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大陣雖破,青雲門卻也並不會因此聲名狼藉,在場眾人雖然口中都有戲謔,好似青雲門不過如此,可也未有任何人真敢對旁邊自行療愈的趙逸仙有任何不敬,反倒是在真的試圖闖了青雲大陣之後,對這位老者更是尊敬有加。


    趙逸仙麵色不太好看,其原因當然不是因為青雲大陣被破而生氣,隻是年紀大了,還這麽運轉大陣,就好像強行將老化的彈簧壓到極致,不斷開就已經不錯了,還想要恢複如初,那可就難如登天了。


    青雲門小一輩的弟子大多也沒見過青雲大陣,雖然陣法被破有些唏噓,可聽聞現在趙逸仙要他們來幫忙,也忙不迭地跑過來,順便關懷這位老掌門幾句,同時想問問自己什麽時候也能像老掌門一樣,運轉起這龐然大陣。


    老掌門隻是板著臉,搖了搖頭。


    “哦。”小輩們很是失望。


    趙宣為老父親擦了擦汗水,笑道:“掌門的意思是,以你們現在的資質還遠遠不夠,好好努力,未來莫說這青雲山,整個天下都是你們的。一個青雲大陣,那隻是開始。”


    “這樣嗎?!”小輩們眼睛放光。


    老掌門徐徐點了點頭,睜開眼看了看麵前嬉笑著的趙宣。


    趙宣蹲下身:“爸,已經吩咐下去了。你自己注意身子。”


    “嗯。”


    青雲門不愧是財大氣粗,山門被破,也沒說要誰來修,自己派人去清理雜物,同時還為在場肇事眾人提供了熱水毛巾一類物件,好讓眾人取個暖,莫要著涼。


    一場酣暢淋漓的大戰之後,眾人都是疲勞無比,有青雲門小一輩的門生在周圍服務,眾人嬉笑居多,好像剛才不是兵戎相向,而隻是進行了一場遊戲。


    誰說又不是遊戲呢。


    青雲門提供的不止有水,這種地方哪能沒有酒,隻是顧及有未成年人在場,所以沒有擺在明麵上,若有需要都是自己取用。


    符不離和夜白等人在一起,他們中有人端了好幾大碗的酒迴來,也同樣給了符不離一碗。


    於她如今而言,酒和水的區別也不過是多些味道而已,完全不會醉。不會醉,也就隻是味道特別些的飲料了。


    甜水喝慣了,突然再次喝酒,她明顯感覺到有些抵觸,刺激的味道逼得她直皺眉,可還是一口將酒喝完了。


    夜白也同樣喝完了一碗。


    “你們讓未成年人喝酒?”有人在旁邊驚道。


    “我成年了。”符不離道。


    “我也成年了。”夜白道。


    兩人一時相視一笑。


    聽著這幾人複盤方才發生的種種驚險,最後提著一口氣強撐到最後的刺激,符不離不忍心打斷他們,隻是偷偷從旁邊繞開了。


    她的腳步輕的很,貓足輕盈起來可以不讓任何人聽到動靜。


    她輕輕走到趙逸仙的身邊,再次對上了這位老者。


    她來江南的起因,便是他。


    老者對她微微頷首。


    她也迴了老者一個點頭。


    她蹲在了老者的麵前,用手去觸碰了老者的手腕。


    現在的老者可沒辦法再抵抗她的魔力了。


    “你在做什麽!”旁邊響起一聲女子的驚唿。


    符不離看了她一眼,也不說什麽,隻是微微一笑,便轉身離開了。


    “老頭子,她剛才做什麽了!”女子驚慌地來到老者身邊,摸了摸老者的手,問道。


    趙逸仙咳嗽了兩下,睜開了眼,也拍了拍女子的手:“莫要驚慌,她在為我療傷。”


    “她有這麽好心?”鄭采荷道。


    “哎,你不會懂。”


    “你一個兩耳不聞窗外事的老頭子,能比我知道現在女人都什麽樣?她對你做什麽了,肯定有什麽企圖!我給她上億珠寶她都看不上,怕是想要要挾你套取更多!她那麵相我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麽好人,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惡魔!怎會有什麽好心!”她道。


    “我是不懂女人。”趙逸仙看著那個蹦蹦跳跳遠離了的背影,一時不由一笑,“可我懂她。是了,去把賢弟的徒弟叫來,我有話說。”


    “哎,你太天真了,被女人騙了都不知道。”


    “除了你,還有哪個女人能騙得到我。”


    “你這老頭子。”


    夜白被使喚到了趙逸仙麵前。


    剛剛才親手拆了青雲門的招牌,這時候被掌門叫到麵前,多少有些緊張。


    “孩子,看起來你不打算留在我青雲門。”趙逸仙道。


    “在下碧水劍第九代弟子。”夜白道。


    趙逸仙歎道:“那小子想用離月牌換你的將來,看來他的算盤珠子都被你打沒了。”


    “家師算無遺策,肯定料到會有這一天。”夜白道。


    “哈哈,青雲門留不住你,我看碧水劍也不是你的歸處,將來這片江湖,就看你們去闖了。”趙逸仙說著,站起了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青雲大陣被你破了,按照約定,這招牌你可以隨意拿去。不過我想你拿這個牌子也沒什麽用,我有更好的東西給你。這是我用了多年的劍,你看看趁不趁手。”


    接過那劍,夜白一時差點沒拿住,看似普通的劍,卻沉的厲害。


    “多謝。”夜白道。


    “哈哈,去吧。”趙逸仙擺了擺手,便又坐了下來,閉目養神。


    他本到了強弩之末,這般耗費魔力,根本是自尋死路。那大陣氣勢驚人,他又怎麽會不知道自己運轉之後會如何。


    隻是比起老死在椅子上,這最後一陣,便是他留給人間最後的一副畫,畫上,是山,是水,是劍。


    要是這麽睡去便是終點,似乎也不錯。


    可偏偏剛才那位女孩子沒能讓他得逞,他活下來了,起碼還能吊著這口氣,活個兩三載不是問題。


    可這般活著,又還有什麽意義。


    英雄落幕的最後一曲,唱完了,就該散了,曲終人散,本就是世間規律。


    他聽到一聲唿喚,又睜開了眼,隻見趙宣站在了他的麵前。


    “爸,你的青雲大陣,我想學。”


    聞言,他沉默了一下,隨後哈哈大笑起來。


    “我來得及嗎?”


    趙宣道。


    “來得及,當然來得及。”


    “有了這陣法,那幫女孩子還不被我迷死。”趙宣笑道。


    “瞧你出息。”


    江南的這張離月牌,沒能為他續上多少命,還差點提前結束了他的命。


    可迴頭看,一場青雲大陣,歎了他此生最後一口氣,也給了他最後的一場酣暢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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