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越想越搞不明白,越想越是糊塗,眼看著魚也烤好了,也就懶得想了。等他睡醒了,一問便知。拿定主意,隨手拿起一條魚就往嘴裏送,剛嚼了幾口又停了下來,迴頭看了看還在酣睡的楊勉,想了想,嘴角翹了起來,拿著剛咬過的魚走了過去。


    這些天來,楊勉等人一直在逃亡的路上,又是盡走山野老林,哪裏吃上過一頓飽飯。要說這些天來吃得最好的一次,也莫過於前日晚上的那幾隻烤野雞了。夢中,楊勉正吃著火鍋,把薄薄的魚片在沸騰的青湯裏涮了幾涮,用筷子夾到嘴邊一聞,太香了,張嘴就咬了下去。


    啊……


    一聲驚叫把吃得正香的楊勉從夢中拉迴到現實,睜眼一看,麵前站著那個要抓他換賞銀的少女。這少女正目瞪口呆的看著他,一臉懵逼的樣子,她的手還呈前伸的狀態,也不知道她想玩什麽花樣。楊勉這時才看見自己嘴上正咬著一條烤魚,心裏明白了,這是眼前這個少女剛才在小溪裏抓來的,如今烤好了還親手喂到他的嘴裏,心裏感動,忙用手拿出嘴裏的烤魚,忙不迭的說道:“謝謝你了,真是個好姑娘。”


    他這話說得,聽起來就有一種老氣橫秋的感覺。少女聽了感謝辭後,罕見的沒有再罵楊勉是臭流氓,她那靈動的眼珠轉了轉,紅蘋果似的臉上對楊勉露出一個促狹的笑容,轉身跑迴了烤魚處。


    少女此時別提多開心了,但是在開心之餘還是有絲絲的鬱悶。在她拿著吃過的烤魚來到楊勉麵前時,純粹就是想戲弄一下這個占了她便宜,還用那下作手段差點讓她出醜壞人。當她站在楊勉麵前時,心裏想要捉弄這個壞人的感覺變得更濃——這什麽人嘛,長得如此妖孽,怕是很多女子都被他騙過。少女看著楊勉那妖孽的外表,心裏如是想到。而楊勉此時正在夢裏吃火鍋呢,這少女本著捉弄他的態度把烤魚遞在他嘴邊,想看看這個餓了一天男子會出現什麽醜態。如果他聞著香味醒來,那少女則會拿著烤魚跑開,就是主打一個捉弄他人,自己開心的意思。


    不曾想楊勉此時正在夢裏夾著魚片往嘴裏送,夢裏的饞意加上現實中的香味,讓他自然的張開了嘴,頭往前一伸,就一口咬了下去,嘿嘿,夢想成真了。他這樣的騷操作,看傻了本是來捉弄他的少女——本是來捉弄他的,現在可好,反而成就了他。驚叫聲把楊勉拉迴現實,四目相對後,少女本是感到很尷尬的,但聽了楊勉那番話後,尷尬感也就蕩然無存了,想著這個家夥是吃的她剩下,還粘著自己的口水,似乎有一種報複得逞後的快感生起,越想越覺得是如此,那臉上露出的捉狹之色也就不足為奇了。


    鬱悶之處在於,少女自以為捉弄了楊勉,誰知反而還成全了他。當初想的是用烤魚香味把他引誘醒後,自己則不給他吃,要他求自己的,而如今卻意外的被他給咬上了,這沒捉弄成他,烤魚反而被他吃了,怎不令這少女鬱悶。


    楊勉嚼著嘴裏的魚肉,暗自品評了一番。魚烤得有些久,失去了本該有的嫩滑,顯得有些柴。沒有任何調料相佐的烤魚,雖說魚香味兒更濃,但是那些微的魚腥味還是避不開的。想來這魚是在好山好水這樣的環境裏長大,魚腥味才會這麽弱吧。如果換一個稍有汙染的水源裏,沒有佐料相佐的魚,應該是難以下咽的。


    最重要的一點是,沒有放鹽巴,鹽乃萬味之王,任你何等美味,少了鹽巴,也會寡淡無味。拋開沒有任何佐料相伴,綜合來看,這姑娘的烤魚手藝還有待提高,如果她能得到自己手把手的傳授,想必她的烤魚技術會更上一層樓。最後楊勉對這姑娘的烤魚技術做了評語,並還騷包的想到了幫助少女提高烤魚技術的辦法。


    烤魚吃完,少女頂著一張紅嘟嘟的臉蛋來到楊勉麵前,手裏拿著水囊和一些金創藥。在少女眼神的威脅下,他被動的和著水咽下那顆腥氣四溢的喑紅色藥丸,一臉苦笑的看著一臉肉疼的少女說道:“小姑娘,何必呢!想來不久之後我就要死了,又何苦要浪費你的良藥!”


    “臭流氓,閉嘴!”


    又來了,楊勉暗歎一聲,女孩的心事你別猜,這句話看來是千真萬確的,還特別是正處在青春期女孩。


    現在應該是他重生以來最尷尬的時刻了,一身本就破得不像樣子衣服,在昨夜被這姑娘暴力脫下,擦完外傷藥後,又勉強的給套了迴去。現在再來一次,估計是再也穿不了了。他隻能緊閉著眼睛任由這個暴力少女施為了。


    少女紅著臉忙活半天後,想要把那成條狀的長衫和破爛不堪的長褲再給楊勉套迴去時,卻發現無論如何也是不行了。見楊勉閉眼裝死豬,暗呸了一聲,本姑娘忍著害羞和惡心給你上藥,你倒好,閉著眼睛享受。又瞄了一眼他胯下三角褲處的巨大凸起物,羞恨交加之下,便踢了楊勉一腳,還順手把那些破爛衣物扔進了陷阱裏。


    少女做完這些,覺得還不解氣,惡狠狠的轉頭盯向裝死的楊勉,一看之下,這個壞人正瞪著眼睛色眯眯的眼睛盯著自己。這一刻,少女心裏無由來的一慌,就像有頭鹿在亂撞一般,本就紅色的臉蛋,此刻則是紅得快滴水了。


    “看什麽看,再……我……我……就殺了你!”


    哈哈,這姑娘的威脅話倒不如說是在遮掩她內心的慌亂,語都不成句了,還斷斷續續的。


    “小姑娘,你這藥一擦,當初是清涼的,可就這麽一小會兒,全身又是酥酥麻麻的,甚是難受。”楊勉說話時的麵孔有些扭曲,臉上那想笑又難受的樣子,讓人見了都會覺得這個人太過輕薄了,臉上的表情是那種令男人惡心,女人愛煞的樣子。他輕扭著上半身,兩隻手在身上抓個不停,再配上這副表情,確實太銷魂了。


    少女聽楊勉那樣一說,這才恍然大悟,她師門配的這金創藥療效是很好的,隻是在治療的過程裏,受傷的人身上確實如他那般難受。可是,別人的那種難受在臉上表現出來的是真難受,而這個壞人表現出來的與銷魂何異,就差沒有大聲呻吟了。“這個臭流氓,壞胚子,惡心人”,少女心裏恨恨的罵道。


    少女心裏暗恨之餘,也擔心楊勉那赤裸的上身在樹上摩擦,肯會擦破皮的,到時還得給他塗藥,想了想,故作兇狠的說道:“這是金創藥在起效了,你且忍住,不得亂動,否則再弄破了哪裏,本姑娘可不管你。”少女說完,收拾了給楊勉擦藥後的那一攤子,頭也不迴的走了。


    ———


    京城禦書房裏,皇上看著手中世瑤公主從江都傳來的加急密報,看完後如他這般老成持重的一國之君,本沒有多少肉的臉上,包著骨頭的薄肉也是一抖一抖的,顯然是被這密報上的內容給氣得不輕。


    良久之後,皇上才重重的把這份密奏砸在紅木做成的禦案上,用手在胸前撫了幾下,才吐出一口濁氣。伸手招來一旁的太監,吩咐立馬找來刑部尚書魏鵬,一刻不得延誤。


    待那太監走出書大門,皇上才拿起手旁另一本折子,細細的看了起來。皇上看折子的臉色隨著看折子的進度,變得越發的深邃了起來,似乎連唿吸聲都被他刻意的壓下去了,就怕唿吸重了會影響到的閱讀與思考。


    皇上看完後,又是吐出了一口比剛才那濁氣還重的濁氣,低頭沉思著,“從後一份折子上看出這個楊勉乃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曠世奇才,這等人才竟然在自己的治下蒙塵,一身才華得不到施展!看來朝臣所歌頌的天下清明,上下通達等全都是拍老子馬屁的臭屁。這等人才都二十來歲了,那江都知府都不知道?還是知道卻故意不報?”


    啪的一聲響,皇上鐵青著臉狠狠的一巴掌拍在書案上。他這一巴掌,驚得侍候在一旁的太監本就容易失禁的小便,又一滴一滴的浸在早就穿好的加厚兜檔布上,臉上一片驚嚇小意之色。


    皇上一巴掌拍了後,心裏的怒氣似是發泄了出去,再一次拿起剛看過的折子,再次細看了起來。折中所寫,把世瑤公主和楊勉認識以後所知道的樁樁件件,事無巨細的都寫得清清楚楚。特別是楊勉一直以來,都是用一個莫須有的老人來給他做擋箭牌,把所有的一切驚世駭俗的東西都推給那個所謂的老人。對於這一節,她是濃墨重彩寫的,這無非是想表達楊勉的心性淡泊,對於名利的無欲無求。


    皇上看到這一節,心生感動,這樣一個心性淡泊的有才之人,這種品性實在太高潔了,還是如此年輕,身後無門閥倚靠,這不就是立穎的良配嗎!


    世瑤公主在折子裏也寫了她斟酌再三的,關於楊勉給她寫的那首“鵲橋仙”。雖說她的評語隻是廖廖幾筆帶過,皇上這次卻是明顯的看出了他這個最疼愛的女兒對於楊勉的那份癡情。


    皇上最先看這折子時,震驚於楊勉對於奇技淫巧掌握的深度,震驚於他對於人是一國之根本的理解高度。在這個立國不過三載的帝國來說,百廢待興,正是缺少思想與眼界達到這種高度這樣的人才,這樣的人才對於皇上來說,何異於張良之於漢高祖。有了這樣駭世人才的打底,皇上對於這首詞的描寫也就沒有仔細品,畢竟他是個馬上皇帝,對於詩詞一道並不怎麽看重。這炎朝本就文風太盛,什麽樣出彩的才子都有,當然也就不那麽在乎楊勉的詩才有多牛逼了。


    現在,再仔細的品過“鵲橋仙”的全文,再一次細細看過世瑤公主的評語,皇上心裏有如成百上千隻螞蟻在爬,撓得慌,恨不能馬上就能見到楊勉,與之屈膝長談,以解相見恨晚之憾。


    可在這之前,這等全才就這樣生活在江都一隅,過著靠賣桃花釀來過活的日子,太令人心痛了!這立穎也是,如此人才隻在奏折裏寥寥幾筆帶過,說什麽害怕楊勉到了京城無依無靠,那還不如讓他安於現狀。現在可好,這般大才被胡家逼得生死不知,還被胡家暗中下了江湖懸賞令,那楊勉就算是逃脫江湖追殺,恐怕也會投了那山寨當了土匪。


    皇上想到這裏,又是啪的一掌拍在書案上,再次驚得一旁的侍候太監褲襠裏一滴一滴的漏尿,太監心裏暗自悲戚。伴君如伴虎,皇上今天也不知道怎麽了,平常遇天大的事不變色,而今天就看了兩份折子,就把一年的怒火給發出來了。關鍵是皇上這一驚一乍的,換了誰也受不了,更不用說他們這種身有缺陷的人了。這太監心裏暗苦,又感覺到兜襠布似乎全濕了,心裏盼著替班的同僚快些來,他好迴去找洗漱宮的對食宮女把兜襠布再加厚幾層。


    在太監恍惚中,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在他度日如年的時候,一聲魏大人來了的天籟之音才把他從恍惚中拉了迴來,忙給他那同伴偷偷使了個眼色,才小心翼翼的退出了禦書房。


    “魏愛卿,坐。”皇上冷著一張臉對魏鵬說道。


    “陛下,臣不敢。臣這裏有一封剛收到的密報,乃是關於江都楊勉的。”魏鵬說完,規規矩矩的把一封密折遞給一旁侍候的太監。


    “哦,你這老東西還沒忘這事?”皇上冷著臉罵道,一邊打開那封密折看了起來。這一著,皇上的臉色就精彩了,剛才還冷著一張臉,隨著看密折的進度,臉色倒是緩和了許多,隻是微帶笑意的臉上有些怪異,好像有些哭笑不得的意思。


    皇上這次看密折再不像最初看世瑤公主給他的第二封折子那般一目十行了,而是逐字逐句的認真看了起來。


    —————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侍炎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睜著眼睛夢春秋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睜著眼睛夢春秋並收藏侍炎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