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俁聽完長長的故事, 見祖母乏累,便帶著小老虎告辭,穿越悠長廡廊,走向自己小院。


    秋風疏朗, 燦黃樹葉落了滿庭,些許飄到廡廊, 腳踩下去,沙沙做響。


    小老虎見到一隻蝴蝶,悄無聲息的躥出,滾進落葉叢中, 又是故意驚吵又是挑逗, 不時上躍前撲, 同色彩斑斕的小蝴蝶玩耍。


    秋日午後, 安靜平和,美好的不像話。


    崔俁索性不走了, 懶懶靠著廊柱, 坐在欄杆之上, 托著下巴看小老虎玩。


    今日之事,讓他感慨良多,最緊要的兩個, 一,他還是小看了祖母。他忽覺祖母神秘,認為能力定然不俗,心起猜測, 可這些往事……他仗著楊暄的消息網絡,也隻查到了楊煦和王芨之事,老爺子同王家姑奶奶的事,信息非常少,可見當時封鎖之嚴。世家貴圈,又涉及兒女情愛細節,中間很多事隻當事人經曆,祖母怎會知道?還知道的那麽細那麽多?


    洛陽八小世家裏,有一個是白家,莫非祖母——不,崔俁搖搖頭,他熟知洛陽資料,白家因男丁無繼,過了隔房子肆,現已敗落,而祖母白氏,當時是祖父在江南娶的繼妻,出身商家,有錢,卻並無多少根基……祖母露出來的東西,許還是冰山一角。


    這麽有本事,為何當年會委身崔家,為何這麽多年平平淡淡未有任何鋒芒,任崔家怎麽折騰都沒管,偏這時候,露了點滴出來,讓他看到?


    二,他這祖母,許與王嫵認識,有些舊時情誼,所以才想‘有個圓滿’,解王嫵心結。她對王鐸所謂規矩的鄙視很明顯,可能有過什麽矛盾,或許看的見的太多,很不讚同。


    可照當時看,世家門第觀念很重,不同階層的人根本不可能有交集,祖母怎麽與王嫵認識的?還是——他猜測的,其實都是錯的?


    祖母還提醒他,英親王老爺子現在年紀大了,行事有幾分精明,但骨子裏的執拗熊二不減,最不喜歡欠人情,也最不喜歡承人情,所以他若貿然上門,最終結果一定是被趕出來。


    崔俁對此很明白,所以才發愁,要怎麽同老爺子談?隻要能好好坐下來說話,哪怕氣氛不佳,他也能找到合適路徑,可老爺子不給見麵機會,什麽也沒用。


    “哥!你在這兒哪!”廡廊盡頭傳來小胖子崔晉的聲音,歡快腳步聲一溜跑來,小胖子坐到了崔俁身邊,略有些抱怨,“早想同你說說那日祖母對付大伯的事,可你總沒空!”


    左右無事,崔俁便微笑看他:“唔,那現在說吧。”


    小胖子看看左右,有些嫌棄:“景還不錯,可沒茶沒點的……不過誰叫我是弟弟呢,就這麽說吧!”他眼睛晶亮,想起那日的事,就忍不住笑,“我同你說啊,那日與大伯一見麵,祖母就沒給麵子,直接問哥你與陶家小姐的親事是怎麽迴事!”


    “大伯就尷尬了,還以為至少寒暄幾句呢!臉拉的老長,像這樣——”崔晉學崔征的表情,覺得自己臉不夠長,還張開嘴往下拉了點下巴,樣子特別可笑。


    “大伯可能想不認這個責任,就說啊,這陶楚楚之事,許沒那麽嚴重,當時他……祖母當下就把茶盅重重往桌上一放,那聲音清脆的,房間立刻就安靜了。”崔晉學著白氏的表情,端端正正,麵無波瀾,隻眼色略略那麽一瞥,“你的意思是,你小弟說的都是錯的,王家壽宴大家眼麵前發生的事,都是假的?”


    王家秋宴現場,小叔叔崔樞幾乎指著陶家人鼻子罵了,有理有據,堵的人連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有眼睛長腦子的一看就知道是怎麽迴事,哪還能瞞得住?


    崔俁笑:“小叔叔生氣了吧。”


    “那必然啊,差點指著大伯鼻子罵他故意坑侄兒了。”崔晉搖頭晃腦的學著當時各人模樣,“大伯就不高興了,還機智轉移話題,說小輩親事,本就是長輩作主。”


    崔俁:……這是故意壓小叔叔呢。


    崔征是長輩,做得了侄兒親事的主,小叔叔雖也是長輩,但年紀比他小,長兄如父,照這個理,小叔叔得聽他的,不能這麽無禮。


    “可他忘了咱祖母啊,祖母就這樣——”崔晉激動搶話,又開始學白氏神態聲音,“所以我不是長輩,不配知道!”


    這話很重。雖白氏比崔征大不了多少,但她是正經續弦,亦占個嫡字,崔征得喚一聲母親的,哪能不低頭?


    “大伯立刻就告罪,說他不是這個意思,兒女婚事要父母作主,再稟長輩,不是有意不告訴祖母。”


    崔晉嘿嘿直笑:“祖母就一句話:崔俁是你生的?大伯就又噎住了。”


    崔俁也沒忍住笑,他這個大伯,記憶裏是很有些聰明的,大約官做久了,自信心膨脹,人也自負了些,認為白氏這內宅老婦不敢同他如何,說話才敢這般直白大膽。


    “我爹沒說話?”


    “三叔想說話來著,可被三嬸攔住了,”崔晉晃著腿,看著不遠處的小老虎撲蝶,“三嬸話太長我不記得了,不過她笑容很大,說大伯該提前同她們夫妻支會一聲,她們不見得會拒絕,如今外麵也不會責大伯坑害侄子。”


    崔俁:“大伯不意外?”


    “好像是有點吧……反正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說想見見哥你,親自同你道個歉。”


    崔俁想想,自己後來沒見到大伯——“誰阻了?”


    “小叔叔啊!小叔叔直接懟他,說他是怕丟官,想讓哥你幫忙作戲圓名聲……”


    崔晉把當時現場活靈活現的演了一遍,崔俁聽到後麵笑的都停不住,他這小叔叔,可真是任性又膽大!


    “祖母兇了一陣,後來突然就親切笑了,說哥你是她最看重的孫子,以後你的事啊,她都得掌眼。還說大伯也是她兒子,她也疼,這會子出了事,大家心裏有疙瘩,沒過沒關係,隻要大伯常來,感情自然會慢慢好,一筆寫不出一個崔字,一家人哪有什麽隔夜仇?”


    崔晉學著白氏的神情溫溫軟軟的說了一通話,最後直捂胳膊,好像生怕長出雞皮疙瘩:“祖母這麽親切一定是有算計,大伯竟還信了,特別感動!”


    崔俁笑了。


    先硬後軟,踩著別人心理臨界點,最在乎的東西說事,最後還能圓緩迴來,改變氣氛,並讓對方不記恨,甚至自省,祖母這手本事,可是玩的非常溜。


    他心下十分爽快,不管別的,祖母對他這份愛護之意,卻是真的。


    長輩對小輩……愛護之情。


    崔俁靈台一清,突然想到英親王,英親王再倔再熊,對兩個孫子的舐犢之情不會少,他是不是可以拿這個做突破點?


    一瞬間,眼珠迅速來迴移動,腦子裏數個想法起伏波動,慢慢成形……


    “崔晉,”崔俁搭上小胖子的肩,看向他的目光充滿憐愛,“你很不錯。”


    小胖子一愣,下意識抱住胖胖的自己,瑟瑟發抖,滿麵驚懼:“哥……你又想到什麽法子虐我了?我最近很乖啊,真的很乖!”


    ……


    崔俁寫信同楊暄通了個氣,第二日一早,就去英親王府拜見。


    不出意料,被拒絕了。


    老管家看著門房裏這個俊秀後生,都有點不忍心說重話:“老爺子不是不想見你,是太忙了。”


    “沒關係,”來過幾次,崔俁對這個麵相憨厚,對他很親切的老管家印象很好,微笑道,“勞煩您再幫傳句話。”


    老管家歎了口氣:“老爺子若不能見你,你說什麽話都沒用的。”


    “若這一次仍然沒用,我立刻便走,不再糾纏。”


    “好,你說吧。”


    崔俁靠近老管家:“請幫我帶這句話……”


    片刻工夫,英親王老爺子甩了老管家,親自到門房來找崔俁:“你竟敢威脅老夫!”


    崔俁垂眸,掩住眸底笑意,不動聲色站起:“王爺這話如何說起?晚輩怎麽敢威脅您?”


    “你說——”


    崔俁立刻阻了他:“王爺確定要在這裏同晚輩說話?”


    老爺子瞪著他,磨了磨牙,甩袍轉身:“你同我來!”


    崔俁順利的坐到了王府的偏廳。


    有茶,有點,有幹果蜜餞,很是周全。


    老爺子見他不認生,也不著急,優雅閑適的品茶,冷哼一聲,掀袍重重坐下:“你這樣大膽無禮的後生,老夫從未見過!”


    “您這樣威武任性的親王將帥,晚輩也是第一次認識。”


    “我不見你,你就壞你妹妹婚事,阻她嫁給我孫子,天底下哪有你這樣冷酷無情的哥哥!”


    崔俁被罵也沒不高興,仍然保持微笑:“容晚輩提醒您一下,舍妹婚事如今尚未訂下,可沒有阻不阻一說。”


    老爺子更怒:“老夫之前就給過你暗意了!”


    “您的暗意——”崔俁微微眯眼,聲音往緩,頗有些意味深長,“是貴府世孫楊煦,還是二公子楊昭?”


    “自然是——”老爺子話說到一半,也眯了眼,神情警惕。


    崔俁飲盡杯中茶,輕輕往桌上一磕。


    “您相中崔盈這丫頭,喜她聰慧大方,行事有度,長的也漂亮,手還巧,便想娶做孫媳。可您有兩個孫子,給誰呢?小孫子有些二,有些熊,丫頭許能製得住,以後過的好,大孫子呢,看上一個男人……可看上男人,未必就看不上女人了。邊關沒什麽女人,沒準世孫隻是眼瘸了下,能扳過來呢?所以那日點心,您讓我帶過去……”


    崔俁看著英親王,眼神很安靜,聲音很平和:“容我猜一下,世孫楊煦,是不是剛好喜歡那種口味的點心?楊昭雖饞,但對哥哥,卻是十成十好,您算中了,世孫會喜歡點心,就算當下不對做點心的人好奇,日後有機會知道了,也會不一樣……”


    “您這樣撮合舍妹與心裏已經有人的世孫,是不是不大好?”


    被看破想法,老爺子有些惱怒:“老夫隻是想多個機會,倆孫子隨盈丫頭挑,從未使任何陰暗手段,你這小子,莫把人想的太陰!”


    崔俁沒放過他,聲音加重:“可若沒後來意外接連發生,真被您找到機會,舍妹動了心怎麽辦?您壓不住孫子,鬧的自家雞飛狗跳,還會毀了舍妹一生!”


    “老夫——”


    崔俁阻了他的話:“世孫之事爆出,此事不能再成,您便又起心思,想為楊昭——”


    老爺子立刻反口:“老夫沒有!”


    “沒有?”崔俁冷笑,“沒有您為何受晚輩威脅,一聽晚輩會阻舍妹婚事,就親自來接見晚輩了?”


    英親王老臉有些臊。


    這麽多年,他從未做過虧心事,隻此次為孫子籌謀一二,也沒敢過分半點,就被瞧出來了!


    就說這小子多智近妖,不好對付!


    老爺子倒也敢做敢當,擲地有聲:“這事是老夫錯了。但老夫欣賞崔盈那丫頭,真心實意。若她願意嫁與楊昭,我保證她為當家主母,日子順心如意,誰敢有半分不敬,老子活活打死!”


    隻是這一認錯,姿態就會矮下半截,對崔俁氣場沒有太多壓迫了。


    崔俁懶懶搖搖手指,“反正我妹妹不會嫁到您這樣心思深的人家。換人也晚了,楊昭也不行。”


    老爺子眯眼:“所以你今日——是專門來氣老夫的?”


    崔俁微笑,神情很是輕鬆:“晚輩哪敢?隻是晚輩瞧著,世孫這個孫子,您好像不大想要。”


    老爺子沒說話。


    “您不想要,不如給晚輩?晚輩還缺個護衛——”


    老爺子這下瞪眼了:“你想的美!”


    “您看,您還是疼孫子的麽,何必做的這般刻薄?”崔俁攤手,“這又是打又是罵的,世孫同您親,孝心可感天地,沒意見,別人……恐會看不慣啊。”


    老爺子心生警惕:“你今日來,到底想說什麽?”


    崔俁揮袖,執壺續茶,姿態優雅從容,賞心悅目:“沒什麽,隻是久仰王爺威名,想同您暢談古今,論朝說野。”


    “老夫隻會打仗,懂什麽朝事,”老爺子直接拒絕,“你找錯人了。”


    崔俁啜了口茶,微笑:“這茶味不錯,晚輩家中祖母應該喜歡。說起來,這兒孫輩裏,祖母最喜歡晚輩了,晚輩的話,她最喜歡聽,這舍妹婚事麽,定要晚輩考驗一番。”


    老爺子咬牙:“那丫頭對你真心愛敬,你就拿她的婚事買賣迴報?”


    “咦,我說什麽了麽?”崔俁十分無辜,“隻是考驗而已,對方能不能過是一迴事,我家中最後應不應這門親,是另一迴事麽。”


    房間安靜了一瞬。


    老爺子方才冷笑,慢悠悠的丟出了之前和崔俁說過的話:“慧極必傷,你小子,多注意注意你自己吧。”


    說完,他便不再說話,也不走,沒有拒絕姿態,一副‘你說,我看著你說’的樣子。


    崔俁眼梢微垂,並沒有抻著勝利姿態壓著老爺子,頓了頓,謙遜開口:“晚輩其實很想求您解惑。常聽到大安不穩的言論,說有強敵環伺,不自強必被辱,可這洛陽,這長安,處處都繁華,哪有危難?”


    “你小子也就是聰明點,知道什麽?”這話題老爺子是專業,又不涉及什麽秘密,自然願意顯擺,“我中土戰亂數百年,大安朝建,收複大片中原,未收複的國土,卻還有很多。西麵有西突厥,北麵有□□厥,西南有附國,濮部,東北還有契丹,奚國,這些地方,曾經很多都屬於咱們領土。這人有了地盤,野心就大了,光是契丹,奚國那樣的彈丸小國,都時時想著過來咬咱們一口,更何況突厥這樣的大國?”


    “□□西突雖各自分裂,你不理我,我不睬你,但兩國地盤都很大,單個領土差不多要抵咱們整個大安,連起來得多大?他們畢竟一個祖宗,現在是有矛盾,但打狠了,能不團結?”


    “與小國交界之處暫不提,我大安也是有名將的,西邊有老夫一家,老夫曾打到過西突牙帳,他們有顧忌,隻要老夫不死,他們不敢真死戰。北邊,有穆堂風那老頭,前些年出了個年輕悍將,叫什麽木狼的,聽說十歲不到就上了戰場,屢立戰功,打的□□王子都怕了,可也不是完全不用防……”


    老爺子說了一大通邊疆形勢,講說為何大安有這麽多隱憂,崔俁讓他說了個痛快。等說完,老爺子喝茶時,他才說話:“所以,咱們大安,方才更需要有能之君,不是麽?”


    這聲音不重,敲在人心頭,卻是力有萬鈞,由不得你不正視。


    老爺子怔住。


    良久,他才靜靜看著崔俁:“你在影射什麽?”聲音微微有些暗啞。


    “晚輩隻是提醒。”


    崔俁歎息:“您這般悍不畏死,小將們也浴血奮戰,為的就是護住這身後天下,萬千黎民。為此,不知多少人馬革裹屍,再未歸來。您與眾將士的誌向,你們的希望,你們背後的百姓,腳下的國土——舍得它爛掉,丟掉麽?”


    “皇家之事,您心中最是有數,如此冷眼看著,毫不作為,真的好麽?”


    老爺子微微垂眸,眼皮顫動。


    崔俁乘勝追擊,語速略快一拍:“您確實一直在打仗戍邊,但朝中陰詭,您真的一點不知?您武功高強,經曆豐富,就沒有恰好知道點什麽重要秘密——非常引那位忌憚,不得不藏好的?”


    “您保護自己,保護家人的方式很好,可這就夠了麽?真就躲過去了,不被猜忌,不被針對,永無後患?”


    一個一個問題砸下來,老爺子不動如山,就閉眸安坐,什麽都沒說。


    崔俁也不著急:“晚輩倒覺得,世孫之事一點妨礙都沒有,反倒有利,您這親王爵位,緩一緩也好……”


    良久,老爺子眯眼,冷冷看向崔俁:“你在套我。”


    這一瞬,他周身氣勢大漲,無邊殺意漫出,手中雖無武器,卻好似亮出利劍,要將麵前之人斬碎!


    崔俁卻笑了:“所以,王爺要殺晚輩麽?”


    老爺子氣勢壓迫崔俁幾息,見崔俁不懼不畏,連神色都不慌亂,突然哈哈大笑,大手一拍桌子:“你小子不錯!”


    崔俁心下一鬆,知是躲過去了,暗自抹了抹手心汗意,麵上神色卻是不減:“晚輩能套您,是晚輩本事,您能發現,卻是您之睿智了。”


    “得,你也別哄老夫,這一步一步下局深入的,小輩裏頭,誰有你精!”


    老爺子算是瞧出來了,這俊後生不隻是聰明,對朝局認識不少,大局觀也很不錯。什麽崔盈婚事,根本隻是個見他的餌,目的並不在此,隻是知道說了這個,有機會見麵,才能接著往下說。


    邊關強敵,人家不是不知道,就是拋出來讓自己這老頭子感興趣,來了興致盡了談興,人的後手也就出來了。


    幾個攻心問題,問的太尖銳太鋒利,直直戳他肺管子,他方才覺得,之前,竟還看輕這小子了……


    崔俁眉眼彎彎,笑的像隻狡狐:“晚輩可明言,有法子作成世孫與王芨之事,甚至能做到更多,給您一個驚喜。”


    老爺子抱著胳膊,哼了一聲,頗有些傲嬌:“你小子是誰的人,老夫可是猜道了!”


    “知道便知道,晚輩敢做,便敢認!”崔俁半分都沒停頓,笑容幹脆更大,“我家主子佩服您之功績,不管政事,軍務,亦或是功夫,都願向您討教,不知您可否給這個機會?”


    他若是大驚失色,各種害怕迴避,老爺子許還看不上他,但他大大方方就應了,還替主邀約,老爺子便高看他幾眼:“好!讓他送上門來,叫我老頭揍幾頓再說!”


    崔俁猛的抬頭,二人對視,皆是目光灼灼,頗有深意,根本不用多說什麽,已理解彼此隱意。


    老爺子捋捋胡子,指尖重重敲了敲桌麵,笑的像個老狐狸:“你這小子。”


    崔俁抬手以茶相敬,老爺子看他一眼,受了。


    此時,二人氣氛才算真正融洽起來。


    輕鬆下來,崔俁修眉微揚,唇角笑意多了另一種興味:“我家主子武功現在是不及您,但也不差,有時還看到您大半夜——”說到這裏,他突然頓住,手背掩清咳,突兀的轉移話題,“對不住,失言了。”


    老爺子心底卻起了波濤,拳緊握眸微縮,音量都不由自主加大了些:“你這小子,到底知道些什麽?”


    “晚輩年紀輕輕的,能知道什麽?”這事今日隻能透個底,不好攤牌,免得氣氛剛好,老爺子又不高興了。崔俁不急不徐的給老爺子續了杯茶,“晚輩隻知道,世孫很可憐呐……”


    “蒙蒙細雨中,與王芨公子初識,王芨公子喜雨,心情好,站在雨中吹一首笛曲,青衫俊秀,美玉無雙,樹木蒼翠,草葉凝露,美如畫的地方,美如畫的人,是那多情之雨,害世孫迷了情,從此之後心中隻駐一人,二人何其無辜?”


    “門第懸殊,性格不同,王芨公子初時也沒看上世孫,可二人就是這麽有緣,就是這麽投契,危難之時總能遇到彼此,生死關頭不離不棄,彼此欠彼此的,皆已理不清。上天願意折磨有情人,二人有什麽錯?”


    “長輩不同意,彼此麵對諸多壓力,可心意相通,矢誌不渝,甚至以花寄雨,以葉承情……他們也不願如此啊。”


    ……


    崔俁說了很多,還說的非常巧,重點處總與老爺子當年經曆相撞。


    老爺子被迫重溫虐心舊事,感同身受,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要不要改主意支持孫子……這一次他內心波動極為明顯,臉上都露出神情來了,讓崔俁逮了個正著。


    崔俁起身,朝老爺子大大行了一禮:“今日是晚輩無禮了。”


    老爺子大約猜到他怎麽想的,摸著下巴,沒理他。


    他又道:“不管現在您主意改了還是沒改,同不同意世孫之事,但王家這般對您,這般栽髒世孫,卻是不對的。您看這樣可好?晚輩先去做點小事,您呢,也順手幫點小忙,等您想清楚了,晚輩馬上著手解決世孫與王芨公子之事——如何?”


    崔俁看著老爺子,笑容溫潤又燦爛:“晚輩和晚輩主子實在很想秀一番本事,讓您看看呢。”


    作者有話要說: 俁美人:來,咱們談談人生。


    老爺子:嗯? (⊙v⊙) 那你們搞事給我看看先。


    熊太子:哈哈哈你被套路了!但素——媳婦終於承認窩是主子了!高興轉圈圈~~(☆☆)


    小老虎:虎大王四十米的長刀呢!虎大王才是主子!唯一噠主子!╭(╯^╰)╮


    謝謝啾大大,3238363大大和風中守候大大投喂地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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