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瘤過了好半天,才緩緩開口道:“他們不在這裏。”


    巨瘤說話很慢,但是指望一座山說話很快也不現實。骨頭已經在他的口中消失,可能被它吞入了體內。


    “他們在哪?”符不離問。


    巨瘤又陷入了沉默。


    這種沉默讓人有些焦躁。


    “他們,在戰鬥。”巨瘤道。


    “在戰鬥?”


    “在戰鬥。”


    區區三個字,卻是何等的讓人振奮。符不離本已做好了十幾道心理防線去聽最悲慘的結局,她敢保證自己聽到再誇張的消息也絕對能夠鎮定自若,卻沒想聽到的這樣的三個字。


    心理防線完全白搭了。


    她還沒來得及高興,整個地麵開始劇烈顫動。


    符不離連忙抓住了旁邊的椅子穩住身形,隨即便發覺,整個石室似乎是在以並不快的速度在旋轉。雖然石室內部的一切都處在相對靜止的狀態,但旋轉的感覺應該不會錯。


    旋轉的速度不快,隻是地麵顫動的厲害,而且伴隨著極其誇張的聲響。


    那種像是骨頭摩擦、石塊碰撞的聲音被放大了幾千倍,吵得符不離的耳朵不由自主地趴了下來。


    不知轉了多少度,旋轉才停下。


    “這個方向。”


    巨瘤道。


    巨瘤沒有手,但是整個石室隻有一個出口,那就是她們進來時的入口。其言下之意已經不言自明了。


    符不離迴頭看了一眼齊無廟,兩人都在對方的臉上看到了驚喜。


    這是何等令人振奮的事情!


    還在戰鬥,也就意味著他們還活著!


    不愧是經曆過無數次曆練的死士們,即便身處在這曆來最危險的魔域之中,也有著能夠支撐三個月不死的能力!


    不過,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實際見到他們之後才能斷定具體是怎麽迴事。


    莉莉絲站起了身,走到巨瘤的身邊,用手摸了摸巨瘤的嘴巴附近,輕輕拍了拍它:“做的不錯。”


    “啊……”巨瘤發出了一聲意義不明的低鳴,似乎是在享受這一下撫摸。


    莉莉絲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將一滴血注入了它的口中:“這是給你的獎勵。”


    “喔!!!!!”又是一聲低鳴。


    看著那滴血落入巨口之中,符不離略微呆了一下,隨後揉了揉鼻子。


    如此一來,倒是能解釋自己腳底下的血色印記到底是怎麽迴事了。


    原來莉莉絲和自己一樣,都在用血毒奴役別人。


    ——不不,應該說自己和莉莉絲有著同樣的能力,畢竟有著幾乎同樣的血。況且自己也沒有有意奴役過誰不是嗎?


    自己和莉莉絲是不一樣的。


    獲得了莉莉絲的血,巨瘤顫抖了幾下,便重新化作了肉柱。地上那數不清的血色印記,也在漸漸變淡,直至消失。


    莉莉絲走至符不離身邊,輕輕一拍,笑道:“怎麽樣,來這裏沒錯吧?”


    符不離點了點頭:“嗯,謝謝。”


    “想要了解這裏的情況,當然要找個天天在這最高的地方閑得到處亂看的家夥最好。這家夥就是最佳人選。”莉莉絲指了指身後的巨瘤。


    “它究竟是什麽東西?”


    “它是山啊。”莉莉絲道,“山就算化作了魔物,也還是山。”


    淑月也在一邊笑道:“魔域的三重境界,最高的一重便是看山還是山,看水還是水。”


    “你在胡扯什麽東西。看來你的那些兄弟還沒有死幹淨,不賴嘛,在這裏還能活得下來,我也有些好奇那是群什麽樣的人了。”莉莉絲道。


    符不離想了想:“也是一群普通人吧。”


    “普通人能在魔域活下來?”莉莉絲道。


    “能吧……”


    不是普通人又是什麽呢,就像齊無廟起初隻是個父親,他符不離過去也隻是個普通的學生,其他有的是打工人,有的是平平無奇的罪犯,有的是燒烤店老板……


    隻是為了一個目標而被老頭子匯聚在了一起罷了。


    消滅魔物,消除魔域,還世界以安全,給未來以希望。


    這不是什麽值得感慨的時候,既然知道了他們的方向,就該行動了。


    四人再次穿過那羊腸小道,從洞口鑽出去。


    鑽出去後,符不離抬頭看了一眼,巨眼已經閉上了,合上了眼睛的山,看起來隻是個光禿禿的石頭山罷了。


    往前看,前方是一片叢林,鬱鬱蔥蔥,在山體之上錯亂地生長著。前方的山似乎是真正的山,棱角分明,地麵也不是那麽詭異,能看到些土壤的存在,而不再是光禿禿的地麵。


    能重新看到自己熟悉的東西,是多麽讓人欣慰的事,即便這些樹再普通不過,但依然能讓人有種從地獄迴到人間的溫馨感。


    這座眼睛山其實海拔非常高,幾乎是這裏最高的峰巒。往前看能看出前方的山體有許多懸崖,那一側才是當初死士們進來時走的方向。想往懸崖上爬並不容易,他們之前一直在沿著山溝行動,不過,顯然是有那麽一小隊人遇到了這座魔山,而且被吃掉了,這才在魔山體內留下了那些屍骸。


    這一次他們進來的方向,是從高處前進的,所以並未爬很多坡便見到了這處魔山。魔山邊上的河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這裏是海拔較低的區域,但其實從這邊往北走,是有著接近兩千米的高低差。


    不過如果再往北去約摸五十裏,便又是高山地帶,兩側都是入雲的高山,這正是這裏會被稱為魔獸峽穀的主要原因。


    從魔山開始走,周圍的樹其實也不那麽正經,隻是好歹這些樹看起來是樹,而不是什麽稀奇古怪的生物了。最起碼,它們沒有長很大的口器或者很多的觸手,頂多就是會用葉子打打人,用枝條捆捆小動物,用果子誘惑人這種程度。


    路上遇到了幾隻迷路的小樹人在結伴而行,見到他們四個人,小樹人們跑過來想要問路,但無論是符不離還是莉莉絲都沒辦法聽懂樹人口中嘟嘟囔囔在說什麽,還被淑月偷偷摘了女樹人的幾枚果子,哭著跑掉了。


    莉莉絲頗為鄙夷,但淑月說果子不就是給人吃的。


    符不離好奇問了一句果子是怎麽長出來的,被淑月和莉莉絲笑話了。但符不離覺得這不應該被笑話,樹上會長果子這不算是天經地義的事,授粉的過程究竟是傳統意義上的授粉還是生物型的授粉,這其實差距還挺大的。


    再往前走不了多遠,一道懸崖便出現在眾人麵前。


    往下看,紅色的邪雲裏滾動著黑色的光,漂浮在懸崖下方。雲海蔓延到對麵的山峰,好似隻有這邊的山與對麵的山是陸地,而這片雲就是大海。


    雲海如大海般一樣會波濤洶湧,雲浪隨著風一波一波地翻湧,在陽光下呈著不同的色彩。


    “這下麵我們來過。”符不離對著齊無廟道。


    齊無廟往下看了看:“如果他們一直守在那裏,這個時間點會出現在這裏是很正常。當時我們穿過這片邪雲峽穀時,你還在說這裏有飲水有山洞,是個不錯的棲息地。”


    符不離點了點頭:“雨水充足所以地表水很富餘,不用專門去找水,有水就有生命,不用擔心食物來源,而且藤蔓茂盛,溶洞口幾乎被藤蔓覆蓋,可以隱匿氣息。他們找來這裏,比先前那個洞要好上不少。”


    淑月道:“那我們怎麽下去?”


    莉莉絲一掐腰:“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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