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漸亮起。


    有徐堯的陪伴,在這裏並不會無聊。她有許多有趣的東西給符不離看,這裏有太多世俗未曾見過的有趣東西,她一直都默默記在心上,就等著哪一天符不離會到來,一一擺給她看。


    如今符不離來了,她正好有機會將那些小生命擺出來。


    符不離見識過不少奇形怪狀的魔物了,此前來到這魔獸峽穀深處,以及隨著淑月進到那邊的世界,都見識到了諸多難以言喻的生命。


    但之前見到魔物,多少還對魔物有幾分敬畏之心,現在再把原本讓人畏懼的古怪小生命擺出來,便隻覺得是有趣的玩具而已。


    會動的石頭一隻沒什麽意思,但兩隻放在一起,就會咯咯噠噠打起架來,甚至發出如同雷鳴般的巨大聲響,像放鞭炮。


    會尖叫的小草隻要找到不同性別的兩隻放在一起,就會發出另外一種有趣的聲音,而且趴在一起沒多久,兩隻就會一起沒了聲音,怎麽戳都不要緊,如果咬上一口會發現,那味道甜到發苦——像羅漢果,知道那是甜,但是讓人惡心。


    會發出笑聲的雲彩魔物看著很可怕,但其實升到空中將她們抓下來也並不難,其體型和類似,吃起來有點黏嘴,不好吃,而且沒什麽營養,一般魔物也懶得去吃它,所以才讓她能一直在空中嘚瑟。


    徐堯還招唿來一群小樹精,年幼的小樹精眨巴著眼睛,一臉憧憬地看著徐堯。這位大姐姐,可是堪比他們親人的存在,要不是徐堯,它們早就死掉了——雖然如果死掉,那麽始作俑者也一定是徐堯。


    這些小樹精行動緩慢,但開出來的花很好看,也很香。趴在符不離身上,能在符不離身上開出許多好看的粉色小花,為她的衣裳點綴星星點點的花瓣。


    這魔獸峽穀的中心地帶,散發著濃鬱的魔力香氣,如今幾乎已經不輸魔域的魔力濃度。


    這樣的濃度無論是徐堯還是符不離都很喜歡,頗有些心曠神怡。濃鬱的氣息好似沉浸在充滿了花香果香味的田野,風一吹來,便覺得四處都是生命的氣息。


    當初那讓人惡心卻又迷醉的長著觸須的樹,曾讓齊無廟一度陷入癲狂,這番再見到,完全沒了上次看到時那種讓人神經錯亂的感受。走上前去扒開不聽話的觸須,然後割開樹幹,便能從枝幹裏流出甜美的佳釀。


    佳釀裏麵一定是含有酒精的,喝完了肯定不能開車,符不離敢肯定。她倒是不會醉,但徐堯喝完之後卻會臉紅。


    明明都是植物魔物了,卻還是會對酒精產生反應。


    徐堯卻說,她其實自己就能生產酒精,她結出的果實隻要不采摘堆積在一起,沒多久也發酵演變成酒精。但是酒精對她來說,效果與喝醉並不同,會使得她身體發熱發癢,想要和符不離貼貼,但並不會因此而醉。


    對於植物來說,乙醇有著一定的生長激素的作用。


    魔獸峽穀如今的天空依舊是紅色的,紅雲峽穀依舊有著紅色的霧。


    徐堯將他們過去棲息的地方保存的很好,房屋也依舊存在,倘若符不離想要休息,可以去那裏休息。不過符不離倒是也沒必要一定要住在屋子裏,有徐堯遮風擋雨,在哪裏不是一樣。


    魔獸峽穀的正中心,過去肉山所在的地方,這裏的徐堯的肢體全都變成了肉色,而且有著紅色的類似血管的結構。


    這裏的天空反正見不到陽光,綠色本就毫無意義,而且因為吸收了肉山的營養,她的軀體在這一片也同化成了類似肉塊的形態。


    她的身軀並不完全是一個整體,因為生長的比較肆意,而且吞噬同化了太多植物魔物,每一片區域的肢體甚至在生物學上都不屬於同一種植物,但因為魔力的聯係,才使得它們形成了一個整體。即便原本不應該是藤蔓的樹,也在她的魔力之下,強行扭轉成了藤蔓的形態。


    徐堯自己其實也不太喜歡這種類似肉塊組成的形態,但這種事可由不得她來控製,因為看起來不像植物也不像動物,反而像是電影裏出現的什麽異形之類的東西,怪惡心的。


    符不離倒沒覺得多惡心,比起徐堯,這裏的惡心的東西太多了,她頂多算是怪異而已。


    當然,這樣的觀點也隻是符不離一家之言罷了。要是旁人看到那漫山遍野覆蓋著的肉色植物,上麵長著的葉子、莖本身都在像動物的肢體一樣會緩緩動彈,遠看像是一個個小小的觸須在扭動,而放眼望去整個山坡覆蓋著的植物都好像在隨著唿吸上下起伏,未必不會當場嚇暈過去。


    這絕不是人間該出現的東西。


    符不離畢竟和徐堯有所聯係,整個山坡的起伏分明就是根據她心跳的節奏在起伏,誰會對這種像是和自己連為一體的東西感到畏懼呢?


    她試著用手摸了摸那些莖,那手感也很獨特,很涼,很光滑,又頗為堅硬。雖然有著肉的顏色,卻沒有太多動物該有的肌膚質感,更像是肉色的植物。但如果用指甲掐,便又發覺那些莖有著類似動物皮膚的韌性,並不容易掐斷。


    使勁掐斷了,便能看到斷麵有著清晰的血管、肌膚、還有硬硬的不是骨頭又極為類似骨頭的枝幹結構。


    而且掐斷之後,斷麵的“血管”溢出的液體,會使得斷麵迅速探出許多細小的肉色根須,朝著周圍四處試探,還纏繞上了符不離的手。


    要不是能略微感知到這些“肢體”的存在,符不離肯定會惡心地趕緊丟掉植物,生怕那白色的絨毛纏在自己的手上吧?


    可因為能感覺得到,所以知道沒有威脅,隻是會癢癢的,頗為有趣。


    但若是將其他魔物放置在這白色絨毛周圍,便會看到白色絨毛迅速往魔物身上探索,以極為密集且細小的根須纏繞上小魔物,從魔物肢體的細小縫隙中鑽入它的身體,隨著一陣掙紮與顫抖,小魔物漸漸停止了掙紮,再過片刻,就隻剩下軀殼或者皮囊,連一滴血液或者汁液都沒有流到外麵,完全被那根須吸收殆盡。


    不難想象,人類若是來了這裏,不可能比小魔物的處境更好,而這甚至隻是斷麵產生的自我防禦機製而已。


    徐堯對此也挺無奈,她這樣的肢體倘若出現在人間,吃人也隻會是本能行為,根本由不得她自己控製。


    盤踞在這裏的肢體太多太密,當初為了吞噬肉山而瘋狂生長了一層又一層的藤蔓,現在在地表形成了厚達數十米的藤蔓層,遠非表麵看上去覆蓋了一層藤蔓那麽簡單,根須更是深入地底,到了這一步,就算她自己想要挪開身體,也幾乎不可能了。再說,往外挪動,反而會造成更大的影響,還不如都聚集在這裏,起碼人類通常進入不到這麽深的地方。


    再說,那裂縫就在這裏。她還要守護著裂縫,以免魔力被其他生物利用。


    “符不離,你說未來會是什麽樣子?我現在完全想不到未來的自己會是什麽樣子,魔物的世界太瘋狂了,我隻會變得越來越像怪物吧?”徐堯坐在符不離身邊,看著紅色的天空。


    “想那麽遠幹什麽,你不是都說我是你的心髒嘛。我們都在做自己覺得正確的事,不是嗎?變成怪物又如何,我們也是在守護我們想要守護的東西啊。”符不離道。


    “嗯,我知道,有你在。”徐堯溫和地一笑,看著符不離的臉,這麽微微發了發呆,“我好像這麽和你這麽抱怨好幾次了?我沒有後悔的意思,我隻是……看到你忍不住感慨我們的變化。”


    “和我抱怨多少次都不要緊,我知道你的心情,我和你一樣。我和你說的話,何嚐不是在說服我自己。”符不離抖了抖耳朵,也靠在了徐堯身上,“除了淑月,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最輕鬆了,畢竟咱倆算是一起走到了這一步的吧?啊,真好,和你在一起,才敢這麽放肆地享受身為魔物的快樂,完全不用顧忌別人把不把我當成人類,也不用顧忌別人怎麽看我,把我當成男人還是女人又或者蘿莉貓娘。你說我還是那個符不離嗎?”


    “去年的我們怎麽會想到會有這樣的一天。”徐堯笑道,“你是符不離,我是徐堯,沒錯吧?”


    “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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