,……”


    有黑影慢慢出現在飯廳裏燭光照射中,甄納甄柔兄妹倆同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走向門口。


    “大哥,你迴來了?”


    “大哥哥,你迴來了?”


    “我是你空大哥,你大哥和你孫大姐今晚有事不迴來了。……你們怎麽還不吃飯?快吃飯。”剛進門的空空兒一臉微笑的對甄氏兄妹倆說道。


    ………


    “哦,空大哥來吃飯吧,我們都餓了。”


    甄訥和甄柔一聽,畢竟年少,也不作他想。甄訥忙一邊走一邊說,來到桌旁用筷子去夾盆裏的麵條,可是麵條已成糊糊了,哪裏還夾的起來。


    空空兒見了,布滿血絲的眼中露出了柔和的目光,他用手在鼻子上揉了揉說道:“唉,以後我們迴來晚了,就不要等我們。我現在去重新給你們煮。”


    廚房有現成的開水,煮麵條倒是不需要多少時間。空空兒看著正在吃麵條的兄妹倆說道:“這段時間我們在江都有些事要忙,可能沒那麽快迴來,你們大哥哥叫我囑咐你們,他不在的這段時間,就去你李叔家吃飯,晚上早點迴來關門睡覺,如果晚上不是我們叫門,你們千萬不要開門。……另外他還說,你們要好好讀書。…唉,你這個大哥哥真像個娘們兒,說個話都是婆婆媽媽的。”


    空空兒等甄氏兄妹倆睡下後,他才在屋裏整理著他的包袱,把短劍、飛刀等物隨身帶好,這才合衣躺在床上,睜著一雙血紅的雙眼等待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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